牢门是厚重的铁栅,外面站着两名差役,手持长棍,神情冷漠。
她们四人蜷缩在屋内一角,彼此靠着取暖。
蒋薇紧紧搂着彭娟,小姑娘吓得不敢哭出声。
沈氏则一直坐在蒋玥身边,目光时不时瞟向儿媳。
沈氏悄悄伸手,拉了拉蒋玥的衣袖。
她想问清楚,又不敢大声问,只能用这种方式,悄悄地提醒蒋玥。
蒋玥原本正出神,感觉到动静,轻声问:“娘,怎么了?”
她刚刚正望着墙上那道裂纹发呆。
想到了小时候父亲教她写字,想到了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
也想到了那一夜,她独自在地窖中发现箱子时的震惊。
可沈氏这一拉,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转过头,看见沈氏那双浑浊的眼睛,心口一紧,连忙压低声音回应。
自从事发后,沈氏一直把蒋薇和彭娟护在怀里,一点没想着推脱责任,蒋玥心里挺暖的。
从被押进牢房那一刻起,沈氏就没松开过蒋薇和彭娟。
哪怕她自己也害怕得浑身发抖,哪怕她眼睛看不清东西。
她还是坚持把两个孩子搂在胸前。
她没怪蒋玥,也没问“你怎么惹出这么大祸”,更没有像别人那样,哭天抢地地埋怨。
她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守护着。
“今天院子里那些金子……”
沈氏终于忍不住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祖上传的?”
她不敢说“你编的”,也不敢说“是不是偷的”,只能用最委婉的方式,试探着问出口。
蒋玥朝门外扫了一眼。
她们属于重点监押对象,牢门上了双锁,外面还有人守着。
她眯起眼,借着墙上那盏昏黄油灯的光,悄悄观察外面的动静。
两名差役站在铁门外,来回踱步。
时不时低头说话,似乎在讨论什么案情。
牢房上方还有一扇小窗,用铁条封死,透进几缕微弱的月光。
蒋玥知道,这里的一言一行,随时可能被人听见。
她不能冒险说太多,更不能暴露真相。
那些金子,根本不是祖上传的。
而是她父亲当年为护国将领运送军饷时,私下藏下的一批赃金。
她也是在整理遗物时,才发现那张藏宝图。
不过沈氏的眼睛还没好利索,看不见这些。
她双目蒙着一层白翳,视线模糊,只能分辨出大致的人影和光亮。
她不知道蒋玥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偷听。
她只知道,自己必须问清楚。
否则这心里的石头,永远落不下去。
她咬了咬干裂的嘴唇,继续等着蒋玥的回答。
她能憋到现在才问,已经很沉得住气了。
从被抓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一夜。
她没哭,没闹,没逼问,甚至没提一句金子的事。
她只是默默地守着家人,等着蒋玥主动开口。
她知道,蒋玥有苦衷,有难处。
可现在,她们被关在这里,生死未卜,她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必须知道真相,哪怕那真相会让她更加害怕。
蒋玥叹了口气,低声道:“娘,对不起,这事连累你们了。”
她不想撒谎。
可她也不能说出全部实情。
她只能用这句话,表达自己最深的愧疚。
如果不是她执意打开地窖,如果不是她没能及时处理那些金子,也许现在他们还能安稳地过日子。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都是一家人,有难一起扛。只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沈氏的声音微微发颤。
“你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娘信你。可眼下,官府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你说祖上传的,可官府会信吗?他们会查族谱,会查祖籍,会找证人……你准备怎么应对?”
她虽然不识字,可人情世故却看得明白。
她知道,光靠一句话,救不了所有人。
“娘,您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一个不少地走出去。”
蒋玥握住沈氏的手,掌心冰冷,却用力得几乎发痛。
“我已经托人送了信,只要等一个人来,事情就有转机。”
她没说是谁,也没解释细节。
她知道前路艰难,可她不能倒。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得护住这个家。
牢房是分男女的。
官府规矩森严,男女囚犯不得同处一室。
女牢在东侧,低矮阴冷。
男牢在西侧,更加狭窄逼仄。
中间隔着一道高墙,连声音都难以互通。
蒋玥这边关着沈氏、蒋薇和彭娟。
另一边男牢里,彭峰和蒋珉被关在一起。
蒋珉一进牢房,就蜷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他个子不高,身形瘦弱,此刻缩在墙角,双臂抱膝,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从被押进来的那一刻起,他一句话都没说。
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全是父亲临终前那晚的场景。
昏暗的油灯下,父亲颤抖着双手,把一卷油纸塞进他手里,低声说:“珉儿,记住,地窖第三块青砖下……藏了东西,不到万不得已,别碰……”
可那时他才六岁,吓坏了,根本没听清后面的话。
如今,那批金子暴露了,他才猛然想起这段记忆。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父亲当年把金条藏回家的情景。
他记得父亲那晚脸色惨白,额头全是冷汗。
他记得母亲躲在厨房偷偷哭泣,记得家里那口老井突然被填上。
记得父亲死后,家里再也没人敢提“地窖”两个字。
他拼命回想,可记忆越用力,反而越模糊。
他只记得“金条”“地窖”“别碰”,可具体藏在哪?
多少条?
为什么藏?
他全都不记得了。
可那会儿他才六岁,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六岁的孩子,连字都认不全。
哪能理解大人之间的隐秘?
他只知道那天晚上很可怕,父亲像变了个人,母亲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父亲就倒下了,再也没醒来。
他当时吓得躲在床底,连饭都不敢吃。
等他再长大些,想问清楚时,母亲已经病逝,家中长辈也讳莫如深。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额头青筋暴起。
他恨自己记性太差,恨自己当年太小,恨自己现在什么都帮不上。
如果他能记得清楚,或许就能证明那些金子的来历。
或许就能救蒋玥,救沈氏,救所有人。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陷入绝境。
他猛地抓着头,用力敲打自己的脑袋。
“想起来!想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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