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
梁上悬着的“慎终追远”木匾,那曾是祖父手书,墨色却早被虫蛀得斑驳。
姜华姝跪在祠堂前,眼睛哭的红肿。
她左手抱着母亲的牌位,右手举着的火把忽明忽暗,松脂烧得“噼啪”响。
“母亲。”姜华姝低下头,神色有些许诡异,似笑非笑。
脸颊贴在冰冷的牌位上,她闭上双目,泪水浸湿了牌位,“我知你不喜这冰冷的府邸,我这就带你走。”
她挺直了腰背,曾经她最喜红色的蔻丹,如今指尖尽数洗去,一身素色。
火炬抛出的瞬间,牌位尽数燃烧。
姜华姝的眼底尽是一片燃烧的火海,可无论怎么烧,都掩不住这里的一切罪孽。
她转身离去,素色裙摆扫过满地香灰,像被风卷起的纸钱。
烟尘模糊了视线,她抬手去抹,指腹蹭到滚烫的泪,“世人皆知你身份尊贵,可谁知你嫁做人妇后,所遭受的种种委屈。”
“若早知你会如此,我宁愿我从未来到这个世界,我宁愿你只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娘。”
牌位贴着心口的位置,冷得刺骨。
姜华姝仰起头,飞鸟盘旋徘徊,越过一道道压抑的城墙,飞跃而出。
“从今以后,你只是宁家女,而非姜家妇。”
“母亲,你自由了。”
笼中鸟,今日飞。
……
与此同时,萧家。
萧云英坐在傅芸榻前,眼泪簌簌落下,只是傅芸却仍未苏醒。
“姐姐,你莫要忧伤。”谢容轻轻从身后环住她,下颌枕在她的肩头。
“岳母会没事的,就算是为了咱们的大计,也定然会安然无恙。”
萧云英深深叹息一声。
她转身,握着谢容的衣袖,手都在颤抖。
“姐姐……”谢容眼底满是心疼之色,他轻轻拂过萧云英的脸颊,为她抹去脸上的泪花。
“哭的让本殿心疼。”
萧云英闭上双目,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肩膀猛地颤抖。
“殿下!”
小厮匆忙来报,“出事了!二殿下带着萧家两位郎君来了!”
谢容神色猛地沉了下去。
他眯起眼睛,透着一抹厉色,“他们来作甚?”
主院。
萧迎兄妹三人并肩而立,抬头看向檐上的牌匾和宽敞的殿宇。
萧玄璟半垂着眸子,仿佛凝结千尺深潭,眼尾上扬的弧度透出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少年修长的手指轻轻笼着袖口,“此处未免太过喧扰,父亲生病,居于此处不利于修养。”
他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清泠中裹着刺骨凉意,“我看,不如移居后院,那儿人少也安静,倒是个养病的好去处。”
府中下人面露为难,面面相觑。
院中跪着的小厮浑身发抖,“大郎君,后院那处偏院早封了十年,已然荒废……”
“怎么?那院子,我们的母亲便居住过,父亲如今为何住不得?”萧玄奕不知何时踱了过来。
他扬唇一笑,薄唇边缘凝成森冷笑意,与他清朗如月的气质甚是不符。
“父亲病重,在朝堂上已然应了长兄的请辞,自此以后便由长兄接管侯府。”
“怎么,侯爷的话,竟也不听了?”
侍从们哪里敢,纷纷行礼。
几人瞧着萧毅昏迷,又不敢违抗萧玄璟的命令,干脆直接抬着床一路送到最为偏远的后院。
萧云英听着主院的动静,立坐不安。
她急的要和谢容一同上前查看,却见一人身着玄色锦服,踱步而来。
“皇嫂这是怎么了?怎的哭成这样?”
谢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丝若有似无的蛊惑。
他倚着朱漆廊柱,玄色暗纹锦袍上金线绣的纹样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二皇弟?”谢容神色阴冷,连周围的温度似是都冷了几分。
谢冥挑眉,笑着看向谢容,“大皇兄的日子倒是逍遥快活,跟皇嫂倒是恩爱如初。”
“只是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未喜得麟儿?”
说罢,他垂眸瞥向萧云英,“皇嫂,补品也没少吃,怎么就是没有动静呢?”
“莫不是,被人下了什么药……”
“谢冥!”谢容登时怒了,一双眸子死死盯着他。
“你休要胡言乱语,挑拨离间!”
“我挑拨离间?”谢冥语气低沉,似是魅人心智的妖孽一般,带着浓浓的蛊惑。
“皇兄若没做亏心事,何必这般动怒?”
谢冥忽然转向萧云英,眼尾挑起抹妖冶的弧度,“皇嫂,不妨找几位别的大夫,问问他们,你一直怀不上子嗣到底是因为什么?”
谢容眼中闪过些许慌乱,他攥着袖中玉扳指,指节发白。
他拂袖,端着一副上位者雍容高贵的模样,言语带着警告。
“二皇弟若想就此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未免太过天真。”他握住萧云英的手腕,两人温热的掌心十指相扣,看上去是那般恩爱。
“你眼中若还有我这个皇兄,便即刻离开!”
谢冥闻言,却笑得更欢了。。
他轻笑一声,越发肆意张狂,“今日,我是受萧侯爷邀约前来赴宴,该走的是皇兄才是。”
“萧侯爷在偏厅备了酒,说是要谢我昨日在御前替萧家说话……”他脚步微顿,侧过脸。
“皇嫂,可要同去?”
“萧侯?”萧云英怒视着谢冥。
“我父亲,何时邀请二殿下来了?”
谢冥故作惊讶,“皇嫂莫非还不知道?”
“昨日世家评选的宴席上,二圣已经同意了萧家大郎君的请辞,接管侯府。”
“萧玄璟,已然是萧家新侯。”
萧云英不可置信的后退半步,撞在查案上。
案上茶盏晃了晃,溅出的茶水湿了她素色裙角。
“谢冥!”谢容心疼的将她搂在怀中,神色越发冷峻。
他声音越发危险沉肃,“我劝二皇弟,莫要多管闲事,引火烧身。”
谢冥丝毫不恼,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多谢皇兄。”
他懒洋洋的拖着步子,“我去赴宴了!大皇兄还是快些回府,还能吃上顿热乎的午膳。”
谢容狠狠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素来温雅的他,神色竟有些许骇人。
许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身,朝着萧云英走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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