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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上古残兵
    星空古道的风,终于停了。

    圣王殿前,九尊石像巍然矗立,各自映照出不同的治世之道。金光流转间,每一道策题都仿佛在叩问人心??你欲以何道治天下?你愿为苍生担何责?你心中之“王”,究竟是权柄在握的帝王,还是心怀万民的公仆?

    薛向站在长阶之下,额间的“仁政之心”印记微微发烫,那是第一试通过后留下的烙印,亦是天地对“道合”的认可。他没有急于上前挑战第二尊石像,而是静静环顾四周。

    姜文月已伏案疾书,指尖文气如墨,在玉简上流淌出一曲《清平调》。她所对的是抚琴石像,题为【教化】:“礼崩乐坏,人心不古,邪说横行,百姓信巫不信医,崇鬼不敬亲。若卿掌国学,当如何正风俗?”她的笔锋温润而坚定,字字如珠落玉盘,显然早已胸有成竹。

    李玄清则立于披甲武将像前,眉宇凝肃。他的题目是【兵略】:“敌国百万大军压境,我军仅三十万,粮草不足三月,民心浮动,内有奸细。当战?当和?当退?请定方略。”他闭目沉思片刻,忽然抬手,以剑指划空,竟在虚空中布下一座微型阵图,辅以策论:“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今敌势虽盛,然远征疲敝,补给艰难;我虽弱,却据险而守,以逸待劳。当用‘疲敌、惑敌、断粮、反间’四策,拖其三月,待其自溃,再以精骑突袭,可一战而定。”

    文气灌注,玉简微鸣,石像眼中有光闪动,似在评判。

    赵喜武站在执斧工匠像前,额头冒汗。他的题目是【工造】:“国都连年水患,河道淤塞,堤坝屡修屡塌,百姓苦不堪言。若卿主水利,当如何根治?”他抓耳挠腮,喃喃道:“我……我只会打架啊……”但随即咬牙,猛地一拍胸口,“老子不懂什么河图洛书,但我知道一条??修堤要实心,用人要实在!与其年年花钱修烂堤,不如挖深河道,引水入湖,建闸控流!再招募流民做工,以工代赈,既治水,又安民!”

    话音落下,玉简竟也泛起微光,虽未全亮,却已有认可之兆。

    众人各展所长,文气交织如网,九道策题同时开启,整个圣王殿区域仿佛化作一座巨大的考场,天地为纸,星路为墨,众生为考生。

    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远处天际,一道血色长虹破空而来,携着滔天煞气,直扑圣王殿。那并非试炼者,而是一头通体漆黑的巨兽,形如麒麟,却生九首,每一颗头颅口中皆吐烈焰,双目赤红如焚,周身缠绕着无数冤魂哀嚎之声。

    “是……是九幽魇!”邓冲脸色大变,“传说中吞噬‘道心’的凶物,专破文脉、毁灵台!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宁苍言迅速结印,护阵展开,低喝:“不好!它是冲着正在答题的人来的!一旦文气外放、心神沉浸于策论之时,正是道心最脆弱之际!它要毁我们‘证道之基’!”

    果然,那九幽魇张口一吸,姜文月笔下一滞,文气竟被抽走一丝,玉简光芒骤暗。她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几乎跌倒。

    “住手!”薛向怒喝,一步踏出,文宫震动,那句“天行健”再度浮现,化作金光屏障,挡在众人之前。

    九幽魇发出刺耳嘶吼,九首齐张,喷出九色毒焰,与金光剧烈碰撞。虚空扭曲,星光崩碎,整条星路都在颤抖。

    “它不是偶然出现的。”薛向眸光如电,“这是圣王殿设下的‘心魔劫’。真正的试炼,从来不只是答题,而是看你能否在纷扰、诱惑、恐惧、绝望之中,守住本心,持道不堕。”

    他转身,朗声道:“诸位!莫要分心!继续作答!你们写的每一个字,都是在铸就自己的道基!只要道心不灭,文脉不绝,纵有千魔万煞,也不能伤你根本!”

    众人闻言,纷纷稳住心神。

    姜文月抹去嘴角血迹,重新提笔,琴音自文字间流淌而出,化作清音缭绕,竟将部分冤魂超度;

    李玄清冷笑一声,剑指转为杀伐之势,策论中夹杂兵家杀意,文气如刀,斩断侵袭而来的阴气;

    赵喜武干脆吼出声来,一边写一边骂:“老子修的是人道工程!你个畜生懂个屁!”竟以粗鄙之语,反激出一股浩然正气,震得魇兽后退半步。

    九尊石像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同时睁眼,目光交汇于薛向。

    一道新题浮现于他面前的玉简上:

    【第九试:问道】

    题曰:“你以科举证长生,所求为何?若长生须以万人献祭为代价,你可还愿前行?若证道必先舍情断义,抛弃同伴、恩师、故土,你可还肯登顶?”

    薛向怔住。

    这不是策论,而是灵魂的拷问。

    他抬头,看见白印灵龙离去的方向,看见赵喜武等人拼死护阵的身影,看见姜文月笔下流淌的仁心,看见李玄清眼中不灭的战意。

    他想起幼时寒窗苦读,母亲在灯下缝衣,父亲在田间劳作,只为供他读书;

    想起第一次考中秀才时,全村放鞭炮庆祝;

    想起踏上修行之路时,曾立誓:“若得大道,必佑一方。”

    他缓缓闭眼,心中默念。

    片刻后,提笔书写:

    **“吾所求,非寿元无尽,非肉身不朽,非凌驾众生之上。**

    **吾之所求,是以文载道,以道化世,使鳏寡孤独皆有所养,使冤狱错案皆得昭雪,使边陲孩童亦能读书明理,使天下再无因无知而死之人。**

    **若长生须以万人献祭,那便不是长生,而是罪孽。**

    **若证道必先断情绝义,那便不是道,而是魔。**

    **我愿以一生践行圣贤之言,纵不能至,心向往之。**

    **此心不改,此志不移,此身可灭,此文不亡。”**

    八百字落笔,文气灌注玉简的刹那,天地骤然寂静。

    九尊石像同时爆发出耀眼金光,眼中泪水化作金色长河,流淌而下,汇聚于圣王殿门前,凝成一道光桥,直通殿内高台。

    机械般的声音响彻星空:

    【九试连环,九道归一。

    考生薛向,以仁心为基,以民本为纲,以文道证真我,以正气合天心。

    道基已成,长生可期。

    赐‘圣王印’,授‘文渊阁主’位,掌人间正道传承。】

    金光笼罩薛向,他的身躯并未飞升,也未变化形态,只是额间印记化作一枚古朴印章,隐隐可见“文渊”二字。体内文宫轰然扩张,仿佛连接了古今所有读书人的精神意志,无数经义、策论、诗词在他识海中奔涌,化作一条浩瀚长河。

    他睁开眼,目光清明如初,却多了一份洞悉世事的沉静。

    “我没有成仙。”他轻声道,“我只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以科举证长生’。”

    长生,不在丹药,不在神通,不在飞升。

    而在一代代读书人前赴后继地写下“为民请命”的奏章;

    而在一个个寒门学子挑灯夜读,只为改变命运;

    而在一句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呐喊中,薪火相传,永不熄灭。

    这才是真正的长生??道统不灭,文脉不断。

    他转身,看向仍在奋战的同伴们。

    姜文月完成了教化之题,石像赐下“礼乐之印”;

    李玄清破了兵略难关,得“武安令”符;

    赵喜武虽文辞粗陋,却因一心为民,竟也被授予“匠正”之职;

    就连邓冲、宁苍言等人,也在各自石像前通过考验,获得不同封号。

    圣王殿的声音再次响起:

    【原设九试唯有一人可登圣座,乃试炼之初规。

    今有薛向以文道聚众心,以义理合群力,使九道并行而不悖,众志成城而非争。

    此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正合圣王之道。

    特允:九人同登圣座,共启天书。】

    众人惊喜交加。

    薛向却摇头:“不必九人,只需一人执天书,其余诸君,皆为辅佐之臣。真正的长生,从来不是独行,而是同行。”

    他踏上光桥,一步步走向圣王殿深处。

    高台上,那卷天书静静悬浮,封面无字,唯有五彩神光流转。当他伸手触碰的瞬间,整本书自动翻开,第一页浮现一行大字: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紧接着,无数文字浮现,竟是从古至今所有通过科举选拔的贤臣名相的生平事迹、治国方略、策论奏章,尽数收录其中。更有未来百年间可能发生的灾变、战乱、民生困局,皆有应对之策预先记载。

    这哪里是秘籍?

    这分明是一本“文明延续手册”。

    薛向终于彻悟:所谓“圣王殿”,并非给予个人力量的宝库,而是守护文明火种的中枢。每隔千年,天地大劫将至,唯有选出一批真正懂得“治国平天下”的人,才能带领人族渡过难关。

    而他,不过是这一轮回中,被选中的执灯者。

    他回身,面对众人,郑重道:“天书不可私藏,知识不应垄断。我将以文渊阁为基,广收门徒,不分出身贵贱,不论灵根高低,只要心怀天下,皆可入学。我们将把这本书的内容,一点点教给世人。”

    赵喜武咧嘴一笑:“那你岂不是要当一辈子教书先生?”

    薛向点头:“若能教出千百个愿意为民请命的读书人,我愿终身执教鞭。”

    姜文月轻叹:“原来长生,就是让后来者继续走下去。”

    李玄清抱拳:“那我们这些人,就做你的护道人。”

    宁苍言微笑:“文可安邦,武可定乱。文武相济,方成盛世。”

    众人相视而笑。

    此时,圣王殿外,星空古道尽头,隐约传来新的脚步声。新的一批试炼者正在赶来,他们还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不是杀戮与争夺,而是一场关于“何以为王”的深刻考试。

    薛向站在高台之上,俯瞰星路,轻声吟诵: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声音不大,却随着文气扩散,传遍整条古道,落入每一个前行者的耳中。

    有些人停下脚步,怔然思索;

    有些人热泪盈眶,跪地叩首;

    还有些人猛然回头,望向来时路上那些被遗忘的同伴。

    或许,真正的试炼,此刻才刚刚开始。

    而薛向知道,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拿起笔,写下第一行策论,

    那么,长生之路,就永远不会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