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华十一年春，惊蛰刚过，洛阳城内外草木初萌。晨雾未散，紫微殿前的铜鹤喷泉已蒸腾起淡淡白气，水珠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张显披衣起身，不待内侍服侍便独自踱至院中，伸手接住一滴自檐角滑落的融雪。他凝视掌心那点晶莹，忽而低语：“天地有信，四时有序，人之所为，亦当如是。”
话音未落，殿外脚步急促。一名传令官跪地呈报：“陛下，身毒方向八百里加急！赵云将军遣快马送回密函，并附异域文字地图三卷，言事关重大，须亲呈天听。”
张显眉头微动，当即返身入殿，命人焚香净手，亲手拆启泥封。信中所述，令他久久无言。
原来赵云率测绘使团穿越帕米尔高原后，在身毒西北边境遇一支自称“大食”的商旅队伍。彼族头裹白巾，肤黑目深，通晓粟特语，携有星象仪、几何算书与一部名为《天方算法》的手抄本。经数日交谈，得知此乃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派出的学术使节团，奉哈里发之命东行求知，闻东方有“火轮车”、“千里镜”、“活字印书”，特来取法。
更惊人者，该团首席学者伊本?穆萨竟提出一项建议：愿以巴格达为中心，共建“东西理学会”，每年互派十名学者交流三年，共享天文观测数据、医学典籍与机械图纸，并联合编纂一部涵盖欧亚非三大洲知识体系的《万国格物全书》。
“此非贡礼，而是平起平坐之约。”张钧次日入宫时感叹，“他们不称臣，不纳贡，却要与我共论大道。”
张显抚案沉吟良久，忽然笑道：“好！这才是文明对话应有的姿态。若彼以平等之心而来，我岂能以宗主自居？传旨：准其所请，设立‘万国书院’于长安西市，专迎西域及海外学者；另选二十名青年才俊赴巴格达游学，带去我朝《九章算术注》《齐民要术》《墨经补遗》等典籍，另附蒸汽机模型一套、浑天仪复制品两具。”
贾诩忧心道：“恐泄我核心技术。”
诸葛亮却摇头：“不然。真正的大国，不在藏技于密，而在引领潮流。我们今日所授，或为他人所用，但他日反哺，或将催生前所未见之新知。譬如水稻传入南洋，今已有‘占城稻’返输江南，亩产更高。知识如江河，唯有流动，方成浩荡。”
张显颔首：“孔明所言极是。即日起，命翰林院遴选百部核心典籍，译成梵文、波斯文、阿拉伯文，由丝绸之路驿站逐站传递，直至地中海沿岸。我们要让整个西方知道??中华不仅有丝绸瓷器，更有思想与智慧。”
诏令既下，举国响应。短短三月，长安万国书院奠基动工，采用中西合璧式样：主体为汉式重檐庑殿顶，两侧配以伊斯兰风格拱窗与穹顶讲堂，中央庭院立有一座青铜日晷，刻有二十四节气与黄道十二宫对照表。
与此同时，身毒科考站正式建成。选址位于印度河上游谷地，背靠雪山，面临草原，占地三百亩，设有气象塔、地震监测井、植物温室与药用标本馆。首批派驻人员包括农学家五人、地质师三人、语言学家两名，以及由裴山亲自培训的防疫专员一名。临行前，张显召见全体队员，只说了一句：“你们不是去征服，而是去学习。记住，每一片土地都有它的智慧，我们要做的，是把它们带回中原，融入我们的文明血脉。”
五月，电力试验迎来历史性突破。由马钧之婿杨绪领衔的“光明工程”团队，在洛阳西郊建成全国第一座直流发电站。利用改良版高压蒸汽机驱动磁电转换装置，成功点亮了城区主干道上的五十盏碳丝电灯。入夜时分，整条朱雀大街宛如星河落地，百姓扶老携幼前来观灯，欢呼声震彻城垣。
张显亲临现场，站在灯柱下仰望那团柔和而不刺目的光芒，眼中泛起泪光。“朕小时候，读书要点油灯，省着灯油连字都看不清。如今……这光，竟比月色还亮。”
他当场下令：“三年内，五大都邑必实现主要街道电灯照明；十年内，每个县城至少设一座小型电站。另，命工部研究‘家庭供电系统’，未来庶民之家亦可装灯读书。”
科技部随即启动“电网标准化工程”，统一电压、接口与安全规范，并在全国招募三千名电工，送往洛阳特训。李承志虽年仅十五，却被破格录取为助教，负责讲解电磁理论基础。他在课堂上常说：“电不是神迹，它是自然之力，只要掌握规律，人人皆可驾驭。”
六月，南海局势再起波澜。甘宁从东瀛前线传来捷报：倭本州西部十三国已有八国归附，废除武士庄园，实行均田制，设立蒙学堂二十七所，百姓踊跃登记户籍，请求纳入大唐赋役体系。更有奇事??当地少年模仿洛阳学生装束，身穿青布直裰，头戴小冠，手持竹简诵读《三字经》，被称为“唐风儿”。
然而就在此时，吕宋海外行营急报：西洋舰队再度出现，此次规模更大，战舰七艘，配有螺旋桨推进器与爆破弹炮，停泊于菲律宾群岛以东海域，试图接触土著部落，建立据点。
张显览报不怒反喜：“终于来了真对手。”
他立即召集军事会议，宣布两项决策：其一，将“镇海号”升级为旗舰，装配新型旋转炮塔与铜甲防护，组建“远洋侦察支队”，由甘宁副将周胤率领，秘密跟踪西洋舰队，记录其航速、火力与补给模式；其二，启动“海军科技跃升计划”，在旅顺设立“舰艇设计局”，集中全国最优秀工匠，研发三种新型战舰??装甲巡洋舰、鱼雷快艇与潜水探索船。
“他们用铁壳船挑战海洋，我们就用更强的技术回应。”张显指着沙盘上的太平洋航线说道，“但记住，第一目标不是击沉敌舰，而是俘获一艘完整船只，拆解研究其动力系统。”
七月十五，中元节之夜，洛阳突降暴雨。电闪雷鸣之中，李承志带领团队在城北高地进行远距离无线传输试验。狂风撕扯着天线支架，雨水浸透了仪器外壳，但就在一道霹雳划破天际的瞬间，接收端清晰捕捉到了连续信号??“doNG FANG ZHI GUANG”（东方之光）。
消息传至紫微殿时，已是子时。张显披衣而起，亲自执笔回复：“尔等所传，不仅是电波，更是希望之光。自今日始，无线电不再仅为军用，更要为民所用。明年开春，将在全国各县设立‘气象广播站’，每日定时发布天气预报、疫情警报与政令通稿。”
八月，教育革新进入深水区。随着女性入学比例持续上升，朝廷正式废除“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旧训，颁布《女子全面受教令》：凡八岁以上女童，必须入学蒙学堂，课程与男子相同，另增设卫生护理与家政科学；完成学业者，可报考科技大学女子预科班，毕业后授予“女博士”称号，待遇等同进士。
首批毕业的百名少女被派往岭南、西南与西域，担任农业指导员、医馆主管与电报站长。其中一位名叫沈璃的姑娘，在疏勒城建立起第一所女子技术学校，教授纺织机械维修与基础化学，学生们称她为“铁娘子先生”。
九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震动了身毒科考站。监测数据显示，震中位于喜马拉雅山断裂带深处，烈度达八级以上。幸运的是，因提前安装了由李承志设计的“震动预警铃”，所有人员在主震来临前十分钟撤离至安全区，无一伤亡。
事后分析发现，该次地震释放的能量极为巨大，甚至影响了恒河水位与季风走向。科技部紧急成立“地动研究所”，调集全国地学家绘制“华夏地震带分布图”，并在高危区域埋设数百个铜管感应桩，连接至长安总控室，实现实时监控。
张显批示：“天地之力，不可违，但可测。今后凡建铁路、桥梁、电站，必先勘测地质风险。我们要做的是??未雨绸缪，而非亡羊补牢。”
十月，美洲再传佳音。墨舟在信中写道：玛雅中央农学院已培育出新一代“超级土豆”，耐寒抗虫，亩产突破五千斤；同时，借助从洛阳寄去的玻璃镜片与光学公式，当地学者成功制造出简易望远镜，在夜空中发现了木星的第四颗卫星，命名为“望洛星”。
更令人振奋的是，南美高原铀矿研究取得进展。黄承彦之子黄胤带队深入矿区，通过静电分离法提纯出微量金属铀，并观察到其在暗处发出幽蓝荧光。实验室内，一块铀盐样本竟使密封盒中的感光板自动显影，仿佛无形之手在作画。
“这不是普通的矿物。”黄胤在报告中写道，“它似乎能自行释放某种‘看不见的力’，穿透物体，改变物质性质。我们怀疑，这或许就是古人传说中的‘元气本源’。”
张显阅后沉默良久，最终批复：“继续研究，严禁外泄。若此力真可操控，则人类或将步入一个全新的纪元??一个不再依赖燃烧煤炭与木材的时代。但我们必须确保，这种力量不会成为毁灭世界的武器。”
十一月，全球测绘计划取得里程碑成果。北路使团抵达钦察草原，与突厥可汗会盟，获得通往黑海的通行权；中路穿越身毒北部，绘制出完整的印度河流域图，并确认恒河源头位于喜马拉雅南麓某冰川之下；南路最为艰险，三十名测绘员中有七人死于雪崩，但幸存者最终打通了通往尼泊尔的山口通道，并在当地寺庙中发现一幅千年古地图，竟标注了非洲之角与红海位置！
赵云随信附上拓片，激动写道：“殿下，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广阔。那些未知的大陆，正等待我们去命名、去连接、去照亮。”
张显命人将此图悬挂于万国书院大厅，题字曰：“天下一家，四海同心。”
岁末年终，一场罕见的日全食横扫中原。自东海升起，经洛阳、长安，最终没于西域。朝廷组织百名天文学家沿轨道布点观测，使用新式摄影仪记录全过程。结果证实：地球确为球形，且月影移动轨迹与哥白尼学说完全吻合。
消息公布当日，洛阳学宫万人空巷。学子们争相购买刊载论文的《格物日报》，街头巷尾热议“地圆说”。保守派儒生联名上书，指责此举“悖逆经义”，要求禁毁相关书籍。
张显却不以为意，反在朝会上公开表态：“昔者张衡造浑天仪，言‘天似鸡子，地如蛋黄’，早已道破天机。今日科学验证古贤之智，何罪之有？传朕旨意：自明年起，《地圆论》列入蒙学堂自然课必修内容，凡阻挠教学者，以妨害国策论处。”
十二月初八，腊八节清晨，紫微殿外飘起细雪。张显照例早起批阅奏章，忽觉胸口一阵闷痛，扶案喘息。内侍慌忙召太医，诊断为“劳心过度，气血两虚”，劝其静养。
他摆手笑道：“朕没事。只是觉得，这一生走得太快，现在该停下来，看看别人怎么走了。”
午后，邹婉前来探视，见他倚窗而坐，手中握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十年前摄于洛阳火车站的全家福，张钧尚为太子，怀抱幼子承安，身后是刚刚通车的“格物号”。
“你还记得那天吗？”邹婉轻声问。
“怎会忘记。”张显微笑，“那时我们还在想，铁路能不能通到西域。如今，它已经准备跨海了。”
两人相对无言，唯有炉火噼啪作响。
傍晚时分，张钧入宫述职。他带来一个惊喜：经过两年攻关，科技大学终于研制出第一台“自动计算器”。外形如柜，内部由数千齿轮联动，可通过 punched card（打孔卡）输入指令，完成复杂运算。演示现场，机器仅用一刻钟就算出了全年全国粮食产量分配方案，精确到每一县每一仓。
“这是‘思维的延伸’。”张钧激动地说，“将来，它不仅能算账，还能设计桥梁、预测天气、翻译语言。”
张显抚摸着冰冷的金属外壳，喃喃道：“你们这一代人，真的要把神话变成现实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最后一道谕令：
> “自即日起，朕退居二线，称‘太上皇帝’，不再干预日常政务。
> 摄政王张钧即位，改元‘启明’，开启新时代篇章。
> 朕唯一所求：愿新政不忘仁心，强国不失道义，科技终归为民。
> 若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便是对朕一生最好的回报。”
写毕，他放下朱笔，轻轻吹干墨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次日黎明，启明元年第一缕阳光洒落洛阳城头。新帝张钧登临太极殿，接受百官朝贺。当他宣读完登基诏书后，转身望向紫微殿方向，低声说道：“父皇，您的路，儿臣将继续走下去。不只是通往西域、身毒、美洲，更要通往星辰大海。”
与此同时，远在太平洋深处的一艘科考船上，年轻的技术员正调试 newly installed wireless transmitter。随着旋钮转动，一段电波穿越千山万水，准确落入洛阳无线电总站的接收器中。
操作员抄录下摩尔斯码，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此处风平浪静，海天一色。我们已抵达东经一百八十度，北纬零度。这里是地球的另一端，也是新的起点。”
值班官员立刻飞奔上报。当这份讯息送达张显手中时，老人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他听完朗读后，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
“好啊……这才刚刚开始呢。”
窗外，汽笛长鸣，列车奔驰，电波无声穿梭于大气层之上。在这片古老而又崭新的土地上，一个属于全人类的文明新纪元，正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