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幼夏心头一震,回眸间正对上他眸底的暗潮汹涌。
她露出惊慌之色,似乎生怕他反悔一般:“你说好了放我走的,你是皇帝,一言九鼎,不能说话不算话。”
谢戎面无表情,不得不承认,自己方才确实生出了深深的悔意。
就不该将她送回侯府的,这小东西如此不听话,就应该将她囚禁在承乾殿中。
用黄金链子锁住她手脚,把她关在龙床上,叫她哪里都去不得。
这念头邪恶而强烈,自谢戎脑中闪过,终究还是被他压制了下去。
“放心,朕说话一定算数。”
他嗓音冷沉似铁,话锋一转,忽地眯了眯眼:“只不过……为了防止你逃跑,朕需要在你身上收点东西,压在朕这儿才行。”
“我身上穿的戴的,哪一件不是从你这里拿的?”苏幼夏好笑道。
谢戎眸光一凛,锐利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很快,他伸出手指,轻巧一勾,便将她腰间那枚八宝纹翡翠佩摘了下来。
他把玩着玉佩,晶莹通透的翠玉在他指尖泛着温润的光泽。
“朕就要这个了。”
苏幼夏:“……”
这确实是她的东西。
“这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值钱的!”她说着,伸手便要去抢,“你还给我!”
可她哪里是男人的对手?
谢戎轻而易举避开她的动作,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唇角勾起弧度:“只是暂时保管在朕这里。等你回到宫中,朕自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看着男人悠然的模样,苏幼夏咬了咬牙,无奈地瞪他一眼,只能提起裙摆,气哼哼地下车。
可当她掀开车帘时,身后传来男人幽幽的声音。
“夫人,尽快和老侯爷老夫人说清楚,别让朕等太久。否则,就是朕亲自过来替你说了。”
“知道了!”
苏幼夏嘴巴上答应得爽快极了,实则半点行动也无。
在她看来,侯府和皇宫,不过是狼窝与虎穴的区别。
更何况,她在侯府好吃好喝的,名义上的丈夫还不在家,日子自在得很,她才不急着走呢。
于是,她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躺了几日。
本以为谢戎必定按捺不住,很快便会寻上门来。
没想到一连过了七八日,这男人都没来骚扰她,实在叫人好生奇怪。
而在皇宫之中,谢戎日日听着王公公事无巨细地禀报苏幼夏在侯府的一举一动。
得知老夫人突然病了,苏幼夏顾念她的身子,迟迟未能说出和离之事。
谢戎眉目间愈发冷郁阴沉,恨不得立刻杀去定远侯府。
可太后已经发现了他干的这些混账事,为免节外生枝,他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但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谢戎的耐心已然逐渐告罄。
若那小东西还是毫无动静,他也顾不得其他,只能亲自去把她抓回来。
谢戎眸光冰冷一片,粗长的手指正摩挲着苏幼夏的那枚贴身玉佩。
这时,外头有宫人急急来报:“启禀陛下,张阁老求见。”
谢戎眸色微动:“宣。”
一直以来,张阁老都是他最敬重的老师。
虽然因着这些年的催婚,二人之间生了些嫌隙。
谢戎一听到“选秀”二字,就一个头两个大,脸上难免生出不耐。
但他心里还是无比尊敬恩师的,尤其是如今他的终身大事已然圆满,后宫马上就要迎来女主人。
他与张阁老的那些不对付早就一扫而空。
再加上张阁老告假多日,谢戎手上也堆积了不少公务,要与他商量后,再做定夺。
他自是早就盼着恩师回朝了。
殿门外,张阁老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官袍,神态端方,气质清隽。
得到陛下的宣令后,他不疾不徐地迈入大殿。
此番告假回来,他修竹般的身形更显清瘦了,两鬓也多了不少白发。
一回到内阁,他就一门心思地扑进朝廷政务中,对旁人绝口不提这几日的去处。
可无人知晓,他内心正沉浸在滔天的悲怆之中。
因为他才祭奠了亡故的妻女归来。
没错,他曾经有一个温婉贤淑的发妻,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十六年前,他进京赶考,一举金榜题名,正是意气风发的新科状元。
然而当他马不停蹄地回乡,准备将这一喜讯告诉妻女,并接她们进京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洪灾彻底冲垮了他的美梦。
就在他抵达家中的前一日,妻女竟被无情的洪水吞噬了生命。
他在废墟中徒手挖了三天三夜,指甲尽碎,鲜血淋漓,终于挖到妻子的尸骨。
而在妻子怀中,还紧紧护着他们那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他可怜的女儿,安静地闭着眼睛,早已没了呼吸。
此后十六年,张阁老每每忆起这一幕,都痛得心如刀割。
所以他独身至今,整日埋首政务,只临近妻女忌辰才会告假数日,放任自己沉浸在无尽的哀思之中。
此番归朝,他虽强行收敛了情绪,但细看之下,眉宇间仍压抑着难掩的低落与悲凉。
张阁老强打精神,行至殿内,俯身道:“微臣参见陛下……”
“老师来了,快请起。”谢戎道。
张阁老这才直起身来,却在这时,他的目光忽地落在谢戎手中的玉佩上。
刹那间,他心神巨震,神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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