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嘴角裂开一道细缝,血丝不断渗出,混着唾液滴落在脖颈间。
“是哪个没良心的把她折腾成这样!”
香兰咬牙切齿。
她环顾四周,想找个人质问,却只见空院寂寥,无人应答。
醒黛试图抬起手臂,指尖抽搐着伸向香兰的方向。
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完整句子。
香兰赶紧伸手扶住她。
“姑娘,慢点,别硬撑,我带你回屋。”
随后一手环住醒黛的腰,另一只手托住腋下,小心翼翼地将她往上搀。
醒黛靠着香兰,几乎把整个身子压在了她身上。
香兰脚步不稳,接连后退两步才勉强站定。
她咬紧牙关,一手搀,一手拖,踉踉跄跄往小院走。
地面不平,石头绊脚,她们几次险些摔倒。
醒黛的身体越来越凉,香兰心中焦急万分,只盼着能快些回到屋子。
路上,醒黛断断续续讲了经过。
她声音低哑,几乎听不清字句,但香兰俯耳贴近,一字一句记在心头。
当听到钰棋如何辱骂、如何动手时,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又是钰棋那个势利眼的贱婢!
每次都是她从中挑事,仗着主子撑腰便肆意欺凌姐妹!
到了院子门口,香兰脚步一顿。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几近昏迷的醒黛,眼中闪过决然之色。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一回,必须让那人付出代价。
“姑娘,我们找二公子讨个说法!”
香兰低声说道,语气坚定无比。
这府里,能替她家姑娘出头的,就只有二公子了!
她扶着虚弱的醒黛,穿过月洞门,踏过层层台阶。
一到门口,两人扑通跪下。
“二公子!”
香兰抬起头,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怒意。
墨瑾昱缓缓停下吹茶的动作,眸光微敛,冷冷扫向门外。
香兰一把掀开醒黛的裙角,将那双受伤的膝盖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地方早已磨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渗出的鲜血和尘土混在一起,凝结成一块块暗红的痂。
“二公子您瞧瞧!”
香兰声音陡然拔高。
“练个规矩,至于跪成这样吗?”
墨瑾昱眼神骤然变冷。
就在这时,郭嬷嬷从旁边慌慌张张跑出来。
她眉头紧皱,眼角挤出几滴眼泪。
抢在墨瑾昱说话前,“砰”地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二公子啊!老奴罪该万死!”
她一边哭喊,一边使劲抽自己耳光。
“老奴就出去喝了口水,想着就片刻工夫……一时大意,竟然忘了亭子里还有秦小娘!”
“是老奴的错,老奴该死!老奴不该贪图那一口凉茶,不该擅离职守啊!”
这话说得声泪俱下,连旁观的小丫鬟都不由自主露出几分同情之色。
香兰瞪着郭嬷嬷,心里冷笑不止。
这个老货,平日里装模作样也就罢了。
如今竟还能演出这样一场苦情戏!
“就算你忘了!”
香兰怒声质问。
“那你后来总该想起来吧?”
“中午时分我就曾见你从回廊走过,明明看见了我们姑娘跪在那里,为何不立即扶起?”
“凭什么让我们姑娘从中午一直跪到太阳落山!”
“那青石板热得能煎鸡蛋!石头都能烫出泡来!何况是人的皮肉!”
“怕不是有人指使你,专门来折磨我们姑娘的吧!”
最后这一句,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郭嬷嬷脸一僵,眼神闪躲,不敢再看香兰,也不敢抬头望向墨瑾昱。
只能低垂着头,双手抱膝颤抖不止。
“香兰……”
醒黛伸手,轻轻扯了扯香兰的袖子。
香兰一怔,回头看向醒黛。
见她脸色苍白,唇边血痕干裂,眼里顿时涌上心疼。
醒黛原本不想闹到二公子跟前。
在这个家里,主子一个眼神就能决定奴婢的生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已是她长久以来奉行的生存之道。
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跪伤的膝盖、灼热的日头,还有那副假惺惺的嘴脸……
一切都已超出她所能承受的底线。
一旦低头,默认这一切合理合法,那今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熬。
她缓缓抬起脸,看向走廊下那个高大的男人。
目光楚楚可怜,夹着一点点委屈和不知所措。
“二公子……”
她声音沙哑。
“我真的不知道规矩是怎么定的。郭嬷嬷当时只说让我在廊下反省,我没敢多问一句,便照着她的吩咐跪了下去。”
话说到这儿,嗓音已经微微发颤。
可她还是咬住嘴唇,硬生生将泪水憋了回去。
她没有指责谁狠毒,没有控诉谁无情。
只是轻声细语地陈述自己的处境。
把难题不留痕迹地扔给了眼前的墨瑾昱。
让他不得不面对,这看似寻常却充满压迫的家规惩戒。
墨瑾昱的目光从醒黛那张惨白的脸慢慢向下移去,落在她膝盖上的那一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他侧过头,冷冷盯住旁边那个衣饰华贵的女人。
“你就是这样教人规矩的?”
司知芮背脊一阵发凉。
他居然当面质问她!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地挑明责任,根本不给她留任何回旋余地!
可她脸上却未展露分毫。
反而迅速敛起神情,装出一副既震惊又心疼的样子。
“哎呀……”
她轻呼一声,快步走到旁边的丫鬟跟前,语气急切。
“快,把药拿出来!”
随后亲手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玉肌膏,转过身,眉梢微蹙。
“夫君这话怎么说的。”
“我怎么会让人这样罚她?醒黛到底是咱们家的人,哪怕身份低些,也不至于遭这种罪啊。”
“郭嬷嬷在相府多年,一向稳妥谨慎,从不出差错,怕是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了,一时疏忽才酿成误会。”
她叹了口气,语气忽地一变。
“也可能是秦小娘听错了意思?毕竟当时人多嘴杂,话语传着传着就变了味。若是她自己跪在那儿,想博个同情,倒也不奇怪……”
说完,缓步走到醒黛面前。
手里那罐药膏始终没有递出去。
“醒黛妹妹,你说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醒黛抬起头,正对上司知芮那双满含警告的眼睛。
她垂下睫毛,遮住眼底那一瞬的屈辱。
再抬头时,眼里只剩顺从和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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