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剧痛,周钦甚至没法动作或呼吸。
痛得他仿佛心脏被一只沾了致命毒素的电钻钻进身体。
那照片他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怕加剧这种疼痛。
搅碎血肉的痛感密集传来,翻起他的泪意,眼底红到如烟头在夜色中的猩红。
那张她在别人身侧的照片,他都需要屏住呼吸尽力让自己别想起,让自己去忘掉,才能勉强让痛楚不再加深。
虞婳和别人在一起了,是真实的,梦外才是现实。
她再也不会和他说“我不会换人”了。
有很多未做过的事,也没有机会再和她一起。
她记得的是他亏欠她,他在她记忆里更可能是狰狞的,可恶的。
外面的雪大片得犹如鹅毛,天幕是蓝色的,鹅毛大雪干燥又蓬松,被橘黄色灯光一照,每一片都在他的窗外清晰地落下。
美得窒息的一场雪。
而这场雪她与他人同观。
同一夜,有人心绞,也有人欢喜。
虞婳和周尔襟洗过澡,坐在摇椅上看窗外的雪。
她问:“你怎么突然来首都了?”
“不止我,陈女士也到了,明天还可以一起吃顿饭。”周尔襟将热可可递给她。
虞婳意外:“这么巧……”
她伸手接过杯子。
这热可可还是周尔襟刚刚下楼买的。
周尔襟从容端了一杯同款:“她知道了你水土不服,刚好有一场定制秀在这边,就顺水推舟过来了。”
顺水推舟。
虞婳想起读本科的时候,陈女士也看过她好几次,都说是顺路的。
每次都问她在英国适不适应,和同学相处得好不好,有次刚好碰上她生日,还带了生日礼物给她,像妈妈一样带她出去买衣服,陪她回公寓,和她的管家交谈需要整改什么,怎么照顾她。
她的同学看见,问她是不是她妈妈,陈问芸笑着说也算是吧。
有时候她有泛起的泪意,但她只能收敛着,似乎如常,去接受那令人感到灼热的温暖。
出国念书,她亲生母亲都没有来看过她这么多次。
顺水推舟。
只有挂念你的人才会说顺水推舟,不挂念的人只会让她自己管管自己。
其实哪是顺水推舟,陈女士每次说要来英国顺便办的事,都是些很小的事,但就是很小的事,让陈女士联想到她在英国念书。
说起来,她今年阴历的生日也快到了。
一般别人帮她过,都是过的都是阳历生日。
但她是有意的,阴历生日那天会自己出去走一走,吃点好吃的,买点喜欢的小玩意儿,给自己买素来收不到的花。
独自度过美好的一天。
放掉所有的社交,消息都不回,也会自己放假,不需要在这天盼着谁人回她消息。
好像谁都不重要,她只要顾好这一天的自己就好了。
她素来不敢奢侈,对强烈的感情又渴望又克制,觉得总有一天会失去,那种阵痛她无法忍受,所以只敢自己略放松地给自己一天。
但那是曾经,现在她想试着,去把心交给别人试试看。
刚好都在,和周尔襟和妈咪一起,小小庆祝一下也好。
“那明天确实可以和妈咪一起吃个饭。”她低下头,有不易窥见的笑意。
周尔襟一直看着她,发现她有点开心,他把这件事落实:
“她应该已经落地了,我给她发个消息。”
他直接给陈问芸发消息,又看好几家餐厅直接发过去,让陈问芸选一家。
餐厅都顾及了陈问芸喜欢吃漂亮菜,虞婳偏向重口味的双重标准。
陈问芸在几家餐厅里选好之后,问了一句:“婳婳还好吗?”
周尔襟风轻云淡:“挺好的,已经把我带回她在首都的住所了。”
感觉到已经三十岁的好大儿是在暗戳戳得意的陈问芸:“……”
周尔襟淡笑着,拿起热可可啜饮一口。
虞婳看着他拿起她的杯子,她也不出声,过了会儿才问:
“你当时怎么不说这房子是你的?”
“我怕你介意,犹豫我和你关系不深,不接受我的帮助。”周尔襟把杯子放下,坦诚告诉她。
但虞婳记得,其实那时候没少麻烦他,她谨慎,不想轻易就换。
可她没有这边钥匙,也不好直接输密码自己单独进,就试图麻烦周尔襟,他陪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那时他没说什么。
原来以为是他有耐心有教养,不会表现出烦躁,现在想来他可能是自愿的。
她绵绵地说:“辛苦你了,老公。”
他视线定在她身上。
一句话也如一次心脏起搏。
换成之前虞婳肯定想不到有人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你还特地买了个房子。”
他视线在她身上停留,是那种让人都要被看得不自在的,可虞婳已经逐渐开始适应抵抗羞耻去面对他的目光。
周尔襟自甘双手奉上:
“为了和喜欢的人说话,难免会做出不可理解的事情来,可能有些人为了和你说话,做的事更下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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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虞婳自然想不到他在说谁,以为他是开玩笑。
周尔襟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了,要不要洗漱睡觉?”
“我刚好也有点累了。”虞婳闻言起身。
周尔襟跟在她身后,进了卧室,两个人站在一起刷牙。
镜子里的人并排站着,虞婳莫名是开心的。
洗漱完出来,睡在周尔襟刚铺的四件套上,她无比放松。
周尔襟上床抱着她:“拉窗帘吗?”
“不拉了,难得看一场雪。”
屋内因有暖气温暖如春,卧室落地窗外的大雪不断,这场景如白噪音让人安眠的场景。
醒来的时候周尔襟还在她身边,如同漂泊许久,终于找到不用常离开的居住地。
她早上去退了酒店的房,又和同事们开了个小会,中午就见到了陈女士。
陈问芸围了一条中式插画图案的大围巾,还给她带了一些品牌图册:
“去看定制秀,妈咪看见有好些衣服都很适合你,就都定下来了,打勾的这些都是,过几个月就可以收到了。”
虞婳接过来:“谢谢妈咪。”
她琢磨着要怎么说希望他们陪自己过阴历生日,心跳都有点快。
席间陈问芸和周尔襟聊起陈粒青。
陈问芸显然对陈粒青的情况了如指掌:
“粒青现在能相对长时间坐起来了,护工能用轮椅推她到处走走。”
“医生之前说她复健起码要一年多,现在看来大概也不需要这么久。”周尔襟给虞婳夹菜,温和回应。
陈问芸提起:“希望是,而且明天是粒青的生日,虽然她在病房,但还是尽量帮她过一过。”
虞婳没想到这么巧,但她不好直接表达出来,只是问:
“您……是准备明天回香港?”
陈问芸也立刻想到:“婳婳,你原本是哪天的飞机?”
“也是明天的。”但她本身是想迟一天回去的,可以在首都过这一天生日。
陈问芸温温柔柔:“那可以我们一家人和粒青一起吃顿饭了,给粒青过生日。”
虞婳有一会儿没说话,但开口时,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温和:
“要不我不去了,回香港那天我刚好有工作要忙,这次学术交流得和所里汇报。”
陈问芸笑意如常,很快应了她:“也好,你先忙事业,粒青那边我来照顾。”
周尔襟给虞婳夹菜:“陈粒青的事不用当成负担,先忙你自己的事。”
虞婳轻轻点头。
陈粒青如果见到她,恐怕病情只会加重,见到她同周尔襟成双成对出现,更失去为她过生日希望她开心的初衷。
没有必要。
她不是那种得了好还要到人家面前去炫耀称胜的人。
而她的生日,她自己过就好。
周家也为她庆祝过阳历生日了,不算什么。
知道她阴历生日的人本来就不多。
翌日虞婳坐上飞机回程,发现周尔襟同她一趟飞机,还坐在她旁边。
虞婳有些意外。
周尔襟浅笑说:“不是应该我送你到家?”
她心情莫名放松了些。
下了飞机,行李交给周尔襟,她直接回研究所,圆她工作要忙的说法。
按道理今天她还可以休息,她甚至都不需要请假。
可以无所事事在研究所走一走,看着匆匆忙忙的人,她回到人才公寓。
打开灯,尽量让自己心胸放大,洗过澡睡了一会儿。
醒来是下午,天有点阴沉。
看了一眼手机,周尔襟给她发了一条“晚上几点回来?”
她只回了一个表情包。
任何人给她发消息她都尽量不回复的,让自己卸去社交压力。
穿最舒服的卫衣和运动裤,她独自去街上溜达。
到之前过生日会去的东欧菜餐厅,点了一桌菜慢慢吃。
出了餐厅,路过花店,她又给自己买了一束花。
慢悠悠地逛商场,想随机给自己买想要的东西。
什么都会驻足看一看,哪怕有一点好感,她都会买。
进了珠宝门店,她试一条项链。
sales不留余力夸赞:“这条红宝石项链衬得您气色很好。”
虞婳对着镜子看,红宝石的块头不小,的确映得脸颊会有一点点浅红。
她想起平安夜那天,周尔襟送给她一条澳珠项链。
但只是想一想,会有莫名的鼻酸,也只是一瞬就散了,她依旧是平静的,和sales说要这条。
其实也没有必要,都是成年人了,没有任何事情非黑即白。
周尔襟不会变心,陈粒青都不敢挑明。
对方失去得太多,她都没有办法苛责对方这不敢挑明的心思。
她没有必要太刻薄。
尽力不去好奇另一边的事,她独自逛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
她自己提着几个购物袋,抱着一束鲜花,有些疲惫地走进去。
但家里的灯居然是多数熄灭的。
仔细一想,也可能老宅帮忙操办陈粒青生日,人手不够,把家里的人叫过去了。
周尔襟也不在家,就没必要到处都和平时一样开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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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婳把购物袋放下,把花放在桌面,直接躺在沙发上,短暂闭一下眼,回顾今天遇到的开心的事。
譬如来舔她的小狗,偶遇的发源自她老家的昆曲表演,还有……
正在自我抚慰自己的心情。
灯忽然间被人全部打开,哪怕虞婳闭着眼,眼前都变成一片白。
她被刺了一下,才睁开眼,发现是周尔襟。
她轻轻坐起来:“回来了。”
他穿着睡衣,站在光下,冷白的皮肤都有闪耀之感,水晶灯的璀璨渡到他背后,他抬步走近虞婳:
“我在家等你很久了。”
她心底有泛漾起来的轻微希冀,却为了不失望,自己把这高兴按下去。
她只是点点头说:“这样。”
“今天过得还好吗?”周尔襟曲起长腿,半蹲下身看着她温柔问。
有一瞬间有些什么翻涌上来,但她只是温声说:“挺好的。”
他看了一眼她带回来的鲜花,还有地上的购物袋。
素来把东西陈列整齐的人,却把购物袋随手一放,里面的那些小东西都滚出来。
还有她的鲜花。
周尔襟却温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
她摇摇头。
但周尔襟沉默两秒,薄唇轻启:“陈粒青喜欢我,是不是?”
虞婳心一震,不敢相信是周尔襟自己说出来的。
但她眼底有微红之意,声音却是温和到有些疲弱的:“她还好吗?”
“你还好吗?”周尔襟却看着她。
虞婳垂下眸:“我还好。”
她一个健全人,当然没什么好说的。
但五个小时前,他和陈女士陪陈粒青吃过饭切过蛋糕。
送陈粒青回医院,他在病房里帮她削苹果解腻。
陈粒青忽然说:“婚礼是不是还有十天?”
不等他回答,陈粒青又说:
“真可惜没有办法去看你和虞老师结婚。”
对方像是不好意思,自己都提了一个自己知道有些过的要求:
“或许,可以婚礼稍微延期,等我手术的伤口好了再过去吗?我和虞老师真的很投缘。”
按理来说,一个救命恩人的请求,只是推迟婚礼,应该慎重考虑。
更何况对方在医院,他在结婚,说起来其实也有些不合适。
但对方没有一定要看他婚礼的必要,却要求推迟婚礼。
等她伤口完全好,起码也要两三个月。
但周尔襟削苹果的手停下来,想起虞婳昨晚说陈恪的话:
……表现得看起来和你的伴侣好,打消警惕好接近你,这样你就会完全对他不设防……对吗?
那时他奇怪,虞婳怎么会对这种微妙的人际关系这么清楚。
她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但那一刻,他意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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