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舍得分别 雪后归程
    晨光还没完全漫过鄄城县的屋顶,雪后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凉,吸进肺里都像裹着细碎的冰碴。邢成义坐在父亲摩托车的后座上,双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厚厚的棉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裤。摩托车驶过村口的石板路,昨晚积下的雪被车轮碾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还没睡醒的村庄在轻声呢喃。

    邢父的背挺得很直,却能看到肩膀处的棉袄被岁月压出的褶皱,他脚下的油门拧得很稳,嘴里时不时冒出一句:“坐稳了,前面那段土路还滑着呢。”邢成义“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前方被雪覆盖的田野里——冬小麦的绿芽还没完全冒头,只在雪层下隐约透出一点嫩色,像极了他心里藏着的那点牵挂,明明淡,却揪得慌。

    昨晚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家里的灯泡昏黄,把墙面上的旧日历照得泛出油光,邢成义坐在炕沿上,手里攥着手机,指尖因为紧张微微泛白。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王红梅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像温热的饺子汤,一下子熨帖了他心里的不安。

    “喂,成义?”

    “红梅,是我。”邢成义清了清嗓子,“我明天一早要回bJ了,想问问你……今年要不要跟我一起去?bJ那边工地缺人,我跟工头说好了,你去了能先在食堂帮忙,活儿不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王红梅轻轻的声音:“我今年……想去天津看看。我同学前阵子给我打电话,说天津的电子厂在招人,我们约好了一起去看看情况。”

    邢成义的心沉了一下,像被雪水浸过似的,凉丝丝的。但他很快调整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好,天津也不远,离bJ就俩小时车程。你要是去了觉得不好,或者想换地方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嗯,我知道啦。”王红梅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你到了bJ也注意安全,工地上别太拼,记得按时吃饭。”

    “放心吧,我会的。”

    挂了电话,邢成义盯着手机屏幕上王红梅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屏幕的光映在他眼里,像落了一层细碎的星子。他想起昨天在屋檐下,王红梅给她包扎伤口时,指尖轻轻碰到他皮肤的温度,想起她笑着说“一起开饭馆”时眼里的光,心里的那点凉,又被这些暖烘烘的回忆捂热了些。

    摩托车驶进鄄城县汽车站时,晨光终于爬过了屋顶,给灰白的车站外墙镀上了一层浅金色。车站门口的积雪还没清理干净,堆在墙角,像一个个小小的雪堆。邢父把摩托车停在路边,熄了火:“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注意点,车票揣好,别弄丢了。”

    “知道了爸,你回去路上慢点,雪还没化透。”邢成义从后座下来,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母亲连夜给他烙的饼,还有几袋咸菜。他看着父亲跨上摩托车,身影慢慢消失在晨光里,才转身往车站里走。

    刚走到候车厅门口,邢成义的目光就被不远处的一抹红色吸引了——那是王红梅的棉袄,昨天她还穿着这件衣服给她送饺子,在雪地里格外显眼。他心里一紧,赶紧加快脚步跑了过去,果然看到王红梅站在一辆写着“鄄城—天津”的大客车前,手里拎着一个粉色的行李箱,正跟旁边的人说着话。

    “红梅!你怎么还没走?”邢成义跑到她面前,喘着气问。他的头发上沾了点雪粒,是刚才跑的时候从屋檐上落下来的,王红梅看到了,伸手给他掸了掸。

    “这就准备上车了,刚跟我同学核对完车票。”王红梅笑着说,指了指旁边的三个姑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同学,李娟、张萌、赵晓雅。”

    邢成义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三个姑娘都穿着款式新颖的羽绒服,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年轻人的朝气。李娟留着齐肩发,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看起来文静又利落;张萌扎着高马尾,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显得格外活泼;赵晓雅则是一头卷发,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气质温柔。她们看到邢成义,都笑着点了点头,眼里带着点好奇。

    “你们好,我是邢成义,红梅的朋友。”邢成义赶紧打招呼,脸颊有点发烫——他还是第一次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打扮得这么好看的姑娘,一时有点局促。

    王红梅看出了他的紧张,故意打趣道:“怎么样,我这些同学都是美女吧?个个都比我好看。”

    邢成义赶紧点头,刚想说“都挺好看的”,就被王红梅拽了一下胳膊。他转头看向她,发现王红梅正睁着眼睛看着他,眼里带着点狡黠的笑意。这时,客车司机喊了一声:“去天津的乘客准备上车了,马上要出发了!”

    王红梅拎起行李箱,往车门边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过身,跑到车窗边——车窗已经被拉开了一条缝,她把脑袋探出来,对着邢成义大声说:“好看也不能看!以后只能看我,听到没?”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小石子,一下子投进了邢成义的心里,漾开一圈圈暖暖的涟漪。周围的几个乘客听到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向他们的目光里带着点善意的调侃。王红梅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缩回脑袋,拉上了车窗。

    邢成义站在原地,看着车窗里王红梅的身影,忍不住笑了。他想起昨天王红梅给他包扎伤口时,皱着眉头说“都怪我”的样子,想起她送他饺子时,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她红着脸喊“只能看我”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暖得发烫。

    客车慢慢发动了,顺着车站的小路往外开。邢成义赶紧追了几步,站在路边,对着车窗里的王红梅挥手。王红梅也在车窗里对着他挥手,脸上带着笑,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客车越开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晨光里。邢成义还站在原地,挥着手的手迟迟没有放下。车站里的人来来往往,有人拖着行李箱匆匆赶路,有人在跟送行的人告别,嘈杂的声音围绕着他,可他的心里却格外安静,只有王红梅的笑脸在眼前挥之不去。

    “小伙子,还看呢?车都走没影了。”旁边一个卖早点的大妈笑着说,“是对象吧?看着挺般配的。”

    邢成义的脸一下子红了,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还不是呢,就是朋友。”

    “不是也快了,看你俩那眼神,就差把‘喜欢’写脸上了。”大妈说着,递给她一个刚出锅的肉包子,“拿着吧,刚蒸好的,热乎,垫垫肚子。”

    邢成义接过包子,说了声“谢谢大妈”,咬了一口。包子皮软乎乎的,肉馅的香味在嘴里散开,让他想起昨天王红梅家的饺子。他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往候车厅走,心里的那点不舍,被王红梅那句“以后只能看我”和这暖乎乎的包子,驱散了不少。

    走进候车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大多是要外出打工的人,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和对家乡的不舍。邢成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帆布包放在腿上,打开手机,看着昨天跟王红梅的聊天记录——大多是关于开饭馆的计划,王红梅说想在饭馆里挂点玉米和辣椒,邢成义说想搭个遮阳棚,还有他们约定好开春去山上摘野酸枣的事。

    他想起王红梅说要去天津电子厂,心里有点担心——电子厂的活儿他听说过,大多是流水线,又累又枯燥,而且她一个女孩子,去陌生的地方,肯定会遇到不少麻烦。但他又想起王红梅眼里的光,想起她跟他说“想去看看”时的坚定,又觉得自己应该支持她——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去的地方,这没什么不好。

    “前往bJ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G1078次列车即将开始检票,请携带好您的行李物品,到3号检票口检票。”广播里传来检票员的声音,打断了邢成义的思绪。他赶紧站起来,拎起帆布包,往3号检票口走。

    检票的时候,他又想起王红梅,想起刚才在车站门口,她红着脸跟他说“只能看我”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他拿出手机,给王红梅发了一条消息:“到天津了给我报个平安,有事儿随时找我。”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王红梅的回复:“知道啦!你到bJ也记得报平安,工地上别太累了!”后面还跟着一个笑脸的表情。

    邢成义看着那个笑脸,心里暖暖的。他收起手机,跟着人流走上站台。阳光已经升得很高了,照在雪后的站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远处的铁轨延伸向远方,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要在bJ的工地上努力干活,攒钱,为了他和王红梅约定好的饭馆,为了他们一起期待的未来;而王红梅,也要在天津的电子厂里,开始她新的生活,认识新的人,经历新的事。

    虽然他们现在要去不同的地方,但邢成义一点都不担心——天津离bJ不远,就像王红梅说的“反正也不远”,只要他们心里记着彼此,只要他们还在为了共同的期待努力,就一定能在不久的将来,再次相遇,一起把那个小小的饭馆开起来,一起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列车缓缓开动,邢成义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往后退。雪后的村庄、田野、树林,都笼罩在温暖的晨光里,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他拿出母亲给他烙的饼,咬了一口,饼的香味混着晨光的暖意,在嘴里散开。他想起昨天王红梅给他送的饺子,想起她给他包扎伤口时的温柔,想起她跟他说“一起开饭馆”时的期待,心里充满了力量。

    他知道,未来的路可能会有很多困难,bJ的工地活儿会很累,天津的电子厂可能会很枯燥,但只要一想到王红梅,想到他们之间的约定,想到那些美好的期待,他就觉得什么困难都不怕了。就像昨天雪后的路,虽然滑,虽然难走,但只要一步一步稳稳地走,总能走到阳光里,走到春暖花开的地方。

    列车越开越快,朝着bJ的方向驶去。邢成义看着窗外,心里默默地说:“红梅,等我,等我们攒够了钱,就一起,一起过好日子。”而此刻,在前往天津的客车上,王红梅正看着窗外的风景,手里攥着手机,心里也在默默地说:“成义,你也要好好的,等我在天津稳定下来,我们就一起为未来而努力。”

    雪后的阳光,照亮了他们各自的归程,也照亮了他们共同期待的未来。虽然此刻他们要去往不同的地方,但他们的心,却紧紧地连在一起,像雪地里的两棵树,虽然隔着距离,却在同一个春天里,期待着枝繁叶茂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