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像脱了水一般虚脱。

    当她终于走出木屋时，脚步迟缓，额角汗珠如雨滑落。

    老嬷嬷早就站在不远处等着，用帕子捂着鼻子。

    不愿再靠近这个刚刚走出屋子的人分毫。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换人来吧。”

    “太后的事你可耽误不起。”

    一句话如梦初醒般惊醒了莫之瑶。

    她愣怔了片刻，才猛然想起自己原本是在等传召去给太后看诊的事。

    当下顾不上浑身疲惫，连忙整理了衣角，擦了擦脸，跌跌撞撞地沿着方才的小径奔向长乐宫大门。

    刚跑至门口，还未稳住气息，便瘫软地靠着石柱大口喘气。

    此时正值正午酷阳，烈日直射下来，晒得地面发烫。

    她又等了不知多久。

    太阳已升至头顶。

    空气中充满了闷热的气息。

    正当她快要支撑不住时，宫门口终于传来一道声音。

    “哪位是莫神医？”

    那是个小太监，年纪约莫十四五岁。

    身穿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袍，脸上却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莫之瑶一听，几乎是挣扎着直起身，双腿微微颤抖。

    但她来不及思考更多，连忙扬起手来，挥舞手臂，回答道：“我是！”

    她一边喊，一边努力保持平衡。

    小太监看着她那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不由得嘴角一撇，露出些许不屑。

    “进去吧。”

    莫之瑶连忙点头哈腰，一边应声，一边小心翼翼地迈步跟上。

    她刚走到长乐宫正殿的门口，还未站稳脚步，便迎面扑来一阵浓烈的香味。

    那是龙涎香混合着某种名贵熏香的气息。

    嗅到这股气味，她忍不住挺直了腰背，心里暗自得意。

    看来啊，即便是母仪天下的太后，也和寻常妇人差不多嘛。

    她继续往前行。

    走到殿外时，隐隐约约听见里头传来了女官的声音，似乎在通报什么。

    随后又夹杂了一些贵妇人的声音。

    而四周来来回回走动的太监与宫女，个个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那种压抑且肃穆的气氛扑面而来。

    莫之瑶刚迈腿想要走进大殿，脚还没落地，就感觉一道道视线齐刷刷朝自己扫了过来。

    几十双眼睛集中在她身上。

    莫之瑶顿时被吓得一哆嗦，脚尖都软了，不敢再往前半步。

    “先跪下候着！”

    那名引路的小太监说了一声。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弯下身子，钻进了门帘后面去通报去了。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

    又过了一大会儿。

    里头终于传来了传唤声。

    此时已经折腾了一整个上午，中间没有饮水用膳，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等她一踏上正殿门槛，膝盖像是被人猛击了一下似的，猛地一软。

    “啪”的一声，毫无准备地重重跪倒在地。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之前在家中反复练习的规矩礼仪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连一句完整的请安话语都说不出来。

    太后果然端坐在高座之上，凤眼微垂，目光冰冷地望着眼前的莫之瑶。

    只见她衣衫凌乱、神色萎靡，狼狈得不成样子。

    太后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质疑。

    “这就是那位……救下许侯的人？”

    周围安静无比，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出声回答，更无人敢接话。

    太后眼中陡然闪过一抹怒意，语气骤然冷了几分，加重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哀家在跟你说话！”

    旁边的嬷嬷站在一侧，见状脸色一沉，快步上前狠狠拧了莫之瑶手臂一下，示意她赶紧回应。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猛然回神，脱口而出惊叫一声。

    “是我、是我……臣女叩见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话音虽出口，但声音微弱，带着颤抖。

    说完这些后，莫之瑶才猛然惊觉自己刚才竟然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记了。

    她刚站定身形，心头一紧，目光扫过周围时才发现情况不妙。

    那凤座周围的宫女和各司其职的女官们，一个个嘴抿得紧紧的。

    太后脸上的表情也越发难看了，眉眼之间透出冷意。

    “你说说看吧，你是不是传闻中的莫神医？”

    莫之瑶猛地回神，心中惊惧不已，忙慌慌张张地答道：“是……是的……属下……不，奴婢是。”

    “哎哟！”

    她话还未完，手臂一侧就被边上那个嬷嬷狠狠掐了一下。

    疼得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站在她身旁的嬷嬷脸色阴沉，咬着牙低声怒斥。

    “你在说什么傻话？半点规矩都没有，是要找死吗？”

    被这么一番训斥和教训，莫之瑶吓得脸色苍白如纸，不敢再抬眼看人，连忙低下头去再次小心翼翼地说了一遍：“回太后娘娘，奴婢是莫之瑶，是莫神医。”

    看着她战战兢兢的模样，太后的面色倒是缓了些，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唉，想来你是在偏僻之地待得太久，哪里见过这宫里的一套礼仪，难怪如此莽撞无知。”

    她边说着边叹气，语气里虽有些恼怒。

    但倒也没有继续为难。

    “我原还一直觉得奇怪，之前听说许侯爷和姜太医的女儿分开了以后，应该另择佳偶才是。想着他若娶了一个娴静端庄的女子，也算是门当户对。可谁能想到……”

    莫之瑶只能低着头硬起头皮听着太后的责备，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太后沉默片刻后，忽然换了个话题开口问道：“听闻你医术颇为了得？”

    听到问话，莫之瑶心头略微一松，立刻抬起头认真作答。

    “回太后，奴婢平日里钻研不少药材配方，制出了很多美容丸、润肤膏，还配了能调色的各种眼影、胭脂，还有一些特别好用且不容易褪去颜色的唇脂……”

    她说得很认真，眼中还有些期待。

    哪料太后听完，脸上不仅没有赞许之色，反倒更加不悦，冷冷说道：“你是鼎鼎有名的医者，怎的只顾弄这些浮于表面的妆饰之物？”

    见太后眉头紧蹙，一脸不满的样子。

    莫之瑶心下一紧，赶紧弯腰解释：“太后娘娘息怒！奴婢并非故意为之，而是因了一句古语——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不管年龄大小，都希望自己能够好看些。”

    话尚未说完，她的声音仍显几分紧张。

    然而还没等她组织好后续的语言。

    旁边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女官立刻严厉喝止她的话语。

    “放肆！你也胆敢妄言？！”

    莫之瑶整个人愣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只觉得双腿仿佛钉在地上，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