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走!
铿锵有力的三个字回荡在太极殿内,惶惶不安的太监们为之一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皇帝的决心。
吕方急得团团转,满头冒汗,老人想劝又说不出口,侍奉了这么多年,他太了解皇帝的性子了,一旦做出决定就不可能更改。
“父皇,局势危急,困守皇城只怕,只怕……”
景淮更是心急如焚,大乾江山固然重要,可父亲的安危更重要!
“朕知道,你在担忧我的安危,你们都在担忧朕的安危。”
景弘先看了一眼儿子,然后环视全场:
“可朕是君王!是大乾之主!
朕走了,城内的文武百官怎么办!黎民百姓怎么办!难道将他们拱手让给反贼吗!
左右威卫的营地离京城不到百里,齐王已经外出调兵,天亮之后援军定能抵京!
只要我们坚决守住!叛军必败无疑!”
景弘虽然神色虚弱,可目光却无比坚定,仿佛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还有希望!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董双!”
“末将在!”
一名身披鲜亮甲胄的武将站了出来,面色狠厉,此人便是今夜留守皇城的禁军主将,同时也是禁军悍将之一。
“大殿内不要留人了,带着你的兵去拦住叛军!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誓死守卫皇城!
拦住了你便是功臣!拦不住,朕也绝不会亏待你的家人!”
“可,可陛下的安危……”
董双表情挣扎,身为禁军武将,他首要的职责是保护皇帝,皇帝身边不留一兵一卒,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去啊!朕的安危不用你管!”
景弘怒斥道:
“去!”
“朕亲自在殿门外为将士们助威!”
“末将领命!”
董双咬着牙,转身离去:
“都跟我来!”
仅剩的几百号精壮呼啦啦的冲了出去,叛军已经冲到了太极殿外,偌大的广场上全都是双方混战厮杀的身影。
哪还有什么积雪?唯有猩红的鲜血!
所有人都咽了口唾沫,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能守在最后一道防线的可没有孬种,可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敌军数倍于己,这一仗是九死一生!
“呸!”
董双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拎起手中那柄厚重的三环大刀怒喝道:
“将士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养了我们这么多年,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
我等禁军本就该值守皇城,保护陛下,如今叛军作乱,我等当以死相拼!”
“杀,杀,杀!”
数百人齐声怒吼,眼眶泛红。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景翊目露讥讽,长剑一挥:
“给我杀,一个不留!”
“杀啊!”
“铛铛铛!”
“砰砰砰!”
两拨兵马狠狠撞在了一起,喊杀声直冲云霄。
兵器撞击的锐响、垂死者的哀嚎、疯狂的嘶吼……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令闻者不寒而栗。火光跳跃,映照着无数扭曲狰狞的面孔,将这片曾经的皇家禁地照得亮如白昼,也映出了地狱般的景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双方将士早已杀红了眼,不少士兵甚至丢弃了残破的盾牌,如同野兽般扭打在一起,用拳头,用牙齿,用一切能用的手段攻击着对方:
长枪洞穿了甲胄,带出碎肉与肠肚;战刀劈开了头颅,红白之物飞溅;有人被砍断了手臂,依旧嘶吼着用身体撞向敌人……
禁军与拱卫司虽然势单力孤,被叛军的人海吞没,但这一战他们打出了军人的血性,打出了禁军的威武,像是在用一场惨烈的交锋迎来乱世。
“铛铛铛!”
“杀,杀!”
尸体层层叠叠,后续的人不得不踏着同袍或敌人的尸首继续冲杀,每一步都滑腻不堪,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几乎凝固了空气。
曾经庄严肃穆的皇城,此刻每一寸砖瓦都在见证着帝国最高权力更迭时的残酷与血腥,胜负的天平随着生命的消逝一点点向着叛军倾斜。
禁军主将董双状若疯虎,手中那柄厚重的三环大刀早已被鲜血染红,甲胄上布满刀枪痕迹,大腿一瘸一拐,因为在刚才的交战中被戳了一枪,血流不止,只能随手撕开布条胡乱地绑一下。
“为了陛下!死战不退!”
饶是如此,他依旧吼声不断,激励着仅存的禁军士兵做着最后的抵抗。
再度砍死两名叛军之后,董双的眼眸突然落在了不远处的景翊身上,顿时变得疯狂,拎着大刀健步前冲,然后脚掌在地面重重一跺,刀锋笔直劈落:
“给我死!”
景翊瞬间就反应了过来,长剑一横,刚刚好将这势大力沉的一刀挡了下来:
“铛!”
一记凶悍的对拼,两人各退一步。
景翊冷笑道:
“原来是董将军,本王还是很欣赏你的,倘若你愿意缴械投降,日后你还是禁军主将。
本王绝不会亏待你。”
“呸!反贼!”
董双怒斥出声:
“本将世受皇恩,岂会与你为伍!陛下恩养你这么多年,何故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一句怒骂让景翊的眼神彻底冰冷: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本王?”
“我是禁军主将,铲除奸佞乃天职!死吧!”
一声怒吼,带伤的董双竟然主动发起了进攻,大刀横挥而出,直劈景翊的腰腹。
刀锋的破空声很是骇人,董双一看就是勇武之人。景翊眼中寒光一闪,没有硬接,而是身形微侧,让大刀贴着胸甲掠过。
就在刀势减弱的刹那景翊手腕翻转,长剑直刺董双因发力而露出的右肋空档!
“嗤!”
剑尖虽被甲叶阻挡,未能深入,却也划开了一道血口,董双闷哼一声,攻势稍缓。
“就凭你也想杀我?废物!”
“混账!来战!”
两人同时怒喝,大打出手。
董双以悍勇著称,刀刀都带着骇人的寒风,只要被擦着点边定是重伤,但景翊却仗着身法灵活,总能轻易避开锋芒,然后欺负董双带伤,长剑如附骨之蛆不断在他臂甲、肩胛等连接处留下深浅不一的伤口。
鲜血不断从大腿的枪伤和新增的剑创中涌出,几十招对拼下来,董双的脚步越发踉跄,呼吸也变得粗重如风箱。
“看你还能撑多久。”
“逆贼!休要猖狂!”
“跟你拼了!”
剧痛激起了董双骨子里的凶性,他完全放弃了防守,双目赤红,三环大刀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不管不顾地朝着景翊的头颅猛劈而下!
这一刀凝聚了全身的力气,快若惊雷!
景翊的脸色微微一变,后撤半步,长剑向上斜撩,试图卸开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铛??!”
又是一记凶悍的对拼,
景翊只觉得手心剧痛,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整条右臂都被震得发麻,蹬蹬蹬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而董双这搏命一击也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大刀重重劈砍在青石地板上,单膝跪倒,只能以刀拄地。
“呼,呼……”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鲜血从口鼻中不断溢出,视线开始模糊:
“陛,陛下,末将拦,拦不住了。”
“喝!”
景翊眼中杀机暴涨,抬腿就是一脚重重踹在了董双的胸口,硕大的身躯倒飞而出,砰的一声砸落在地,鲜血狂喷,手中大刀也摔飞老远。
董双倒地的那一刻,在太极殿外观战的景弘景淮心头一沉,浓浓的不安直冲天灵盖。
景翊拖着长剑,一步步走到了董双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鲜血从董双的嘴角不断渗出,胸膛剧烈起伏,再也提不起一丝反击的力气,带着绝望与不甘的眼神死死盯着景翊:
“逆,逆贼!”
剑锋不断上扬,景翊用近乎挑衅似的目光看向太极殿的方向,看向他的父亲与兄弟,眼神疯狂而又狠毒。
“死吧!”
“嗤!”
寒芒一闪,人头落地。
景弘的心脏骤然一缩,痛不欲生地嘶吼:
“逆子!”
景翊直视前方,嗓音冰冷:
“父皇,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