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酒，孙守义毫不意外的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最后还是程煜把他抬上的床。

    回到程宅，安福儿打来热水递来面巾的同时，告诉程煜，何宅的事情打听好了。

    这么快？

    程煜很是有些讶异，虽然也有...

    水声如怒，洞壁湿滑。程煜手持火把走在最前，抠神刀藏于袖中，寒意顺着小臂爬升至脊背。他能感觉到??脚下这片地，活了。

    隧道蜿蜒向下，越走越是狭窄，两侧石砖上浮现出斑驳血迹，像是干涸多年的祭文。安福儿紧随其后，肩头压着火油箱，双手微微发抖。“爹……这路怎么越走越不像人走的？”他低声问。

    “本来就没给人走。”孙守义在后方沉声道，“这是尸道。当年工匠完工后，全被封死在这条渠里，尸体顺水流送至副陵外围焚化坑。他们临死前的怨念渗进岩层，百年不散。”

    周延年默然走在队尾，手始终未离腰间匕首。他的眼神不断扫视四周，似在寻找什么标记。程煜没有回头，却仿佛看见他心底那团阴火正悄然燃起??那是属于太监余党的执念：复活旧主，重掌皇陵秘术。

    突然，前方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众人顿住脚步。

    程煜举高火把，只见前方三丈处，一道青铜闸门缓缓升起，露出半人高的缺口，缝隙间渗出腥冷雾气。闸门之上刻着八个篆字：“发丘令下，九泉皆开”。

    “机关被触动了。”孙守义脸色骤变，“有人先我们一步进了副陵！”

    “姚大宏。”程煜冷笑，“他用狐令激活了前置阵法，强行开启了第一道封印。蠢货，他根本不知道这一招会惊醒沉睡的守陵人。”

    话音未落，地下轰然震动，水流倒灌般从深处喷涌而出，夹杂着腐臭与铁锈味。紧接着，一阵低沉吟诵自四面八方传来：

    “天罡归位，地煞列阵……魂归发丘，命献玄门……”

    声音沙哑空洞，如同百人齐诵，却又错落参差，仿佛来自不同年代、不同咽喉的叠加。

    “是守陵人在苏醒！”孙守义急喝，“快！堵住缺口！否则它们会顺着水道爬上来！”

    安福儿立刻取出石灰包砸向闸门缝隙，白粉飞扬，暂时遏制了雾气蔓延。但那吟诵声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近，伴随着指甲刮擦石壁的刺耳声响。

    程煜闭目凝神，抠神之力悄然运转。他不是看，而是“挖”??将感知如刀锋般刺入空气，剖开迷雾，直探地下深处。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一座巨大穹顶墓室，中央悬着一盏琉璃心灯，灯焰幽绿摇曳；

    十二具身穿青铜甲胄的傀儡立于灯下周匝，眼窝空洞却泛着红光；

    姚大宏跪在灯前，手中狐令插入地面凹槽，口中念动残缺咒语；

    而在更深处，一道模糊身影盘坐于玉台之上，身披明制蟒袍，胸口插着一根断裂的发丘指??正是当年主持炼傀仪式的太监首领！

    “他在试图唤醒主控者！”程煜猛然睁眼，“姚大宏以为自己能掌控守陵人，实则已被幕后黑手蛊惑。若让那具尸身复苏，整个塔城都将沦为活尸之城！”

    “可我们怎么下去？”安福儿颤声问，“闸门只有这么宽，一次只能过一人，万一中途遭遇袭击……”

    “那就别走正道。”程煜转身，目光落在周延年身上，“你二十年前参与修建这条尸道时，应该留了逃生暗格吧？说，最近的侧廊入口在哪？”

    周延年瞳孔一缩，随即强作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煜冷笑，右手轻轻抚过额头，指尖微动，似有无形之刃切入虚空。下一瞬，周延年浑身剧震，额角竟渗出血丝，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撬开了记忆。

    “啊??！”他惨叫一声，双膝跪地，“别挖！别挖我的脑子！”

    “不说？”程煜语气平静，“那我不介意把你从里到外，一层层剥开来查。你的心、你的肺、你的肠子……总有一样记得那条路。”

    恐惧终于击溃了伪装。周延年喘息着抬头：“……西北方三十步，有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是通风井，通向副陵东厢。但那里……也有陷阱。”

    “我知道。”程煜收手，“当年设计陷阱的人，说不定就是我上一世杀的那个‘发丘传人’。”

    众人依言前行，果然在墙角寻得一块裂纹地砖。撬开之后，下方黑洞洞的竖井深不见底，铁梯锈蚀不堪，每一级都布满暗红色污渍。

    “我先下。”程煜率先攀入，火把交由安福儿持稳。

    孙守义紧随其后，手中多了一枚铜铃，正是当年西域古墓所得之物。

    周延年被两名家仆押着跟进，面色灰败如死。

    下行约百级，空气愈发阴寒，呼吸之间竟凝出白霜。忽然，程煜抬手示意停下。

    前方井口透出微弱绿光。

    “心灯的影响范围扩大了。”孙守义低语，“说明封印正在崩溃。”

    他们从侧廊钻出，置身于一条宽阔石廊。墙壁镶嵌明珠，如星河垂落，与程煜梦中所见一般无二。廊道尽头是一扇朱漆大门，门环为双首蛇衔珠造型，门楣上书：“镇龙司?禁枢殿”。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头顶明珠接连熄灭，黑暗如潮水般吞噬光明。紧接着，左侧墙壁猛地炸裂，碎石飞溅中，一具青铜甲傀破壁而出！它身形佝偻，关节处缠绕铁链，双眼赤红如炭，口中发出非人的嘶吼。

    “第一个醒了！”孙守义挥铃疾退，“这是巡夜校尉俑，专司剿杀入侵者！”

    程煜拔刀出袖，抠神刀迎风轻颤，刃身血纹骤然亮起。他没有闪避，反而迎面冲上，刀光一闪，直取傀儡咽喉。

    “铛??！”

    金石交鸣，火花四溅。傀儡颈部铜甲竟硬生生挡住一刀！

    “它的核心不在头！”程煜心中警觉，“而在胸腔！”

    他旋身再斩，刀锋划过傀儡左肋，豁开一道裂口。顿时，一团幽蓝色火焰自伤口窜出，宛如魂魄挣扎欲逃。程煜左手成爪，五指如钩，竟凭空将那团火焰抓出！

    “这就是它的‘命核’？”他凝视掌心蓝焰，只觉一股古老意志扑面而来??那是工匠临终前的不甘与诅咒，被秘法炼化为操控能源。

    “烧了它！”孙守义大喊，“否则它会重新附体重生！”

    程煜点头，掏出火折子点燃石灰包，火焰腾起瞬间，蓝焰凄厉尖啸，转瞬湮灭。傀儡轰然倒地，化作一堆废铜。

    “有效。”程煜冷笑，“你们所谓的不死傀儡，在我眼里不过是装了魂的破罐子。只要我能‘抠’出它的核心，再坚固的壳也撑不过三刀。”

    又接连清除两具巡逻傀儡后，他们终于抵达禁枢殿门前。

    程煜正欲推门，却被孙守义拦住。

    “等等。”他神色凝重，“这扇门上有‘反窥咒’，任何人强行开启，都会被映照出内心最深的执念，陷入幻境。当年三个摸金校尉就是因此疯癫而死。”

    “那怎么办？”

    “唯有以血为引，以诚心破妄。”孙守义割破手掌，将血涂抹于门环，“我愿以余生赎罪，只为补全封印。”

    门缝微启，却没有完全打开。

    “不够。”程煜淡淡道，“它要的不是忏悔，是真相。”

    他走上前，抽出抠神刀，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手腕。鲜血滴落门楣，刹那间，整扇门泛起血光，浮现一行古字：

    **“汝为何人？”**

    程煜盯着那字，一字一句道：“我是被你们杀死的第七任发丘中郎将，也是唯一一个亲手毁掉六十四天卦图的人。我曾三次进入此殿，三次点燃心灯，又三次亲手掐灭。我不是来继承权力的，我是来终结轮回的。”

    血光暴涨，大门轰然洞开。

    殿内景象令人窒息。

    穹顶高达十丈，绘有完整的星宿图，中央悬挂琉璃心灯，此刻已由幽绿转为猩红。灯下十二具守陵人整齐列队，全部睁着眼，静立不动。而在灯前，姚大宏正疯狂催动狐令，试图将自身血脉与灯芯连接。

    “哈哈哈！只要我成为新任发丘，就能掌控天下秘藏！”他狂笑不止，“你们这些老东西，统统该死！”

    “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程煜缓步走入，“心灯不是权柄象征，它是封印锚点。你越是往里灌注力量，就越是在唤醒那些不该醒的东西。”

    “闭嘴！”姚大宏怒吼，“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乡野捕头也配谈发丘之道？”

    “我不是捕头。”程煜抬起左手，掌心赫然浮现一枚淡金色印记，形如手指紧扣玉玺，“我是‘抠神’，是历代发丘与摸金都无法理解的存在??我能挖出一切隐藏之物，包括命运本身。”

    姚大宏愣住。

    下一秒，程煜暴起突进，刀光如电，直逼狐令。

    “铛！”

    狐令应声断裂，半截坠地，符文尽灭。

    “不??！”姚大宏惨叫，七窍流血，显然是反噬所致。

    但就在此刻，心灯猛然爆闪，一道黑影自灯影中缓缓走出??正是那具盘坐玉台的太监尸身！它虽腐朽不堪，却散发着滔天威压，右手指骨捏成法诀，口中吐出古老梵音：

    “吾主归来，万灵俯首。今日重启镇龙司，血祭九城，再造乾坤！”

    “是他！”周延年激动跪拜，“恭迎督公重生！”

    “找死。”程煜眼神冰冷，抬手便向周延年脑门戳去。指尖落下刹那，竟硬生生从他天灵盖“抠”出一段扭曲记忆??那是一场血祭仪式，数百孩童被活埋于地基之下，只为稳固炼傀大阵。

    “原来如此。”程煜甩手将记忆残片砸向地面，“你不仅参与炼傀，还每年秘密献祭童男童女，维持尸身不腐。你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周延年面容扭曲：“只要能让我主复生，千人万人又如何？这世间本就是强者为尊！”

    话音未落，孙守义已掷出铜铃，正中其喉。铃声震荡，周延年当场七窍喷血，瘫倒在地。

    而那太监尸身已完全苏醒，双目燃起幽焰，挥手间便有三具守陵人扑向程煜。

    “你们拖住它！”程煜大喝，“我去灭灯！”

    孙守义咬牙冲上，挥舞铜铃结成音障，阻挡傀儡攻势；安福儿点燃雷符投掷，炸得石屑纷飞；其余家仆泼洒火油，制造隔离带。

    程煜借机跃上玉台，直扑心灯。

    然而就在他伸手之际，灯芯忽地分裂成九簇，每簇火焰中都浮现出一张人脸??全是历任发丘中郎将的亡魂！

    “凡欲灭灯者，须过吾等之问。”九声同出，回荡大殿。

    “第一问：你为何而来？”

    “终结纷争。”程煜答。

    “第二问：你可曾杀人？”

    “杀过。为护苍生，不悔。”

    “第三问：你信命否？”

    程煜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不信命，但我信因果。我来此，非因天选，而是因我每一次死亡，都让我更接近真相。我是轮回的叛徒，是规则的掘墓人。”

    九焰颤动，竟缓缓合拢。

    最后一问响起：“若灭此灯，你亦将永困地下，不得轮回，可愿？”

    程煜笑了：“我早已不在轮回之中。这一世，是我偷来的。”

    他伸手，一把掐灭心灯。

    霎时间，天地失声。

    所有守陵人齐齐僵住，眼中红光熄灭，轰然倒地。太监尸身发出不甘咆哮，身躯寸寸崩解，最终化为灰烬随风消散。

    心灯彻底熄灭。

    整座副陵开始剧烈震颤，石块簌簌掉落，地下水迅速退去，仿佛大地正在自我修复创伤。

    “快走！”孙守义抱起昏迷的姚大宏，“这里要塌了！”

    众人拼死向外奔逃，沿途通道不断坍塌。安福儿被落石砸中肩头，仍咬牙坚持；孙守义断后，用身体挡住崩塌的拱顶；程煜背着一名受伤家仆，速度却不减分毫。

    当最后一个人爬出地洞时，身后轰隆巨响，整个洞口被泥石彻底掩埋。

    暴雨倾盆而下，洗刷着翠玉小馆的庭院。

    程煜仰面站立，任雨水冲刷脸庞。他知道，任务完成了。

    【系统提示：矛盾已彻底解决。主线任务‘铲除邱家势力并阻止副陵开启’完成度100%。奖励发放中……】

    但他没有动。

    片刻后，他低声问道：“孙守义，王雨燕现在在哪？”

    孙守义抹去脸上雨水，犹豫片刻：“在城南义庄，我让人把她藏在那里。”

    “带我去。”

    “你还要见她？”

    “因为她还没醒来。”程煜望着远方雷云，“心灯虽灭，但她的血脉仍在波动。有人想利用她，不止一次。”

    孙守义怔住。

    程煜继续道：“而且……我梦见了她。在很久以前，她是我的妻子。那一世，我为了封印副陵，亲手将她推入焚尸井。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会回来的，因为我们的债，还没还完。’”

    孙守义喃喃：“难道……你真是那位转世的发丘将？”

    “我不知道。”程煜迈步前行，“但我知道，只要还有人想打开那扇门，这场战争就不会结束。”

    雨势渐歇，晨曦初露。

    塔城恢复平静，仿佛昨夜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一块破碎的狐令残片静静躺在泥水中，背面符文微微闪烁，像是在等待下一个拾起它的人。

    而在京师皇宫最深处，一座密室之内，一位白发老者睁开双眼，轻叹一声：

    “抠神现世，命锁已断……天下，又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