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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旧日血痕与未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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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火大殿内,炽热的高温仿佛凝固了。只有石台下地脉之火不甘的翻涌声,以及屠万仞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氛围。

    花痴开站在原地,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微摇晃,但他强行运转着《不动明王心经》,压榨着体内最后一丝力量,维持着站立的姿态。他看着屠万仞,那双刚刚还锐利如剑的眼眸,此刻又恢复了平素的空洞,只是在那空洞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执拗的等待。

    屠万仞背靠着灼热的岩壁,尝试了几次,终究没能立刻站起来。煞气反噬的滋味绝不好受,尤其是被对手以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还”回来的、夹杂着对方独特意志的煞气,更是让他体内气血翻腾,经脉如同被烙铁灼过。他看向花痴开的眼神,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惊愕、愤怒、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以及……某种尘封已久的、被强行撕开的痛楚。

    “咳咳……”屠万仞咳出两口带着灼热气息的唾沫,声音嘶哑,失去了之前的狂霸,反而透着一股苍凉,“好……好一个花千手的种!好一个‘熬煞’!夜郎七那老鬼,果然把他压箱底的东西,都教给了你……”

    他喘了几口粗气,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

    “告诉你……告诉你又何妨!”屠万仞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弥漫,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厉,“没错!花千手是死了!就死在老子,还有司马空那个阴比,以及……‘天局’派来的那个怪物手里!”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从仇人口中得到确认,花痴开的心脏依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为之一窒。他沉默着,只是那空洞眼神下的光芒,愈发冰冷。

    “为什么?”花痴开的声音干涩。

    “为什么?”屠万仞嗤笑一声,笑声中却满是苦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爹花千手,赌术通神,被誉为最接近‘赌神’的存在。他勘破了赌之一道的某种极致,触及到了‘天局’赖以掌控赌坛根基的某种秘密……或许,是关于‘气运’,关于‘命数’,谁知道呢!‘天局’不允许有任何超出他们掌控的存在,尤其是像你爹这样,不肯归顺,还试图追寻真相的‘痴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晚的具体细节,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那晚,在‘断魂崖’……我们接到了‘天局’的密令,围杀花千手。司马空负责布局,用你娘菊英娥的消息引他入彀,老子负责正面强攻,破他的‘千手观音’……至于那个‘天局’来的怪物……”屠万仞的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他……他几乎没怎么出手,只是站在那里,但你爹的赌术,他的‘势’,在那怪物面前,仿佛……仿佛遇到了天敌,处处受制……”

    “你爹很强,强得离谱!就算被算计,被围攻,他依旧凭借鬼神莫测的赌术和那该死的‘不动如山’的心境,与我们周旋了许久。老子这身煞气,就是在那晚,被他用一枚灌注了极致意念的骰子,硬生生打入了经脉,留下了这几十年来都无法根除的暗伤!”屠万仞下意识地摸了模了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后来呢?”花痴开追问,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后来……”屠万仞的声音低沉下去,“你爹为了护住当时已经怀有身孕(指花痴开)的菊英娥突围,硬接了司马空一记暗算,又拼着耗尽心神,使出了超越极限的‘千手观音·寂灭’,暂时逼退了我们和那个怪物……你娘……菊英娥就是在那时,带着你爹拼死送出的某样东西,跳下了断魂崖……”

    花痴开身体剧震!母亲跳崖了?!那……那夜郎七叔叔后来找到的母亲……

    屠万仞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狞笑道:“没想到吧?断魂崖下是万丈深渊和湍急暗河,我们都以为她死定了!谁知道她命那么大!不过,就算活下来,恐怕也废了!你爹花千手,在油尽灯枯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住了,给夜郎七那老鬼的救援,创造了最后的机会……嘿,嘿嘿……花千手,一代赌痴,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真是讽刺!”

    尸骨无存……

    花痴开闭上眼,脑海中仿佛能勾勒出父亲浑身浴血,却依旧傲立,以残存之力为妻儿搏取一线生机的惨烈画面。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与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不动明王心经》的压制。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失控的时候。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睁开眼,目光死死锁定屠万仞:“那个‘天局’来的怪物,是谁?有什么特征?”

    “不知道!”屠万仞回答得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与愤懑,“他戴着面具,声音非男非女,手段……根本不像人!他操控赌局的方式,不是技巧,不是千术,更像是……直接扭曲规则,或者说,他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老子只知道,他在‘天局’中的地位极高,代号似乎是……‘判官’!”

    判官!

    两个字,如同重锤,敲在花痴开的心上。他终于接触到了“天局”核心层的冰山一角!

    “司马空呢?他现在在哪里?”花痴开继续追问,声音冷得像冰。

    “司马空?”屠万仞啐了一口,“那阴险小人,当年分赃之后,就拿着从你爹那里逼问出的部分秘密,去向‘天局’邀功了。具体去了哪里,老子不清楚。只知道他似乎负责‘天局’在南方的一些事务,行踪诡秘。或许……在‘天局’控制的某个地下赌城,或者,在谋划着什么更大的局。”

    信息到此,似乎暂时断了。屠万仞所知也有限,他更多是当年被利用的一把刀。

    花痴开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血淋淋的真相。父亲被围攻致死,母亲跳崖重伤,罪魁祸首是“天局”,执行者是司马空、屠万仞以及那个神秘的“判官”。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屠万仞:“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杀了你?”

    屠万仞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低沉而沙哑的笑声,笑声牵动了伤势,让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杀我?小子,你以为老子告诉你这些,是怕死吗?”他挣扎着,用手臂支撑着,试图坐得更直一些,眼中重新燃起那种属于凶徒的悍厉,“老子告诉你,是因为你赢了!赢家通吃,这是赌坛的规矩!老子屠万仞横行一世,败了就是败了,认栽!但你想杀老子?尽管动手!看看是你先力竭倒下,还是老子先拧断你的脖子!”

    他虽受伤,但那股子亡命之徒的凶悍之气犹在。

    花痴开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确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刚才那“化煞为刃”的一指,几乎是透支了他的精神与体力。此刻还能站着,全靠意志支撑。与屠万仞拼个同归于尽,并非他想要的结局。

    他的路,还很长。司马空,“判官”,乃至整个“天局”,都在前面。

    “你的命,我先记下。”花痴开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等我解决了司马空和‘判官’,若你还活着,我再来取。”

    这不是仁慈,而是更冷酷的宣判。他将屠万仞的性命,当成了一个需要延迟兑现的赌注。

    屠万仞怔住了,他没想到花痴开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盯着花痴开看了半晌,似乎想从那张依旧带着些许痴傻气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他嗤笑一声,带着一种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情绪:“随你!老子就在这万仞城等着!看你小子能走到哪一步!别半路就被人碾死了,让老子白等一场!”

    花痴开不再理会他。他缓缓转身,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体内的伤势和透支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

    看着花痴开踉跄却坚定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大殿外的甬道口,屠万仞靠在岩壁上,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喃喃自语:

    “花千手……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这赌坛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bp;‘天局’……‘判官’……嘿嘿,嘿嘿嘿……”

    他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意味。

    ……

    花痴开强撑着离开了地火大殿,离开了万仞城。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和对危险的直觉,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刚进入山洞,他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软软地靠坐在洞壁上,脸色惨白如纸。

    与屠万仞这一战,看似他最后以巧取胜,但过程中的“熬煞”对他心神的消耗,以及最后强行“化煞”带来的反噬,都极其严重。他需要时间恢复。

    他盘膝坐好,强迫自己进入《不动明王心经》的修炼状态。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屠万仞的话语——父亲惨死的画面,母亲跳崖的决绝,司马空的阴险,“判官”的神秘与恐怖……

    仇恨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但他知道,越是如此,越需要冷静。愤怒会蒙蔽双眼,会让人失去在赌桌上最重要的判断力。

    “司马空……南方……地下赌城……”

    “判官……天局……”

    他细细咀嚼着这些信息碎片。接下来的目标很明确——找到司马空!他是目前最清晰的目标,也是揭开“天局”更多面纱的关键。

    但以他现在的状态,直接去追寻司马空无异于送死。他需要先疗伤,进一步提升实力,并且……可能需要寻找一些助力。他想起了游历途中结识的伙伴小七和阿蛮,他们或许能提供帮助。

    还有母亲……不知道夜郎七叔叔将她安置在何处,是否安全?得知了父亲确切的死讯,母亲她……

    思绪纷乱间,花痴开强行收敛心神,将所有的杂念都投入到疗伤之中。内力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地运行,一点点修复着受损的身体,同时,那被“熬炼”过的、属于屠万仞的“火煞”,也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部分,被《不动明王心经》彻底炼化,融入了他的内力之中,使得他的内力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炽烈属性。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极致的危险与痛苦,同样也是淬炼自身的契机。

    山洞外,夜色渐深。

    山洞内,花痴开如同老僧入定,气息渐渐趋于平稳。

    他的复仇之路,在染满了旧日血痕之后,指向了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南方。

    一场席卷整个赌坛的风暴,已然在这个看似痴傻的青年心中,酝酿成型。

    而下一站,将是暗流汹涌的地下赌城,与阴险狡诈的司马空,进行一场更为凶险的博弈。

    第360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