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送孙涛离开之后,重新回到屋子里坐下。张子豪刚在座椅上坐下,就忍不住往前倾了倾身子,搓着粗糙的手掌看向主位上的人:“老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涛子说这消息太意外了。”
主位上的江奔宇还没坐稳,指尖刚碰到微凉的搪瓷茶杯,闻言便皱起了眉。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先想想。”声音里带着一丝未散的凝重,“突然知道这消息,我也是震惊不已!”
这话落定,堂屋里便静了下来。张子豪抿了抿唇,没再追问,伸手提起桌角的茶壶,给自个儿和旁边的林强军续上了热茶。琥珀色的茶水淌进粗瓷碗里,泛起细碎的茶沫,林强军端起来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汤顺着喉咙滑下,却没压下眼底的沉郁。两人都清楚,江奔宇一这样皱眉沉思,就是在捋顺那些盘根错节的头绪,没人敢轻易打断。
江奔宇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脑海里却像走马灯似的闪过一连串的画面——为了再续前缘重新选择当下乡知青,来到这古乡村找的媳妇秦嫣凤,从城里一路辗转到了偏僻的古乡村;凭借前世的记忆就截胡京都火车站私藏赃款,硬是凭着一股子狠劲截了下来,才算有了第一笔启动资金;后来听说上海黄浦江码头下埋着蒋介石退守台湾,收金库人私自留下的黄金,他从水底摸进去,到手的金条成了他立足的底气;再后来趁羊城黑市动乱,他洗劫了一批紧俏货。来到古乡村又托关系进了夜班巡逻队,既避开了麻烦,又能摸清镇上的动静;覃龙何虎的追随,打野猪换的肉、扳倒村里的林国胜和林耀华两父子,张子豪,林强军等人的加入,随后组建画册交易平台暗中积攒人脉、镇上联欢晚会偶遇秦嫣凤时的惊喜、卖草药野味给国营饭店赚的差价、进运输站后掌握的线路、倒买倒卖时避开的坑、救钱沐风时欠下的人情……等等一堆事情浮现脑海中。
这些事像撒在宣纸上的墨点,看似零散,却在涛子带来的消息里突然有了新发现。他在心里默默勾连:画册平台在河西推不开和消失,是因为那边三方势力联手打压;运输站里常听说河西黑市的货流通得极快;赵从良曾提过,黑市的命脉从来不在零散的交易点,而在藏货的仓库…
“点动成线,线动成面。”江奔宇在心里默念着,忽然睁开眼,眼底的迷茫一扫而空,只剩下锐利的光。他看向张子豪,语气笃定:“子豪,结合刚才涛子说的,你先想想——镇上那些黑市、鬼市,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在背后撑着?”
张子豪放下茶碗,眉头也拧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在桌沿上划着:“老大,这三乡镇的地界您也清楚,全是顺着河到入海口铺开的。咱们现在待的河东,是北流河和西江汇拢的地方,过了西江对岸就是津北,北流河斜对面就是河西。”他干脆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外面隐约可见的河道轮廓,“论富裕程度,河西头一份,老城区里商铺挨着商铺,粮站、供销社、甚至连私人开的布庄都比别处大一圈;咱们河东次之,靠着码头吃搬运的饭,还有些小作坊;津北最偏,大多是种庄稼的农户,没什么像样的产业。”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河西那块肥肉,谁都想啃一口,可前几年有外乡的团伙想插进去,刚摆了个地摊就被河西本地的三伙人联合打跑了——咱们当初推画册平台的时候,也试过往河西送,结果刚联系上两个卖家,就被人堵着门警告,说那是他们的地盘。所以后来咱们才把重心转到了河东和津北。”
他坐回椅子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继续道:“而且河西的黑市跟咱们这儿不一样。咱们河东的黑市多在巷子深处的破屋里,掩人耳目;他们那边直接把交易点设在河边的芦苇荡里,岸边拴着十几条小划子,只要见着穿制服的影子,吹一声口哨,人就跳上船往河心划,等巡逻队到了,岸边连个脚印都剩不下。”
“我不是问这个。”江奔宇打断他,指尖在桌上轻轻一叩,“我是说,不管他们是哪几伙人,有没有办法摸清楚他们的总仓库在哪儿?”
张子豪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往前凑了凑:“老大,你想……端了他们的仓库?”
“别多问。”江奔宇摆了摆手,眼神沉了下来,“你只需摸清楚仓库的具体位置,记住,一定要隐蔽,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我们在打听这事。”
“老大,你放心!”一直没说话的林强军突然放下茶碗,“噌”地站了起来。他身材高大,起身时带起的风让电灯又晃了晃,“给我两个小时,我保证把这事办得明明白白。”他是管理整个团队的人,心里清楚团队里有谁最擅长打探消息的,镇上的地痞、码头的搬运工、甚至连供销社的售货员都有关系,也能说上两句。
江奔宇看着他,微微点头:“小心点,别露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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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林强军拍了拍胸脯,转身就往外走,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重重合上,只剩下门外渐远的脚步声,和堂屋里重新沉下来的寂静。张子豪看着江奔宇,眼里满是疑惑,却终究没再开口——他知道,老大既然这么安排,心里定然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
堂屋里只剩下两人,电灯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窗外,北流河的水声隐约可闻,夹杂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腊月二十七的下午,镇上已经有了年味儿,零星能听到孩子们放鞭炮的声响,但这堂屋里的气氛却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江奔宇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南方的冬天湿冷刺骨,河面上飘着一层薄雾,对岸河西区的灯火已经零星亮起,像是挑衅的眼睛。
“子豪,你知道为什么我非要动河西吗?”江奔宇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张子豪走到他身边,摇摇头:“老大,我知道河西那帮人碍了咱们的事,但眼下年关将近,是不是等过了年再…”
“等不了。”江奔宇打断他,“腊月二十七,还有三天就是除夕。这个时候,正是黑市最活跃的时候,加上他们背后有保护伞,也是他们库存最充足的时候。我肯定,河西那三伙人最近联手从羊城弄来一大批紧俏货,甚至还会有电视机、录音机、外国烟酒,甚至还有一批电子表。”
他转过身,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光:“这批货就藏在他们的总仓库里,准备趁着年关高价出手。如果我们能端掉它,不仅能把三乡镇的格局搅混浊,还能大赚一笔。”
张子豪倒吸一口凉气:“老大,这消息可靠吗?”
“不用怀疑。”江奔宇压低声音,“有这样的手眼通天强力关系,换成你,你会不会做?”
想了想,张子豪不再质疑。再说他们本身就是古乡最大的消息贩子,掌握着三乡镇黑白两道的无数秘密,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可是河西那三伙人不是好惹的,”张子豪还是担忧,“明面上的人有:‘河西三虎’在道上名头响亮,尤其是那个叫刀疤刘的,听说手上沾过血。”
江奔宇冷笑一声:“刀疤刘?不过是个莽夫。真正难对付的是背后那个叫‘老先生’的,从来没人见过他真面目,但河西所有的黑市交易都得经过他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木门被推开,林强军带着一股冷风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
“老大,打听清楚了!”他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河西的仓库不在芦苇荡那边,那是个幌子。真正的仓库在老城区废弃的纺织厂地下室里!”
江奔宇接过那张纸,上面粗略画着纺织厂的地形图,几个入口和可能的看守点都标得清清楚楚。
“好!”江奔宇一拳砸在掌心,“强军,你这消息来得太及时了。”
林强军得意地笑了:“找自己人打听了那里出货最多,定了几个区域后,又找了几个附近的兄弟,最后是从一个以前在纺织厂上班的老工人的儿子那里打听出来的。他说纺织厂虽然废弃多年,但经常有陌生面孔进出,而且都是晚上活动。”
张子豪仍然忧心忡忡:“老大,就算知道位置,咱们怎么动手?纺织厂在河西中心地带,动静大了肯定会惊动不少人。”
江奔宇走到八仙桌前,示意两人靠近。灯的光照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等晚上,现在又接近年关,”他声音压得极低,“他们多年以来都没有人敢动他们,他们所有人定然都放松警惕的时候,看守必然比平时松懈。”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这里是纺织厂的后院,墙矮,容易翻进去。子豪,你负责带人在外面接应;强军,你熟悉地形,带负责把场面搅乱;我亲自过去。”
“然后呢?”张子豪问,“那么多货,我们怎么运出来?”
江奔宇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我们又不是要他们的货,我是要把它们都烧了。”但心里却嘀咕道:我可不能跟你们说我有随身携带空间的吧?
林强军一拍大腿:“妙啊!我们只求乱起来,夜街上没什么人,根本救不了火。”
“但是老大,”张子豪还是不安,“这么大的行动,万一...”
“没有万一。”江奔宇眼神坚定,“不把这三乡镇的格局打破,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只能偷偷摸摸!”
“是啊!”张子豪心想。
江奔宇望向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个南方小镇。腊月二十七冬日的月亮早早地挂在天上,像一把弯刀。
“这个年,三乡镇的黑市就要变天了,甚至整个三乡镇政堂格局。”他轻声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另外两人。
堂屋外,北流河的水声忽然大了起来,仿佛在回应着什么。灯被风吹又晃了一下,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很长。
“强军,你再细说说纺织厂里面的情况。”江奔宇回到八仙桌前坐下,示意林强军详细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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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强军从怀里掏出半包烟,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了一口:“纺织厂是文革前建的,废弃了有十年了。正门已经被砖头封死了,但西侧有个小门,平时锁着,但我那老工人朋友说,锁其实是幌子,一撬就开。”
他吐出一口烟圈,继续道:“进去后是 车间,很大,堆满了废弃的纺织木架。地下室入口在车间最里面,伪装成一个材料储藏室,但实际上下面很大。老工人说,文革期间那里曾被用作防空洞,后来改成了储藏室。”
“看守情况呢?”江奔宇追问。
“平时有两到三个人在厂区外围转悠,但夜晚肯定减少。关键是地下室入口处,据说永远有一个人守着,里面有警报系统,直接通到刀疤刘的住处。”
张子豪皱起眉头:“这就是说,只要我们一动地下室,刀疤刘马上就会知道?”
林强军点点头:“所以速度是关键。必须在刀疤刘的人赶到前,把货点燃。”
江奔宇沉思片刻,忽然问:“纺织厂有后门吗?”
“有,在东侧,但多年不用,可能已经被堵死了。”
“不,”江奔宇眼中闪过一道光,“这事交给我吧!你指出位置就可以了。”心里却在想道“自己可以把那些阻碍物收进空间,撤退时再把那些阻碍物重新堵上,这样谁也看不出来了。”
张子豪在图上点了点那个位置后,不解说道:“老大,有什么办法??”
江奔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声东击西。行动的晚上,我们派一队人在河上制造动静,可以把一条船装满易燃物品,然后点燃这船,估计整个河西区的人都出来观看,吸引附近注意力。这样刀疤刘的人会被正门的动静吸引,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已经走了。”
“妙计!”林强军一拍大腿,“还是老大想得周全!”
江奔宇的表情却依然严肃:“但这计划有个关键问题——你们能闹出多大的动静,吸引人们的目光有多久。”
堂屋里一时沉默下来。电灯随着电线的微微摆动,墙上的影子也随之晃动。
“老大。”张子突然开口,“如果当晚加上我扮成买家,直接去找刀疤刘谈生意呢?”
江奔宇立即否决:“太危险了!刀疤刘认识你,知道你是河东的人。”
“这不怕。再说,年底了,需要紧俏货都去找他们买的,他不会起疑的。”张子豪坚持道,“老大,这是我们唯一能拖着刀疤的机会。”
江奔宇凝视着张子豪,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你要万分小心。刀疤刘多疑且残忍,一旦被他识破...”
“我不会让他识破的。”张子豪语气坚定,“为了大家,为了这半年来我们建立的一切。”
“那行!明天再探查清楚一点,再出手也不出!”江奔宇说道。
堂屋外,风声似乎小了些,北流河的水声潺潺,像是为这场密谋伴奏。腊月二十七的夜晚,小镇上偶尔传来鞭炮声,提醒着人们年关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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