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门前，并非空无一人。
两尊高达三丈，通体由暗金色金属铸造，形如披甲古尸的傀儡，如同门神般矗立。
它们没有生命气息，但眼眶中跳动着幽绿色的焰火，手中持着门板大小的巨斧和战戟，散发着堪比半步传奇的沉重威压。
而在两尊傀儡的中间，盘坐着一名枯瘦如柴、身披破烂黑袍的老者。
老者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稀疏，裸露的皮肤如同老树皮，布满深褐色的斑点。
气息内敛近乎于无，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但段凌霄的目光......
天地仿佛凝固了一瞬。
段凌霄立于炼魂台中央，银发狂舞，双瞳如熔金般炽烈燃烧。他的躯体已濒临崩溃边缘，皮肤寸寸龟裂，渗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混杂着混沌气息与龙血精华的灰金色光流！每一道伤口都在咆哮，每一根经脉都在哀鸣，可他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张扬、都决绝！
“你疯了！”姬天昊怒吼，手中玉玺爆发出万丈金芒，试图强行中断仪式，“你以为自毁根基就能逆转局势？你不过是在加速死亡！等你彻底失控，混沌反噬，连灵魂都会被撕成碎片！！”
“那就撕吧。”段凌霄缓缓抬起枪，枪尖指向苍穹，“只要这一枪能贯穿你的喉咙，我死又何妨？”
话音未落，万象熔炉轰然炸开！
不是破碎，而是**进化**！
那原本悬浮于头顶的灰金巨炉，在混沌本源彻底解放的刹那，竟化作一尊百丈高古鼎虚影，鼎身铭刻九条盘龙，鼎口吞吐无尽雷火，将整座金殿笼罩在毁灭性的气场之中！
“这是……‘归墟鼎’？！”姬玄德在城外远远望见，浑身剧震，“传说中上古葬龙一族镇压万邪的至宝，早已失传千年！难道万象熔炉的真正形态，竟是此物？！”
没错。
万象熔炉，并非单纯的修炼功法，而是源自姬雪月血脉深处的禁忌传承??《葬龙诀》的前置钥匙！唯有当混沌体完全觉醒、心志不堕、信念如铁之人，方能开启其终极形态：**归墟鼎?镇世篇**！
此刻，段凌霄以自身精血为引，母亲灵魂为媒，七十二城百姓怨念为薪，点燃了这尊沉睡万年的灭世之器！
“姬天昊！”他怒喝一声，声震九霄，“你说我母亲是罪人？你说她背叛家族？那你告诉我??是谁勾结域外邪魔，献祭八百万生灵，只为窃取神位？！是谁屠戮忠良，囚禁正统，把姬家变成你一人独裁的牢笼？！是你！是你这个披着族长外衣的畜生！！”
每说一字，归墟鼎便暴涨一分！
每吼一句，天地便共鸣一次！
“今日，我不为复仇而来，也不为夺权而战！”段凌霄踏空而起，脚踩鼎口，长枪凝聚万千雷霆与佛火，“我是来替天下人问你一句??**你配吗？！**”
“轰！！！”
枪出！
不再是“万象归墟刺”，不再是任何已知招式。
这一枪，名为**问天**！
枪芒横贯金殿，所过之处，空间崩塌，法则断裂，连时间都仿佛被冻结！那些列阵护卫尚未反应，便已在光芒扫过的瞬间化为飞灰；七根血柱哀鸣三声，齐齐炸裂；就连地底深处的地脉节点，也开始逆向奔涌，如同大地也在恐惧这一击！
姬天昊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咬破指尖，以精血激活胸前一枚古老符印，怒吼道：“启??护族大阵?九龙锁天局！！”
霎时，祖城四方腾起九道金光巨柱，化作九条金龙盘绕升空，结成一道穹顶般的防御屏障，将整座金殿护在其中！
“铛！！！”
枪尖与龙阵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悠远绵长的金属悲鸣，仿佛整个世界的脊梁都被这一击压弯！
第一息，九条金龙哀嚎扭曲；
第二息，龙鳞片片剥落；
第三息，龙眼爆碎，金光黯淡；
第四息……
“咔嚓。”
龙颈断裂。
屏障崩解。
枪势不止，余波穿透金殿屋顶，直冲云霄！刹那间，乌云被撕开一道千丈裂缝，阳光倾泻而下，照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宛如神罚降临！
姬天昊倒飞而出，撞塌王座，口喷黑血，眼中首次浮现出真正的恐惧。
“不可能……这不可能……半步传奇怎么可能破开九龙锁天局？！除非……你已经触碰到了那个境界……”
“我不是触碰。”段凌霄缓缓落地，枪尖拖地，身后归墟鼎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我是踏过去了。”
他抬头，目光如刀：“姬天昊，你知道为什么你能活到现在吗？不是因为你强，而是因为还有人想活着看到真相。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克制了。”
“母亲的灵魂在我体内温养，舅舅的意志与我同在，族人们的牺牲铺就了我的路。而你？你只剩下恐惧和谎言。”
“所以??”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落下，地面便龟裂一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一手建立的秩序，如何在你面前灰飞烟灭。”
“来人！！护驾！！”姬天昊疯狂嘶吼。
可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那些曾经对他俯首称臣的城主们，此刻跪伏在地，无人敢动。他们看到了那一枪的威力，也听到了那段关于献祭八百万子民的真相。有人颤抖，有人流泪，更有人悄悄摘下了象征效忠的金环，扔进了尘埃。
背叛，从来不是突然发生的。
它酝酿于每一次压迫，每一次欺骗，每一次对正义的践踏。
而现在，火种已燃，只待燎原。
“你……你们……竟敢背叛我？！”姬天昊怒极攻心，猛然撕开胸膛，取出一颗跳动的心脏??那心脏竟呈暗紫色，表面爬满诡异符文，赫然是以邪术炼制的“伪神之心”！
“既然你们都想死……那我就让你们一起陪葬！！”他狞笑着将心脏狠狠拍入地面，“以我精血为引，以万民怨念为基，唤醒葬龙古门最后一道封印??**开！门！**”
轰隆隆??！！
整座祖城剧烈震动！
地底深处传来沉重的齿轮转动声，一道巨大无比的青铜巨门从地底缓缓升起，高达千丈，宽达百里，门上雕刻着无数挣扎的人脸与匍匐的龙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与邪恶气息！
葬龙古门，终现人间！
“哈哈哈！”姬天昊仰天狂笑，身形逐渐膨胀，背后浮现出一头模糊的邪龙虚影，“看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只要我踏入古门，接受邪龙本源灌体，便可成就真神之躯！到那时，我不但能复活所有死去的亲人，还能重建一个绝对秩序的新世界！！”
“新世界？”段凌霄冷笑，“你管这种靠屠杀和奴役堆砌出来的地狱，叫新世界？”
“愚昧者永远不懂！”姬天昊怒斥，“旧时代已经腐烂透顶！唯有毁灭一切，才能重生！就像凤凰涅?，必须先焚尽自身！！”
“可你不是凤凰。”段凌霄缓缓举起枪，归墟鼎悬于头顶，六字大明咒环绕周身，“你只是一条被人斩断脊骨、苟延残喘千年的病狗。”
他眼神骤冷：“而且??今天，我要把你最后的希望，亲手掐灭。”
说罢，他不再迟疑，纵身跃起，直扑那正在开启的古门！
“拦住他！！”姬天昊怒吼。
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袭来??竟是他早年秘密培养的“影武者?终极体”，每一具都拥有传奇初期的实力，且不死不灭，专为守护古门而生！
但段凌霄根本不闪不避。
“归墟鼎??吞噬模式，启动！”
刹那间，鼎口朝下，爆发出恐怖吸力！
第一具影武者刚靠近，便被吸入鼎中，瞬间炼化为纯粹能量；
第二具欲逃，却被六字大明咒锁住神魂，硬生生拖入火海；
第三、第四联手进攻，却被段凌霄一枪横扫，借助鼎力反弹，将其双双震碎！
“没人能阻止我。”他冷冷道，“因为这一战，不只是为了我自己。”
他看向远方，仿佛透过时空，看到了母亲当年孤身赴死的身影，看到了舅舅被铁链贯穿的背影，看到了无数默默牺牲的族人……
“这一枪，是为了所有被你们称为‘罪人’的英雄。”
他冲入古门前的最后一刻，回头望了一眼姬天昊。
“你说你想重建世界？”
“好啊。”
“那我就送你进去，亲自看看??”
“你所谓的‘新神’，到底能不能救你。”
轰！！！
段凌霄持枪撞入古门！
刹那间，时空错乱，景象变幻。
他置身于一片虚无之地，脚下是无尽深渊，头顶是破碎星辰。而在前方，一座由白骨堆砌的王座之上，盘坐着一道身影??正是邪龙本尊的残魂！
“你来了。”邪龙睁开双眼，声音低沉，“你比我想象中更快。”
“我来杀你。”段凌霄毫不废话，“最后一次。”
“可你已经付出了代价。”邪龙盯着他不断崩解的身体，“混沌反噬已经开始，再过片刻，你的意识就会彻底湮灭。你确定还要这么做？”
“确定。”段凌霄握紧长枪，“哪怕只剩一缕魂魄，我也要斩断你回归的路。”
“为什么？”邪龙忽然问，“明明你可以利用我的力量，成为新的主宰。你可以毁掉姬天昊，统治这个世界，甚至……复活你母亲。”
“因为我妈教过我一件事。”段凌霄轻声道，“有些东西，比力量更重要。”
“比如？”
“比如良知。”
话音落，他猛然跃起，枪尖凝聚归墟鼎全部力量，六字大明咒逆行运转，竟将自身生命本源尽数转化为净化之力！
“此枪??名曰：**断孽**！！”
轰！！！
枪锋刺入邪龙眉心！
没有惨叫，没有反抗，邪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竟扬起一丝笑意。
“有趣……真是有趣……人类的情感……竟能强大至此……”
它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点点黑光消散。
“记住……孩子……只要人心尚存黑暗……我们……终将归来……”
“那就等我再来杀你。”段凌霄低声回应，“一万次，十万次，我都奉陪。”
随着邪龙残魂彻底湮灭，整座古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开始自内而外崩塌！
“不！！不可能！！”外界，姬天昊疯狂咆哮，“那是通往永恒的门！！你怎么可能毁掉它？！”
“因为它本就不该存在。”段凌霄从崩塌的空间裂缝中跃出，浑身浴血，左臂齐肩断裂，右腿几乎粉碎，可他仍站着，枪仍握着。
“而你……”他一步步走向姬天昊，“也该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了。”
“你不能杀我！！”姬天昊跪地后退，“我是姬家族长！我是秩序的维护者！若我死了，整个葬龙墟都会陷入混乱！！”
“那你早就该想到。”段凌霄举起枪，枪尖直指其咽喉，“当你决定用八百万条人命铺路的时候。”
“饶命！！我愿退位！！我愿忏悔！！我可以把一切都还给你！！”
“太晚了。”段凌霄冷冷道，“你没有资格谈原谅。”
枪出。
无声无息。
却贯穿了历史，贯穿了谎言，贯穿了一个时代的暴政。
姬天昊的头颅高高飞起，眼中仍残留着不可置信。
尸体倒下那一刻，整座祖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少主胜了！！”
紧接着，万人齐呼！
“少主胜了！！”
“段凌霄万岁！！”
“正统归位！！清平再现！！”
声音如潮水般席卷全城，传遍七十二城，震动山河万里！
段凌霄站在废墟之上，望着东方再次升起的朝阳，缓缓跪下。
他将姬天昊的头颅放在母亲灵魂光球之前，低声呢喃：“母亲……我做到了。那个害你千年不得安息的人，已经伏诛。姬家的污名，从此洗清。”
光球轻轻颤动，仿佛在回应。
风起了。
吹散了硝烟，吹动了他的残袍。
远处，姬玄德等人踉跄奔来，满脸泪水。
“少主……我们可以重建姬家了吗？”
段凌霄站起身，望向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轻声道：“不。”
众人一怔。
“我们要做的，不是重建姬家。”他转身，面对万千百姓，声音响彻天地：
“我们要做的，是**终结家族时代**。”
“从今往后，不再有高高在上的‘族长’，不再有血脉决定命运的‘贵贱’，不再有用无辜者性命换取权力的‘仪式’！”
“我要建立一个新秩序??强者不必俯首，弱者亦可发声，忠诚不靠压迫维系，正义无需牺牲证明！”
“若有谁敢再以‘传统’之名行暴政之事……”
他举起断枪，指向苍穹：
“我段凌霄，必提枪问之！”
全场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段凌霄万岁！！”
“新纪元万岁！！”
“自由万岁！！”
三个月后，新都奠基。
城址选在原镇魔塔废墟之上，命名为“启明城”。
段凌霄拒绝称帝，仅任“守序者”一职，统领天下武院与监察司，专司铲除余孽、肃清奸佞。
姬雪月的灵魂在归墟鼎庇护下逐渐恢复，虽未能重生，却可在特定法阵中短暂显形，每每现身，皆受万民跪拜致敬。
而那一日清晨，她在启明广场中央浮现，怀抱婴儿虚影，含笑望着人群中的段凌霄，轻声道：
“孩子，妈妈为你骄傲。”
段凌霄泪流满面，单膝跪地，久久未起。
多年以后，史书记载：
【甲子年，邪龙出狱，天地动荡。少主段凌霄持枪破塔，斩伪神，毁古门，诛奸首，救母魂，启新元。世人称之：“邪龙出狱，我送仇人全家升天！”】
而他在晚年留下一句话，刻于启明城最高处的石碑之上：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不愿再让任何人，像我妈那样，孤独地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