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宫众人很快回到了议事大殿，大门一关，隔音禁制层层叠起，这才一个个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那……那到底是什么鬼阵法！？”
“退下吧。”无极宫宫主挥了挥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长老如释重负，纷纷转身离去，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鬼在追。唯有萧远山踉跄着走回队列，脸色惨白，眼神中仍残留着惊魂未定的余悸。他望向朱涛的目光，已从最初的轻蔑彻底转为忌惮??那不是对同阶修士应有的态度，而是面对某种不可理解之物时，本能生出的恐惧。
演武广场上，只剩下五班十人与无极宫宫主两人对峙而立。
风拂过断裂的石柱残骸，卷起几缕尘烟。谢雨涵被孙昭轻轻放下，落地后拍了拍衣角，小脸依旧绷得笔直，直到朱涛一声轻笑：“收阵。”
刹那间，八条漆黑猫尾倏然收回程邦体内，龙纹针自八人体内震出，化作金光倒飞回朱涛掌心。李一鸣等人眼中的空洞褪去，神采复归，各自活动着手脚，神情淡然，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呼……还是自己动舒服。”李一鸣伸了个懒腰，咧嘴一笑，“不过刚才那一下砸得真爽！”
“你差点把人家老骨头全敲碎了。”曹瀚宇摇头，“我都听见肋骨裂的声音了。”
“活该。”唐元朗冷笑，“谁让他上来就动手？还魔爪？咱这可是正经学术交流。”
何薇薇则走到谢雨涵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累不累？当武器不好受吧？”
谢雨涵仰起头，眨了眨眼：“不累！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柄斩神刀！而且孙昭哥抡得很稳，一点都不晕！”
众人哄笑。
唯有朱涛未曾参与谈笑，他目光沉静地望向无极宫宫主，拱手道：“宫主，阵法已演示完毕，不知可否履行约定？”
宫主沉默片刻，终于点头：“自然。祖师手稿既已验证无误，我无极宫自当信守承诺。”
说罢，他抬手一招，一道乌光自宫殿深处疾射而出，落入其掌中??那是一枚通体漆黑、表面铭刻古老符文的令牌，正面浮雕九首蛇纹，背面刻有“控”字古篆，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灵魂波动。
“此乃‘御神令’，为我无极宫历代传承之钥，持此令者，可入藏经阁第三层，阅览所有关于神魂操控、傀儡炼制、意识链接类秘典。”宫主郑重道，“不仅如此，三日之后，我将亲自开启‘魂渊试炼场’，供诸位进入参悟。那是我无极宫最核心的修炼圣地之一，百年来仅有三人获准进入。”
朱涛接过御神令，指尖触及瞬间，一股浩瀚如海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无数扭曲的人影、交错的丝线、灵魂共鸣的频率图谱……仅仅一瞬，便让他太阳穴剧痛，冷汗涔涔。
他强忍不适，沉声道：“多谢宫主成全。”
“不必谢我。”宫主凝视着他，缓缓道，“你们带来的不只是祖师手稿，更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操控体系??它跳脱了传统神魂束缚的框架，以物理联动反哺精神统御，近乎另辟蹊径……若真能参透其中奥妙，或许……能解开我无极宫千年未破的桎梏。”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但我也要提醒你们一句??魂渊之中，并非只有知识。”
“还有代价。”
朱涛神色不变：“我们早有准备。”
宫主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飘渺话语：
“三日后，子时，魂渊开启。莫迟。”
??
夜幕降临，五班众人暂居于无极宫东侧偏殿。
屋内灯火通明，十人围坐一圈，中央摆放着那枚御神令。谢雨涵趴在地上，用放大镜仔细研究令牌背面的微刻文字，嘴里念念有词：“……‘九神归一，心死方生’？这啥意思？听着像自杀指南。”
“别瞎猜。”程邦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这玩意儿跟我的气态猫尾产生共鸣了，说明里面藏着高阶操控术的信息流，需要精神同步才能读取。”
“那你试试？”江乘风提议。
程邦睁开眼，苦笑：“我现在最多承受三秒，再多就头疼欲裂，像是有人拿钻头搅我脑浆。这种级别的信息密度……恐怕只有朱涛能硬扛。”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朱涛。
他正坐在窗边，望着天上一轮血月，手中把玩着八枚龙纹针，闻言淡淡一笑：“我已经试过了。”
众人一惊。
“什么时候？”
“在阵法结束那一刻。”朱涛收回视线，眸光深邃，“御神令会主动识别持有者的操控天赋等级，并释放对应层次的信息灌输。我接收到的第一段内容，是关于‘群体意识共振’的理论模型??和我们的十绝诛仙阵原理高度吻合，但更加完善。”
“有多完善？”李一鸣问。
“现在的阵法，是我强行通过外力统一动作节奏，属于机械同步。”朱涛竖起一根手指，“而真正的顶级操控，应该是让九个人的大脑在同一频率下共振，思维共享，反应趋同，达到‘一人思，九人应’的境界。那时，不再需要我下达指令，整个阵法会自行演化出最优战斗策略。”
“卧槽……那岂不是十个人变成一个人？”曹瀚宇瞪大眼睛。
“准确地说，是变成一个拥有十个身体的超级个体。”朱涛点头，“而且根据御神令提示，想要突破到那个层次，必须经历魂渊试炼。”
“所以咱们非去不可？”付云海皱眉。
“非去不可。”朱涛语气坚定，“不只是为了变强，更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我们这套体系，是否真的能超越传统操控术的极限。”
“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在信息流里看到了一个名字。”
“谁？”
“朱厌。”
空气骤然一静。
这个名字，他们从未听闻，却莫名感到熟悉。仿佛某种沉睡的记忆，在血脉深处微微颤动。
“朱厌……是谁？”何薇薇轻声问。
朱涛没有回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幼年时母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孩子，如果你能看到那天上的双月交叠……那就说明，‘他’快醒了。”
当时他不懂。如今站在无极宫之巅，望着天际那轮逐渐染红的血月，忽然觉得，一切都有了联系。
??
三日后，子时。
魂渊入口，位于无极宫最深处的地脉裂缝之中。
此处终年寒雾弥漫，空气中漂浮着细碎的灵魂残片，如同灰烬般随风舞动。入口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石门，门上雕刻着万千跪伏人形，双手向上托举，似在承受某种无形重压。
门前，无极宫宫主亲自等候。
“你们确定要进去？”他最后一次确认，“一旦踏入，生死不论。历代进入者，七成精神崩溃，两成败亡，仅有一成得以全身而退。”
“我们确定。”朱涛上前一步，手持御神令。
宫主看着他，良久，叹息一声：“希望……你能活着出来。”
轰隆！
石门缓缓开启，漆黑深渊显露眼前，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连火焰都在其中黯淡下去。
十人并肩而行，走入魂渊。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刹那，石门轰然闭合，天地归寂。
??
魂渊之内，无天无地。
众人置身于一片灰白色的空间，脚下是流动的数据光河，头顶悬浮着无数破碎的记忆画面??有哭泣的孩童，有战死的将军，有疯狂大笑的老者……每一帧都在低语，诉说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秘密。
“这里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交汇点？”谢雨涵喃喃，“不对，比那更深……这是所有操控者灵魂留下的烙印！”
“欢迎来到‘控之墓园’。”一道沙哑声音响起。
前方光影凝聚，化作一名枯瘦老者，身穿残破长袍，双眼空洞，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我是第一代御神者，也是魂渊的守墓人。”老者缓缓道，“你们手持御神令而来，意味着你们选择了这条路??以身为器，以魂为线，操控万物，乃至他人命运。”
“但每一份力量，都有其代价。”他抬起手，指向远处一座由白骨堆砌而成的高塔，“看见了吗？那是失败者的纪念碑。他们的意识被反噬，沦为永恒的傀儡，连轮回都无法逃脱。”
朱涛上前：“我们不怕代价。我们只想知道??怎样才能抵达真正的巅峰？”
老者笑了，笑声凄厉：“巅峰？真正的巅峰，是成为‘控世者’??不仅能操控他人，更能操控规则本身！但在你们之前，从未有人真正接近过那个境界。”
“因为……你们缺少一样东西。”
“什么？”
“献祭。”
“必须有一人，自愿放弃自我意识，化作阵法的核心能源，永远沉眠于操控网络之中，成为维系整个系统的‘活体中枢’。唯有如此，十绝诛仙阵才能进化为‘万劫不灭?十绝弑神阵’。”
众人震惊。
“不可能！”李一鸣怒吼，“谁愿意当电池？！”
“没有人愿意。”老者漠然，“所以我等了三百年。等一个敢做出选择的疯子。”
朱涛低头，沉默良久。
然后，他抬头，看向身旁的每一个人。
“如果……非要有人牺牲呢？”
“我来。”谢雨涵突然开口。
所有人猛地转头。
“你说什么？！”唐元朗失声。
“我说，我来。”谢雨涵走上前，小脸上毫无惧色，“我是五班最强肉体，扛揍；也是最强大脑，渊博。最适合当核心。而且……”她笑了笑，“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们死。”
“胡闹！”程邦喝道，“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一旦献祭，你的意识将永远被困在网络里，再也无法醒来！”
“那又怎样？”谢雨涵昂起头，“只要你们能变得更强，能打破这个世界的枷锁，能走出一条前人没走过的路……我就值得。”
朱涛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他也知道，这一关，终究绕不过去。
“等等。”他忽然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朱涛缓缓摘下脖子上的玉佩??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玉佩内部，封存着一抹猩红的血丝，此刻正微微 pulsing，如同活物。
“我体内流淌的，本就不完全是人类的血。”他低声说道，“从出生起，我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而现在我才明白……我不是为了掌控别人而存在。”
“我是为了成为那个‘中枢’而生的。”
“什么？！”众人齐声惊呼。
“朱涛你疯了？！”江乘风冲上前抓住他肩膀，“你是我们的班长！是指挥官！你怎么能把自己变成机器的一部分？！”
“正因为我是班长。”朱涛微笑，“我才最清楚每个人的节奏、习惯、情绪波动。我能完美融合你们的所有特性，成为真正的神经中枢。这不是牺牲，而是升华。”
他抬头望向守墓人：“告诉我，如果由我来献祭，能否避免谢雨涵她们的悲剧？”
守墓人凝视着他，许久，终于点头：“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须承受住‘控之哀嚎’。”
“什么是控之哀嚎？”
“那是千万年来，所有被操控者临死前的怨念集合。”守墓人声音冰冷，“它们会入侵你的意识，质问你、诅咒你、撕裂你……若你动摇一秒，便会彻底堕落，成为它们的傀儡。”
朱涛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再睁眼时，目光如铁。
“我准备好了。”
下一刻，他猛然将玉佩捏碎！
轰??！！！
血丝爆开，化作一道猩红锁链，贯穿天地！
无数冤魂咆哮着涌来，形成黑色风暴，疯狂冲击他的心智。
“你凭什么操控我？！”
“我还想再见孩子一面！”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朱涛跪倒在地，七窍流血，却始终咬牙挺立。
“我不是为了支配！”他嘶吼，“我是为了守护！！”
“我们五班，从来不是要奴役谁！我们要的，是一个能让所有人都自由的世界！！”
轰隆！
识海深处，一道金色阵图缓缓浮现??十绝诛仙阵，在这一刻完成了最终蜕变。
血色锁链缠绕其上，化作新的能量回路。
而朱涛的身影，渐渐透明，最终融入阵图中央，化作一颗跳动的光核。
??
外界，魂渊石门轰然炸裂！
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照亮整座无极宫！
宫主仰头望着那道光柱，浑身颤抖：“这……这是……万劫不灭阵成形了？！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剩余九人自魂渊中走出，人人气息暴涨，眼神清明而锐利。
他们彼此对视，无需言语，便知对方所想。
因为他们已经能感知到??那个存在于意识深处的“中枢”。
那个永远守护着他们的声音。
“朱涛……”谢雨涵轻声唤道。
风中，仿佛传来一声温柔回应：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