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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徐州一儒士
    崔玦摇头,随即朝门外高呼。

    “来人!”

    “取徐州舆图来!”

    有了此图,更方便他们短议徐淮守备事宜。

    待州牧府仆从搬来舆图,孙文礼便上前对照。

    “崔大人您且看。”

    孙文礼沿淮河主支下游,先是找到扬州府为基点。

    “淮南水系繁多,守淮河,其实并不该沿着淮河主脉一味驻防。“

    “尤其是为了阻滞南方群尸,就该以襄阳府、庐州府、扬州府为外围屏护。”

    “这三处重镇,本该是提防南尸的第一重防线。”

    守城,也不是什么都适合守。

    在孙文礼眼中,沿途小县,就没必要守。

    那逗人发笑的丈高城墙,得投进去多少兵丁,才能扼住群尸势头?

    “只是......”

    孙文礼苦笑着摇了摇头。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情况早已糜烂。

    扬州府早早告破,乃吴王刘璟亲口所言。

    这一点有昔日孙文礼麾下营军屯将亲眼所见佐证。

    那群抬棺兵尸更是做不得假。

    “孙将军,还是赶紧说些有用的!你我当同舟共济!“

    心情烦闷的崔玦懒得客套,扬州府尸陷,已成定局。

    他只想知道孙文礼打算怎么应对眼下危局,保住大伙儿的性命。

    依照监国令旨。

    孙文礼被贬为徐淮东镇总兵不假,可后面还有霍相的一句,‘提督淮河沿线军务。’

    ‘提督’就属于是加了一个假都督头衔,事毕即撤。

    孙文礼官职虽贬,但实权不削反增。

    徐州各镇卫所兵权,因这一句话,孙文礼就能从崔玦处褫夺大半。

    比起让徐州牧崔玦自谋守徐,显然还是‘关中良家子’出身的孙文礼更受洛都朝廷信赖。

    出身知根知底,更有人质在京。

    ......

    一直自觉当个透明人的吴王刘璟,适时提醒道。

    “孙将军,扬州府已失,庐州府或许尚在。”

    孙文礼沉默片刻,缓缓道来。

    “庐州府在与不在都无所谓了。”

    “庐州府已成孤势,不可守。”

    剩下这么一个庐州府孤悬在南,对于徐淮防线的意义......甚至是有些尴尬。

    长江下游发散出的巢湖流域,独剩此一座孤城。

    先不说尸鬼会不会被水冲过去。

    庐州府前凸在外,孤陲为饵,迟早会被尸群四面合拢。

    送人进去,就是添油战术。

    孙文礼但凡头脑还清醒,就不会去这儿守城。

    只因,即便他进得去,守得住,以后只怕也逃不出......

    更大的可能,是援军还没到,庐州府就已经完蛋了!

    还是淮南府好,虽说也是在淮河主支以南,但它好歹位于淮河支脉密集水网的覆盖下。

    舟渡来去自如。

    若真到了逼不得已之时,几架小舟,就能一路北逃。

    要是水性好,熟识路线,甚至都能一路北渡,直接逃到黄河边上。

    更何况还有淮河水师可用。

    淮河水师大体分作两部,淮南千户卫所,及洪泽千户卫所。

    两部水师战船分别停驻在淮南府,及淮安府左近的洪泽湖畔。

    这些水师战船无论是通过颍水、汴水、亦或是南北运河北上,都是绝佳的逃生途径。

    而想要确保这几条水路北逃的通道畅通。

    黄河以南,就需要保住徐州境内四座重镇不失。

    水师战船即便北逃,也仍旧需要沿途有所补给。

    淮南府——淮阳府。

    由南向北,这是第一条生路。

    还有一线,乃淮安府——徐州府。

    之所以孙文礼不自请去更熟悉的淮安府......

    淮安地界终究还是太靠海了些,北撤也不方便。

    洪泽湖上的那支水师战船,可不像是淮南千户所那般容易把控。

    据小道消息传来,青州东莱郡登州府周遭,尸疫的势头怕是也压不住了。

    若有朝一日,青州东莱郡尸陷,徐州西侧肯定是比东边安全。

    青、扬群尸南北夹击徐州生民,犹未可知?

    青州尸若南下,最先受到威胁的就会是徐州府。

    因此,孙文礼的最优选......

    “崔大人,还请您坐镇徐州府主持大局,并向淮安府拨调援军。”

    “淮安太守此前经孙某提醒,城池定然未失!”

    作为孙文礼败退北归途中的重要一站,淮安太守最先拿到了第一手的江南尸疫详情。

    城中还有此前为了供应偏师南下而囤积的军资粮秣,甚至是民夫劳力。

    有人有粮,这才使淮安府具备坚守的可行性。

    “援军至,淮安军民定然振奋,足可坚守一时。”

    至于说淮安府守过一时之后,又该当如何?

    孙文礼没说,刘璟和崔玦也没问。

    明摆着的事,真说出来反倒是不美。

    徐州是天下人的弃子之一。

    庐州府和淮安府又何尝不是徐州人的弃子?

    “好,就依将军!”

    徐州牧崔玦一口答应。

    不是他看不出来哪里更安全。

    孙文礼才来徐州几天?

    他崔玦却已经在任徐州数年之久!

    去更安全的淮阳府躲一躲固然不错。

    可‘徐州牧’实在是离不开徐州府......

    离开徐州府的州牧崔玦,就只剩下一个名头,和一个官印。

    可代价呢?

    州牧崔玦带着一套班底离开徐州府。

    随后,徐州全境能够预见的政令不通,会让官府短期失去对徐州全局的调控。

    继而......混乱不堪。

    崔玦不能动,也不敢动。

    若想尽快调度全州卫所,崔玦就不能把徐州府内当下现行的这一套行政班子打乱。

    尤其是不敢搬迁治所。

    徐州治所一动,单是各地卫所武官确认消息真假,就得花上大半个月,甚至几个月。

    到时候,调去驰援的到底是官兵?还是兵尸?

    如此......徐州兵力调度失据,构不成防线。

    尸群便能够提早冲击黄河防线,天下崩毁!

    他崔玦还是一个‘死’字!

    甚至还会‘青史留名’,遗臭千古!

    这种可能性单是想一想,崔玦就接受不了。

    昔日为官清廉也好,贪腐也罢。

    唯有一点,崔玦此刻竟是隐隐有所明悟。

    此时无有公私之分。

    为了天下生民,为了崔氏迁逃。

    他只能争取时间,哪怕是为了崔氏血脉的延续!

    若是他逃了......

    前线提督淮河军务的孙文礼,那也只是个空中楼阁。

    ‘呼——’

    一吹就倒。

    任他兵法韬略如何高超,不通驭民保民,那就只能等着被徐州数百万百姓化尸,南北包夹。

    届时别说守淮,孙文礼只怕连逃命的余地都不会再有。

    至于如何驭民?如何保民?

    徐州谁有能力做到?有权力做到?

    除却徐州牧崔玦,还真就一时没有旁人能够胜任。

    人言时势造英雄。

    弃天下、弃国、弃族、弃家,保全一人之性命?

    还是保家、保族、保国、保天下,以全一世之英名?

    但凡崔玦还有些理智,就不难抉择。

    甚至于在心底,崔玦竟还隐隐有一丝悸动。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自古能臣将相,又有几人?!

    ‘救崔氏!救民!救天下!’

    ‘若成此事......’

    崔玦虽死,却又能永远‘活’着。

    梦中的那一声‘崔圣’,着实令人神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