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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蔽的山洞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从洞口缝隙中透入的、交替明灭的光线,昭示着昼夜的流转。
花痴开盘膝而坐,如同石雕。他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从最初的紊乱微弱,逐渐变得悠长而平稳。《不动明王心经》的心法在他体内周而复始地运转,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与屠万仞一战留下的创伤——灼伤的经脉,震荡的内腑,以及过度透支后近乎干涸的气海。
与寻常疗伤不同,他的“熬煞”经历,使得这次恢复过程充满了凶险与机遇。屠万仞那狂暴的“火煞”虽大部分被引导反击,但仍有极少部分顽固的异种能量侵入骨髓深处。此刻,在心经的运转下,这些残存的煞气如同跗骨之蛆,被一点点逼迫、剥离、炼化。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如同将烧红的细针从骨髓中抽出。花痴开的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但他始终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以强大的意志力驾驭着心经的运行,将那丝丝缕缕的炽热煞气,强行纳入自身的循环,去芜存菁,转化为一股更加凝练、带着一丝灼热属性的独特内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三天,也许五天。
当最后一缕顽固的异种煞气被彻底炼化,融入丹田气海时,花痴开浑身猛地一震,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他张口吐出一股灼热的浊气,气息非但没有衰弱,反而陡然间变得浑厚了几分。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痴态”。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空洞之下,似乎多了一丝内敛的、如同经过地火淬炼后的金属般的光泽。
伤势尽复,功力竟还有所精进!尤其是对内力的掌控,以及对“煞气”的理解,更是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屠万仞这尊“磨刀石”,虽然凶险,却也让他这把复仇之刃,被磨砺得更加锋利。
花痴开没有立刻起身。他开始在脑海中,如同复盘一场惊世赌局般,细细回顾与屠万仞交手的每一个细节。
从最初被动承受“火煞”的煎熬,到后来主动“熬炼”煞气,再到最后灵光乍现般的“化煞为刃”……每一步都凶险万分,却也蕴含着《不动明王心经》和“千手观音”的至高奥义。
“煞,乃天地之戾气,亦为人心之执念。”夜郎七的话语再次回响。
屠万仞的“煞”,源于其狂暴的性格和对力量的极致追求,是“火煞”。
那么司马空呢?他的“煞”又会是什么?阴险?诡诈?算计?
还有那个神秘的“判官”,他的“煞”……莫非真的涉及规则与气运?
花痴开意识到,“熬煞”并非仅仅是一种对抗煞气、磨练意志的手段,更是一种洞察对手内心、破解其力量根源的法门。未来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可怕,他必须将这门技艺锤炼到极致。
同时,他也反思了自己最后的“化煞为刃”。那一指看似惊艳,实则是被逼到绝境的无奈之举,其中蕴含的凶险,现在想来仍然后怕。若非他根基扎实,对《不动明王心经》领悟到了相当火候,恐怕未伤敌,先己身崩溃了。这一招,还不能完全掌控,需慎用。
复盘完毕,花痴开的思绪转向了未来。
目标:司马空。
地点:南方,可能隐藏在某座地下赌城。
信息太少,如同大海捞针。他需要更确切的情报。
他想起了自己的伙伴。
小七,那个机灵如狐、消息灵通,在市井底层摸爬滚打长大的少年。他擅长打探消息,混迹三教九流,或许能通过南来北往的赌客、商旅,找到关于司马空或者异常地下赌城的蛛丝马迹。
阿蛮,力大无穷,性格憨直却极其重义气,是在一次地方赌局中不打不相识的蛮族少年。有他在身边,能应对许多不必要的武力麻烦。
是时候联系他们了。花痴开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两枚看似普通的骨片。这是他们分别时约定的联络信号,通过特定的渠道传递,能在不暴露各自行踪的情况下,约定汇合地点。
他仔细地在骨片上用内力刻下只有他们三人能懂的暗号,标注了大致的时间和位于南方边境的一个小镇——“清风集”作为汇合点。做完这一切,他走出山洞,找到一处隐秘的、属于某个小型流浪情报组织的据点,支付了不菲的报酬,将骨片传递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花痴开并未立刻赶往清风集。他需要更多的准备。屠万仞提到,司马空可能拿着从父亲那里逼问出的“部分秘密”去向“天局”邀功。这“秘密”究竟是什么?是否与父亲勘破的、触及“天局”根基的东西有关?
他回忆起夜郎七的教导,以及父亲留下的、母亲拼死带出的几件遗物——除了那本残缺的、记载着《不动明王心经》和“千手观音”精要的铁卷之外,还有一枚材质特殊、刻着奇异花纹的令牌,以及半张似乎指向某个地方的残图。
之前他实力不足,无法参透更多。如今功力精进,或许可以再尝试一下。
他再次拿出那枚令牌。令牌非金非木,触手温凉,上面刻着的花纹并非任何已知的文字或图案,更像是一种抽象的符号,隐隐构成一只俯瞰众生的眼睛形状。他尝试将一丝内力注入其中。
嗡——
令牌轻微一震,那“眼睛”般的花纹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光芒。与此同时,花痴开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冰冷与审视意味的“意念”,从令牌上反馈回来,瞬间扫过他的身体。
这感觉转瞬即逝,令牌恢复了平凡。但花痴开却心中一凛!
这令牌……是活的?或者说,它与某个强大的存在或地方有着神秘的联系?刚才那一丝“意念”,带着一种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的意味,与屠万仞描述的“判官”给人的感觉,隐隐有几分相似!
难道这令牌与“天局”有关?是身份凭证?还是……追踪器?
花痴开心中警兆顿生。他立刻将令牌收回,并用《不动明王心经》的内力在周身形成一层无形的屏蔽。他不敢再轻易尝试。
接着,他看向那半张残图。图纸古老,材质特殊,上面描绘的山川地形十分古怪,与他所知的花夜国乃至周边国家的地图都对不上。唯一清晰的标记,是一个位于疑似山脉中心的、类似祭坛的图案。
这半张图,又指向何处?与父亲的秘密有关吗?
线索依然支离破碎,但花痴开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真相的核心。司马空手中可能有的“秘密”,父亲留下的令牌和残图,以及那个神秘的“判官”和“天局”……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某个巨大的、笼罩在赌坛之上的阴谋。
他收起所有物品,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他都必须走下去。
是时候动身了。
他离开了藏身的山脉,辨明方向,朝着南方边境的“清风集”而去。他依旧是一身粗布衣衫,眼神空洞,步履看似迟缓,但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南方的天空,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阴沉,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花痴开知道,此去南方,不再是挑战地方赌王、积累名声的游历,而是真正踏入复仇的漩涡中心,与那个害死父亲的元凶之一,展开一场赌上性命与智慧的生死局。
暗流,已开始向南涌动。
而他将如一把淬炼过的利刃,悄无声息地,刺入这漩涡的最深处。
第361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