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的回答过后，没有人说话。
挑起话题的修玛稍稍低头，像是事不关己。达克妮斯左顾右盼，想说些缓解气氛的话，无奈嘴太笨。
桑基恩的手指敲打着额头。
“立香，我知道你就这性格，但这次你真得考虑一下。”
“我是认真的。”立香说，“因为我做过同样的选择。”
“你想说斯坦索姆吗？那次我承认你干得漂亮，都够写本诗集送去学院当教材了。可这回不一样孩子。”
“没有区别。”
“区别大了。”
桑基恩的语气有些重，听得出来他是真的着急。
“我说这话大家可能不爱听，但这个世界的人最终都会死。我们要带回的是他们的灵魂，所以必须把他们看成一个个灵魂再去做决策。现在阻止莫拉格是最最要紧的，意气用事毫无意义。还是说你很想领教一下魔神的本体？那样的话等你回来我可以让你看个够。”
“我们当然要阻止利奥，阻止莫拉格，同时我们也得想个不杀城内人的办法。”
立香这话让桑基恩的手狠狠拍在脸上。
“我的天啊，你这好比是告诉大衮‘嘿，你穿过湮灭之门的时候能小心点别踩死人吗’。但凡动动脑子都知道这连玩笑都算不上。总之，我以迪德拉大君的身份提议——不，应该说是警告，你必须拿出能说服我的理由，否则我立刻就传送过去替你动手。”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你态度这么强硬。”
“因为我是真的不明白。你担心他们死后会留下后遗症？那都不是问题。只要灵魂回归，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变回原本的样子，把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那你告诉我，桑基恩。”
立香的目光投向那两千士兵。他们有的坐着休息，有的正望着这边。他们听不清也听不懂这边的对话，只是等待着摩尔贝露给他们下命令。
望着这些人，立香攥紧拳头。
“我要如何把这些活生生的人当成没有形体的灵魂？我要怎么才能说服自己他们死也无所谓，反正最后都要死？我们在王都也生活过，我和那里的人们说过话，现在你让我下杀手？我做不到！”
“你想一人不杀就干掉利奥才是真的做不到。哪怕你说打伤他们都不可能。”
“我能！”
御主突然激昂了，挥着手。
“利奥既然要欺骗人们举行召唤，他肯定是独自在做召唤的准备！只要能找到他的位置，朝那个方向突击就行了！剩下的人阻止城里的人，这样能行！”
“别以为那些士兵好对付。”桑基恩摇头道，“他们已经被恶意魔力冲得上了头，肯定会拼命的。”
“即使如此也一样！我相信大家能做到，对吧！”
依然没人回答，从者们甚至不敢看立香的脸。桑基恩叹着气看向达·芬奇，达·芬奇也在叹气。
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这个世界，被复活的人由于深刻保留了死亡时的记忆，在复活后出于对自我保护的本能，会“极力避免导致自己死亡的状况”。因为绝大多数人是战死的，所以会非常害怕再投入战斗。再比如摩尔贝露第一次死在了森林里，所以会对森林有PTSD。这与艾蕾如何参与其中无关，可能是这个世界特有的情况。
立香也不例外。
因为死亡时被利奥吓破了胆，刚才又被瑟洛夫塔指了出来，现在的立香只要扯到跟利奥有关的事，就会变得急躁易怒，反复强调自己的原则，以证明自己和平时一样。实际早已失去冷静。
他只是急着弥补之前的失态。
“怎么样？”
继续征求着意见，但这次有人说话了。
“我觉得不怎么样。”
立香呆了，因为反对他的是摩尔贝露。
“你什么意思，摩尔贝露？”
“我的意思是已经可以了，不用那么麻烦。都火烧眉毛了还能想着敌人的性命，连我都要笑出声了。”
“敌人？你把你的人民称为敌人？”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抓着摩尔贝露的肩膀，立香使劲摇晃着。
“敌人是蛇影，是利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行！我见过和你一样的王子，我阻止他犯下屠杀人民错误！所以现在我绝不能同意！”
摩尔贝露笑着推开立香的手。
“你说的是你以前讲过的那个王子要屠杀感染瘟疫的市民的故事？没关系，我的人民死了也会留下灵魂嘛，并不是无意义的死。而且我也很清醒，所以这个事就让我来吧。”
“不行！这……”
“时间紧迫，咱们还是不要讲大道理了。我也不怎么喜欢听”
“摩尔贝露！”
“藤丸立香！”
摩尔贝露用更大的声音喝住立香长出一口气，嘴唇颤抖。
“这就是现实，我的国家已经穷途末路。但即使短暂虚伪，它也是我的国家，我也是它的公主。所以求你了，至少让我亲手埋葬它。我不想把这个权利拱手让给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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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尔贝露……”
立香还想说什么，嘴被摩尔贝露的手指点着。
公主露出一抹略显伤感的笑。
“有缘再见吧，藤丸立香。娜卡，拜托了。”
“嗯。”
艾蕾忽然上前，手指顶住立香额头。立香顿时头晕目眩地倒下，陷入假死。
“不愧是娜卡，”摩尔贝露笑道，“果然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这，这个嘛……”
艾蕾局促地看着修玛，摩尔贝露也是冷笑一声。
“我也得谢谢你，修玛。你是故意说，就为了让立香反对，好让我能下定决心是吧？你跟他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他什么脾气你肯定清楚。”
修玛面无表情地摊手。
“想多了，我可没那个脑子。”
“行行行，我就当是这样吧。准备出发。”
“但是你行吗？”戈尔德鲁夫还是很担心，“你真要杀害你的国民？”
“这可是战斗啊所长先生，有的只是敌人和同伴而已。这样想就可以了吧？”
“呃……这个……所以说你相信我们的话了？”
摩尔贝露叹了口气，视线的前方是王都城门，那里聚集了更多的士兵，似乎要打过来。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完全相信。就算我的国家和世界已经变成这样，我作为公主也有战斗到底的选项。”
她的目光又落在立香身上。
“但那样我就必须与你们敌对，与他敌对，我就必须杀了你们。这我也不愿意。可现实就是你们和我们只有一方能存在。”
“而您选择了他们。”菲儿直到现在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为什么？”
“呵呵呵，谁知道呢？硬要说的话，算是一点私心吧。早知道就不跟伊斯拉说那些话了，回旋镖打得真疼。”
“好吧，”戈尔德鲁夫也露出放心的表情，“我相信你的觉悟。但利奥可不好对付。就看他之前的表现，肯定不是一两个人能对付得了的。但要是太多人去攻击他，城里的士兵……”
“关于这一点我觉得不用担心。”
说话的是艾蕾。戈尔德鲁夫问原因，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
“以我的推测，摩尔贝露刚好能克制利奥，完全可以单杀。”
接着她说出了理由。达·芬奇第一个赞成，戈尔德鲁夫想了想也同意了。
摩尔贝露有点小惊讶。
“原来我还有这种本事吗？”
“怎么说你也有着我的力量嘛。”艾蕾笑道，“这点事还是能做到的。”
“嘿，我这两回还真没白死。哦对了达·芬奇，我记得你说过你们那边的从者都是英灵的侧面，而英灵是在历史上留下过名字的存在。既然我也是你们那边的灵魂，那你觉得我会不会晋升为英灵呢？”
这个问题让达·芬奇挺意外。她也是如实回答。
“按理说不太可能。但现在世界已经乱七八糟的了，我觉得说不准哦。”
“啊呀，那就是说今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咯？”
“别高兴得太早。”修玛说，“所谓英灵就跟网吧的电脑差不多，只保留你基本的信息而已。你的记忆可留不下。”
“听不懂你说啥，也就是说我会记不住你们？有没有办法记住呢？”
“成为Avenger的话也许就能了。”达·芬奇说，“复仇者，Avenger，他们的记忆力都可好了。”
摩尔贝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样啊。那就当个Avenger吧。”
“你说啥就是啥啊？”刑部姬也听不下去了，“你要对谁复仇啊就当Avenger？”
“不就是复仇的对象吗？那当然有。不过这些以后再想。”
公主翻身上马。
“抓紧时间出发吧。”
*****
根据桑基恩的追踪，湮灭魔力集中在王宫中央的位置，而且会是个宽敞的地方，以便能画出足够复杂庞大的法阵。
我能想到的只有王宫的花园了。位于王宫中央，还很大，分为外庭内庭两个区域，被墙隔开。
计划很简单。我和菲儿朝着花园直线突进，途中遇到的……敌人，就交给娜卡和修玛处理。我已经告诉两人不需要留情。菲儿不用我提醒，她本来对这城市里的人就没什么好感。
我将所有士兵都留在原地，让达克妮斯也留下照顾立香，只带着菲儿、娜卡和修玛回到城门前。
士兵们包围了我们，瑟洛夫塔的目光依然充满敌意。
“终于愿意束手就擒了吗？那就赶紧下马，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他还愿意听我说话。这说明他确实没有被操控精神或是怎样，而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我下了马。
“瑟洛夫塔，我最后说一次。利奥骗了你们，正计划在城内召唤可怕的怪物。那个怪物会杀光所有人，吞噬所有灵魂。”
“胡言乱语！要想质疑利奥大人，就先解释解释迦勒底吧！”
“可以，你听仔细了。”
说着，我一掀斗篷，蒙在瑟洛夫塔脸上。手里伸出棍子顶住斗篷，让斗篷变成镰刀，挂住瑟洛夫塔的脖子。
“这就是我要解释的。”
咔嚓——
果断一拉，瑟洛夫塔人头落地。旁边的士兵正要动手，也被我和菲儿全杀了。
城墙上的士兵向下放箭，娜卡的长枪升起枪槛组成护盾挡住。修玛趁机跃上城墙乱杀。
不多时，守卫城门的士兵全成了尸体。
这个感觉怎么说呢？好像没有我想的那样有冲击力。我本以为自己会流泪，会痛苦，会难受到想吐，因为我刚才在戈尔德鲁夫面前完全是逞能。
但实际并没有，就像我过去在战场上杀死恶魔一样稀松平常。看来我并不是逞能，而是真情流露。
就这样短暂思考了片刻，我们朝着王宫冲去。
“是摩尔贝露！所有人快来！”
然后很快就被发现。全城的人，无论士兵还是百姓都蜂拥而至。
“杀了她们！”
一个男人挥舞着草叉冲我来了。我用镰刀一弹，反手刀刃就捅穿男人的肚子。
“再见，巴克大叔。你做得面包真不错。”
“摩尔贝露！”
又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都拿着菜刀。我让他们的影子里钻出锁链，把他们的腿缠住。
顺便自然地笑了笑。
“你好啊谢里安。带女儿们出来玩吗？”
镰刀横扫，三颗人头落地。
“啊啊啊！！”
“你总是那么急性子啊，哈利大叔！”
我用刀柄挡住一个男人的斧子，刀尖勾住男人的肚子。稍微用力，就把他甩进旁边的裁缝店。
我也走进去。男人刚要起身，我踩碎了他的喉咙。
“你这恶毒的女人！”
有个大妈拿着小刀从里面跑出来，恶狠狠扎向我。
“贝托娜阿姨，我记得我有件礼服在这里吧？能帮我找找吗？”
我一手抓住大妈的手腕，一手夺过小刀，往店铺的里间走去。她总是把我的衣服放在一个专门的柜子里。
“去死啊！！”
听声音，大妈好像抄起了她爱用的锤子。我随手把小刀往后一扔，她就没了声音，我想我肯定刺中了她的喉咙。
“算了我自己找吧。”
还好，我很快找到了礼服。纯白的连衣短裙，带着恰到好处的金丝。这件礼服我很少穿，所以有时会拿到王宫外面去保养，毕竟我的衣服很多很多嘛。
“摩尔贝露大人？”
等我出来的时候，菲儿已经在店外了。她的拳套满是血，还带着零星的碎肉。
她打量着我。
“您这是？”
“告别也要穿得得体些嘛。虽然黑的更好，不过眼下也没工夫挑选啦。”
“杀啊啊啊！！”
看来换衣服的时间还是有些长，更多的人围上来了。就算是娜卡和修玛全力以赴也没法完全挡住。
那是当然的，毕竟他们可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人民啊。
所以这一幕真的让我想笑，放声大笑。
“对！就是这样！来杀我吧！我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叛徒！”
我的攻击毫不留情，刀刀致命。锁链与镰刀并用，效率奇高无比。
等我们杀进王宫时，纯白的礼服几乎重新染了色。真是漂亮极了。
最后，我和菲儿进入外庭，站在内庭的入口前，望着面前成群的士兵。
他们都是王宫内的皇家卫兵，保护王宫的安全。现在则死守着内庭入口，而且还有更多人不断赶来。
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还在想怎么到处都没看着您呢。”
望着被为卫兵簇拥的男人。
“父王。”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