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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业》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流沙山
    云上是渺渺青冥,一轮如若真实不虚的天日高悬正中,似是在近前,乘风可触,又似永也遥不可及。

    云下的则是一条千里长河,正白翻碧涌,波涛浩汗,流势甚疾。

    河面上也并无什么鱼虾精怪之类的露头,看去颇是荒寂。

    直至是来到了这处人迹罕至的野地,一气遁出了三百里外的司马琇才稍松了些警惕。

    而想起方才与陈珩对视的那一幕,司马琇仍是心有余悸,难免困惑。

    她是十二世族中堂庭司马氏的出身,后又拜入神御修行,一路劈山开道,才终有今日之地位。

    以司马琇的神通手段,自是在当世真人中里也称得上是一流,否则她也难斗败神御宗的一众金丹真人,进入到这一角皇老社稷图中。

    不过这世上鲜有人知晓,司马琇不仅是精通神御本宗诸法,她还习得了堂庭司马氏那部已多年未有人修成的《隐沦八化清景之术》。

    何为隐沦八化:

    一曰藏形匿影,二曰乘虚御空,三曰隐沦飞霄,四曰出有入无,五曰飞灵八方,六曰解形遁变,七曰回晨转玄,八曰隐景儛天。

    此乃至上乘的敛形匿景秘术,是曾经的胥都天尊谢公宰精心所创。

    而堂庭司马氏只得了前六化,剩下的“回晨转玄”、“隐景儛天”为鸿光萧氏所得。

    至于全本,则只在长右谢氏的经阁中有留存。

    据说将这八化都悉数习得,不仅是旁人难以窥见施术者真形,施术者更可得一层冥冥中的天数庇佑,将迎来福德垂青!

    司马琇知晓,在场中的诸位丹元中,卫令姜便是习得了劫仙老祖亲创的《散景敛形术》。

    这也是一类敛形之法,与她的《隐沦八化清景之术》一般,都在地阙金章的“隐沦部”里排名前首!

    但在司马琇看来,若真是论起敛形手段,卫令姜还是要差了自己一筹。

    《散景敛形术》虽然神妙无方,但这还是早年间,空空道人还未彻底成道那时候,为点拨空空道人创出的那门“大无相常融真炁”,劫仙老祖才特意花费心思所作。

    可以说只要不是以那门“大无相常融真炁”作为修道根基,便是得了散景敛形术在身,使出来的效用也要大打折扣。

    而卫令姜的根基乃是“紫清真炁”,与“大无相常融真炁”显然扯不到什么干系。

    如此一来,司马琇自诩是场中最擅敛形一道的,倒也并非空口无凭。

    不过陈珩只是轻松一眼,便窥破了司马琇的行藏,这叫司马琇着实惊疑,至今还有些心绪起伏。

    “我分明已是修成了《隐沦八化清景之术》中的‘藏形匿影’和‘乘虚御空’,便是施法时候,亦可将气机全然遮去,可陈珩……”

    司马琇明眸中闪过一缕思量之色:

    “此人习得的无上大神通,莫非是玉宸二十五正法中的‘净泓真眼’,能够察得六爻刚柔,阴阳周流,故而我才会泄了行迹?”

    此番丹元大会上真正的强手,大抵皆是入门了无上大神通或练得了剑法在身。

    如轩氤便练成怙照的“滓浊彻界”,谢坦修得了赤明的“火天大有”。

    司马琇自己,更是入门了神御宗那门声名赫赫,近乎是作为镇宗正法而存在的“召制万神印”!

    不过对于陈珩……

    念及至此,司马琇亦是有些头疼。

    陈珩自丹成一品后,便去往了宇外游历,而待得他转回宵明大泽时候,却已然是金丹三重、内景圆满。

    虽是有他的战绩陆续自宇外传来,如斗崔钜、战陆审种种,叫人多少可从中窥得一些端倪。

    但道听途说,终究是不如亲眼所见。

    至于陈珩究竟修行了玉宸的哪一类无上大神通,莫说司马琇不解,此时场中的诸多丹元真人,亦是茫然。

    “方才轩氤连‘滓浊彻界’都使了出来,却被陈珩抓住时机,及时闪躲了过去。

    纵此人并未入门无上大神通,如此斗法之能,亦是绝不容小觑了……”

    司马琇心下轻叹了一声。

    此刻她也不再多想,只稍一思量,便将罗袖轻拂,江底一头本是在屏息凝神的百丈蛟龙忽被一股无形大力生生捏住,陡然撞破了江水,不由自主飞上天来。

    “吼!”

    那蛟龙奋力挣扎,却都难以全然挣脱,惊惧之下反而是激起了一番凶性,将肚腹凹起,张嘴便是毒焰喷出!

    刹时间,惨绿色的熊熊火光便席卷过来,轰隆哗啦的作响,还混杂有一股恶臭腥膻之气,难以说清。

    只是略一嗅,便也叫人不由神情恍惚,头脑发胀。

    这毒焰乃是眼前蛟龙吞食血肉、生魂多年,将积攒下来的猛毒辅以自家蛟火,炼就出来的一门得意神通。

    这一角皇老社稷图虽并无生人居住于斯,但里内的荒妖精怪可从来不少,几可谓是泛滥成灾。

    而蛟龙能好端端活到至今,且霸得了这段江河自在逍遥,显然是实力不弱。

    却不料司马琇面对这等攻势,神情只是平常,也不掐诀闪躲。

    只是在毒焰侵入身前十丈时,她才信手抛出一枚通体光溜溜,有赤光流霞围绕其上飞旋游动的皎洁贝珠。

    在蛟龙愕然的视线下,毒焰才与贝珠一触,前者便似是遇得了某类天敌一般,飞速倒卷回去,任凭急转过神来的蛟龙如何发力,也并不用处。

    眨眼之间,那毒焰便倒卷回了蛟龙身上,将他烧得连连哀嚎,血肉焦黑,连身上那层坚鳞都是阻拦不住。

    情急之下,蛟龙甚至还撞破云幕,冲开了司马琇的拘禁之术。

    但未出十里,就又有一瓣瓣莹净天花洒落,似有神女提篮,往云下悉数倾倒而去。

    蛟龙心知有异,但奈何这花瓣甫一现出,便是罩遍数里,叫他难以短时遁开,且这些花瓣也不知是何等的神通,竟坚硬更胜玄铁。

    挥爪打去时候,虽是震碎了少许,但竟是有金铁交鸣之声传出,叫他暗暗心惊。

    未几息功夫,远空便有密密麻麻的花瓣明灭乱闪,直聚成一方硕大无朋的晶球,将蛟龙生生困在了正中。

    “这焰火着实有些门道,若不是从司马文君手里赢来了这颗辟火珠,想收下此蛟,倒是需稍用些心思。”

    司马琇起指一引,将先前放出的辟火珠收起,微微一笑。

    而她也不过多管远处晶球里的剧烈响动,只是玉指摩挲着辟火珠,沉吟无语,一时陷入了沉思中去。

    直过得约莫半个时辰,晶球才忽一溃散,那无穷花瓣化作青烟袅袅,被风一吹就散。

    随之发生的,则是那百丈蛟龙将身一纵,恭恭敬敬来到司马琇身旁,头颅低垂,臣服之意毕露无疑,再不见先前的半丝凶顽。

    “上尊。”

    蛟龙低声道。

    “我那头毕方已相当于元神真人,在大会法规制束下,是进不来这一角皇老社稷图的,图中这几月里,便将你拿来代步罢。”

    司马琇瞥了蛟龙一眼,道。

    “敢不从命!”

    蛟龙此时已被炼了心智,闻言自甚是欢欣,似听得某类不可思议的喜讯般,忙将身躯凑上前去,连连颔首。

    而待司马琇上了蛟背后,随她一声令下,蛟龙也是将尾一摆,须臾没入极天深处。

    看其方位,分明是要沿江直上,避开陈珩,从另一条路径,去往小玉牌上指引的流沙山方位。

    司马琇知晓,方才陈珩之所以会同轩氤撞上,说是机缘巧合,其实也因这两位皆欲前往流沙山。

    而在那火铃铜鱼现世之前,司马琇其实并不欲同陈珩单独对上,这也是她为何一气远遁三百里的缘由。

    不过去了流沙山,那便不同了……

    须知小玉牌虽特意点出了几处如流沙山一般造化之所,但数量却并不算多,便将流沙山算上,也不过才四数罢了。

    而便将已是出局的轩氤除去,场中应也还剩下足足四十一位丹元真人。

    那无论是为了争夺造化,亦或想要趁机厮杀。

    流沙山处,想来也当是群雄毕集,不会出现仅是寥寥一两人相争的景状!

    而人数一众,那可做的文章便多起来了。

    说不得那时候……

    念及此处,蛟背之上,司马琇眼中不觉闪过一丝冷意。

    她将陈珩这个名字在心底反复念了几遍,最后只是垂了眼帘,一言也不发。

    半日功夫过后,在一处巨石林立、瀑流淙淙的地界。

    司马琇忽心感有异,下意识将“隐沦八化”催起。

    她知此处已是距离流沙山不算遥远,为避免惹来注意,想上一想,也是将身下蛟龙收进一方伏兽圈中,然后才继续飞身上前。

    果不其然,未行多久,司马琇便见得隐隐剑光冲霄、黑水纵横,两者互相撞击排荡,宛若海啸山崩一般,将近旁的巨石纷纷崩碎,轻松打成齑粉!

    “沈性粹,元法言……”

    在掐诀施出一轮圆光后,司马琇也是看出了那斗法两人的身份。

    她却未出手攻袭,而是饶有兴致又退后数里,静观其变。

    未多时候,随哗哗大响渐止,天中的滚滚灵潮亦是一分。

    两道遁光从中跳出,旋即显化出沈性粹与元法言的身形来。

    “老元啊,方才你的一元重水可未打散我的剑遁,按事先说好,是我赢了你,你须得随我去流沙山走一遭!”

    此刻沈性纯显然心情不差,将手一摊,嘿嘿笑道。

    元法言闻言额角青筋微微一弹,有些无奈叹了口气:

    “这一角皇老社稷图何其广大?怎还未出三日功夫,我就偏遇上了你?还有,这并非是你赢了,我尚未使出北极苑的真法来,你只是赢了这一局罢了。”

    说到这里,元法言也是皱眉:

    “话说回来,你究竟要去流沙山作甚?”

    “自然是为了试剑!”

    沈性粹笑道:“小玉牌上标注了四处造化地,流沙山距我最近,左右十条火铃铜鱼还未被夺去炼化,这化醇雾一时之间亦是散不得。

    那我与其像是无头苍蝇般四处寻人试剑,倒不如直接去流沙山,想来那处应也可令我斗个痛快!”

    “那你拉上我,是为避免被人围攻?”

    元法言这时也是会意,微微摇头:

    “要我来说,流沙山恐怕并非是个好去处,说不得那里就会引来几个厉害人物,若他们真个到场,势必将有一场惨烈厮杀!”

    沈性粹不以为意:

    “厮杀?我来丹元大会,不就是为了这个?”

    “你倒是放得下。”

    元法言沉吟片刻:

    “看在过往的交情上,我可同你去流沙山走一趟,但丑话先说在前头,若围攻你的人过多,我亦不会为护你而下死力。

    此番丹元大会上,虽争得一个前十席位绝非易事,但我还是欲试上一试。”

    见元法言肯卖这个颜面,沈性粹自无异议,点头应下。

    不过在离去时,沈性粹似觉有异。

    他四下扫了一眼,但终未瞧出太多不同,摇一摇头,也是纵剑飞空。

    不到一日功夫,沈性粹与元法言便到得了流沙山的地头。

    待两人拨开云障,看清眼前光景后,忽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讶异。

    “这是?”

    沈性粹按剑在手,目芒不觉一厉。

    ……

    ……

    黄沙漫漫,一望无际,似可叫人莫辨南朔。

    而视野尽头,唯是一座通体浊黄,也无什么鸟兽草木的巍峨大山拔地而起,直入云间。

    沈性粹定目望去,见一共是五条沙流围绕着大山盘旋飞舞,上下相迭,搅动起呼啸罡风,似五条黄龙在夭矫腾挪,呼吸云雨,喷吐清阳,瞧去极是壮阔雄奇,这也正是流沙山一名的由来!

    而此刻,在流沙云周遭,也并非是空无一人。

    四下有魔云垂空,金叶交缠——

    各色的法光飘摇招展,诸彩晶莹,夺目生辉,好似星彩照空一般,着实华丽难言!

    粗略一看,场间竟足有六位丹元真人齐聚于斯,可称得是难得!

    但诡异的是,无论是玄门真人,还是魔宗出身,此刻皆立身云中,并不多动作。

    他们只是齐齐看向流沙山,脸上多少都有一抹凝重之色。

    沈性粹刚欲去问,忽闻得声声刺痛耳鼓的宏音,如神人撞钟,连绵不绝!

    他循声望去,见天中骤然塌陷了个大口,似形成一方庞然气旋。

    一只五色大手缓缓从中探出,好似一根神杵般横贯而下,轻松排开起无可计量的云气与黄沙。

    压迫之大,无与伦比,叫整座流沙山都是为之摇颤,山石纷纷龟裂!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只大手徐徐捏住最上层的沙流,然后如掰枯枝般,猛一合拢!

    眨眼间,便将环带般的沙流捏了个粉碎!

    又是一声巨响,五条沙流眨眼便毁去了一条。

    地表的黄沙此刻都是不由自主腾空而起,天地顿成一片浊黄,尘烟迷眼,声势隆隆!

    “陈珩!”

    看着那个负手立在云深处,将五色大手收起的年轻男子,元法言瞳孔紧缩,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