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三个时辰,张松到了许都大门之外,寻找了许久。
勒马在侧稍作等待,但是发现城门之下的守军依旧安稳巡查,等待进出人员往来,不曾有多少异常。
这个时候,他多少有些失落,心底里别扭奇怪起来。
我送出来的书信,应当在三日前就到达了,为何现在没任何人来迎接我呢?
我乃是益州别驾,曹公应当也想要益州才是,如此亲和姿态,他不可能拒之门外啊?
难道是路上有所延误,现在还没有送到?
片刻后,身后的马车车架也紧随而至,小厮追上了张松,在身后赶马都赶得气喘吁吁,到了身旁后笑道:“大人,你走得太快了。”
“却又为何在此处停下,不进城吗?”
张松狐疑的捋了捋自己下巴的胡须,颇为有些~无奈。
却很快傲然抬起了下巴,笑道:“只怕是,书信拜帖在半路耽搁了不少时日,是以现在并没有递到曹公的手中-。”
“原来如此,那我们在外等候,还是先去城内拜会?”
张松深吸一口气,笑道:“既如此,我们且去拜会曹公吧。”
既然是大概率是书信晚了一步,那就意味着曹公并非是不肯和自己见面,而是没有收到消息,那么再去拜会,也会得到上宾款待,于礼还是极好的。
若是可以和曹公把酒言欢,也可闻达于诸侯。
想到这,张松的内心之中已然还有不少期待。
于是坐上了马车,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等待马车不断的摇晃起来,而他的心情也顿时忐忑。
自己乃是榜上有名的谋士,可是却并非是排在前列,与西川倒是可以进入前五,但,在许都恐怕难以被人过于重视。
不多时,从外城入内城,自报名字,目的之后,内城放行,而后很快到了相府,到门口看到了森严的守卫,下了马车后,颇为感慨。
“不愧是繁荣之都,许都虽然不上榜,可是在诸多城池之中,恐怕也是生于冠位,如此繁荣而广袤,人声鼎沸而百姓祥和,不愧是天子脚下。”
张松乐呵的说道,但是他品头论足的姿态,也引起了相府门口卫士的注意,并且还露出了一丝警惕之色。
门外一将,沉声道:“敢问先生是何人?相府之内未曾见到过先生。”
“请,通报一声,在下乃是西川使者,别驾张松,特来拜会曹公,在数日之前,曾经将拜帖送到许都,不知丞相可否看到?”
“丞相不在相府,先生来得不巧,还是回去吧。”
“这……”张松顿时愕然,脸色微微一变,多少有点尴尬,我远道而来,就算是不给我夹道欢迎,也不至于刻意避开我吧?
难道真的不在相府?
“敢问,丞相去了何处?”
张松执礼而拜,恭恭敬敬的问道。
“不知道,我们只是守相府的卫士,不敢问丞相的去处,大人可以在城内去拜访别的大人,看是否能问到。”
“哦……”
张松一愣,脸色顿时挂不住了,我远道而来,早有拜帖,此时你们对我如此冷淡,等丞相来了与我恭敬有加时,看你们是否惧怕。
他只在这卫士的眼中看到了些许不耐烦的情绪,恐怕是觉得他来得仓促,扰乱了值守。
一时间,心底里有点愤愤不平。
但没办法,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若是在外干等着,似乎又有些太过堕了脸面,日后回到益州去恐怕要沦为笑柄。
“哼,”张松冷笑了一声,“想我张松,好歹也是,却到了许都连个去处都没有。”
“先去驿馆吧。”
他挥了挥手,忽然有点意兴阑珊,带着小厮一同去了外城驿馆,先安住下来,再找时机去见丞相。
此刻,相府之内。
曹操正在正殿查看奏折,门外的小厮进了殿来,报告张松的行踪。
“嗯,拒绝之后,他可有离去之意?”
“回禀丞相,并没有,他在门外嘀咕了几句,然后就去驿馆了。”
“嘿,”曹操笑了一声,“这人也倒是执着。”
一旁程昱身穿墨绿色的长袍,头戴冠帽,听见此话立刻上前来深鞠一躬,不解的问道:“主公,为何不接见他?”
“无需见,益州十几年没有上贡朝奉,不曾奉朝廷之命,而且刘璋已经如同土皇帝一般,不和中原来往,当初就是欺中原诸侯无人能动他益州之地。”
“现在,则是因为张鲁得了马超而进犯川蜀之地,所以来打探我的虚实,不急,先抻他一会儿,若是我们去西凉,反倒是会逼得马超入穷巷,带着张鲁与我们相拼,是以不如静观其变,等待西川和张鲁斗个不休时,我再一举拿下。”
曹操平静的说完这话,眼睛便闭了起来,稍稍揉了揉脑袋,道:“我有些疲惫,叫太医来给我用药,我先睡会儿。”
“喏。”
程昱立刻转身离去,过了不久便直接到了门外传话,让太医到相府来。
一直到了深夜,张松又来拜访,到了门外之后又是那卫士,他深鞠一躬,道:“敢问小兄弟,丞相可在相府之内?”
“不在,你这人怎么又来了,大人若是无事,可以在外城去逛逛,又或者与其他大人会面,便可得引见,我家丞相日理万机,不是在军营便是在宫中,如何能随时见到你?”
话音刚落,院内出来一人,长衫及地,颇为慈眉善目,黑色的袍子明显便是官服所发,而且手持药箱,一路出来准备上车架。
这是太医吧?
张松本身有见识,自然眼睛一转就明白了什么。
“唉!”
他忽然感叹道,背着手站在门外顿时不走了,“原来是,不敢见我。”
“你胡说什么?”
“呵呵呵!堂堂许都丞相,不敢见西川之小吏,我今日倒是长了见识了,如此也罢,既然这样,我就回西川去,只说中原鼠辈多,不曾接见便是!”
张松言罢立刻要离开,忽然自院子里出来一个八字胡的老者,面容颇为威严,远远的抬起手来止住了他,“别驾且慢,你胡言乱语什么?”
“哦?我何尝胡言乱语了,太医进出相府,难道还是丞相公子犯病来一观不成?”
“若是如此,相府内要么是没有豢养医官,要么是丞相僭越天子之礼。”
“这是天子所赐之权!”
程昱走出来冷然道,听得他的意思,似乎是有些愠怒,挥了挥袖子道:“别驾等了一日,便已经知道丞相不在相府,就无需再见了,有什么事日后再说便是,若是别驾无处可去,我可以帮你安排住处。”
“那倒是不用,我只是想知道,曹公所犯何病?”
“丞相没病!”
程昱眼睛一瞪。
“那为何不敢见我?难道是已经病入膏肓了,怕外人知道。”
“太医所来不是为丞相,乃是为……”
“为了什么?”张松嘴角上扬,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程昱,虽然他还不认识此人是谁,可是却能断定,这人在相府,乃至是在朝堂之上的地位都不低,否则身边的卫士不可能一言不发,还极为恭敬的低下头来听他说话。
程昱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惊疑不定,而后又从内跑出来一人,快步到了他耳边,轻轻悄悄的说了什么。
于是程昱回头来面对张松,双手执礼,深鞠一躬,淡然道:“丞相,请你进去。”
“好。”
张松忽然收了锐气,双手放在自己的衣领稍稍理了理,饶是心中有气,被拒之门外,但是当曹操愿意见他的时候,内心却还是多了几分欣喜。
既得召见,必然要口齿伶俐,大舒鸿图,才能让曹操心中欢喜,若是得了赏识,日后献益州给他,也好邀功行赏。
想到这,张松不免在内心不断措辞,思索要如何引入自己的话题。
不知不觉,他就跟随程昱穿过了诸多庭院,走过巨大的校场,登上百层宽大宏伟的阶梯,来到了正殿之上。
刚进门,便看到一个身材不高,但是气势沉稳如雄狮般的身影端坐在蒲团上,一脸认真的案牍上的奏折,同时右手苍劲有力,悬空而书,正在书写批阅之语。
张松立刻急趋小步上前,朗声道:“在下张松,不才益州别驾,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拜见丞相,拜见天子。”
“商议我益州明年的朝奉,日后便可通行许都。”
曹操抬起了手,并没有抬起头来看他,而是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奏折。
于是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张松面皮抽搐了一下,不敢多有催促,只能在一旁默默等待,过了许久之后,才不得以看向了程昱,却见到程昱也是立在一旁,不曾发言。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他都弯腰而侍,不敢抬头也不愿跪坐,连个座儿都没有,是以心里逐渐有点遭不住了,腰都在颤抖。
这时候,曹操才放下奏折,揉了揉眼睛,眯着看向前方,道:“庄松是吧?”
“张松……”张松心里咯噔一下。
名字都记不住吗?
“好的,庄松,你来我许都,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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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刚到。”
“嗯,在我许都看到军阵如何?房屋排列如何?可有当年洛阳之风?”
“犹有过之,许都繁盛,百官昌隆,百姓安居乐业,此乃是丞相之功,然各种华贵却不及,大汉皇室之贵,不该是砖瓦而是金玉,而大汉国运之盛,不该是军力而是皇脉,只可惜,皇脉尚且唯有开枝散叶之盛况。”
“嗯,你说得有点道理,”曹操点点头,似乎是咀嚼了一番张松所说的话,听见话里的怨怼之意,但却没有挑明,只装作听不见。
接着道:“你来得算是时候,我年关在许都,其余时候都在邺城。”
“应当是算好了日子来的。”
张松不知怎么回答,这他还真的不知道,还好自己来得巧,否则的话到了许都还见不到曹公,还得再动身去邺城,那又是七八日的路程。
并且要不断赶路,不得停留。
烦死了。
“我问你,”曹操沙哑且沉稳的声音伴随着身上的威仪不断散发出来,眼眸如刀一般盯住了张松,道:“你们益州多年不曾朝贡,是为何?难道刘璋已经不尊皇令了吗?”
“并非如此!”
张松连忙行礼,解释道:“乃是山路难行,路有贼寇,是以不方便运送朝奉,但向汉之心不敢改变,我主刘璋始终将汉室记在心中。”
“托词,我扫清中原,有何盗贼?”
曹操沉声怒喝,稍稍有些怒火在内,“全是托词,若是想要朝奉,怎会一封书信都不来,一封奏折也不上?天子早已经对益州失望透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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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曹公!”
“现在还来大言不惭,在门外说我病重,乱我军心?此乃是大罪也,我宽宏,不会怪罪你,且去吧!”
曹操说完这话,站起身来直接走了。
留下程昱满脸无奈,回头来对张松道:“唉,庄松大人,你刚才惹怒丞相了,为何说话如此直率,应当奉迎才对。”
“哼,我叫张松。”张松淡淡一笑,“我不会奉迎,我们益州,向来是抬头便可见青天,没想到……许都抬头,居然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屋檐。”
“这……”
程昱一时间哑口无言,也不知道如何规劝,却也知道人家冷嘲热讽之意,然后挥了挥手请之出门去。
……
第二日。
张松再来拜见,他想了一夜未曾睡着,虽然不受待见,可那是因为丞相并不知道自己的来意乃是要将那益州的地图,献于许都。
益州地图,都在胸腹之中。
一旦这位雄才伟略的丞相愿意答应,那么张松就会缓缓将大计与方略说出,由此可将益州完好无损的交给曹操。
再留下益州诸多好友与主公的后路,不至于一将功成万骨枯。
是以,他跟随曹操来到了军营。
此刻,曹操文臣跟随有荀攸,程昱二人,与张松同至西教场。
曹操点了曹仁,曹洪的虎卫雄兵五万,布于教场中。
身着之盔甲鲜明,衣袍灿烂;耳边有金鼓震天,戈矛耀日;四方八面,各分队伍;旌旗扬彩,人马腾空。
张松虽然心里震撼,知道此军纪如此言明,体态这般良好,果然是龙虎之兵,不可小觑,川中兵马不能及,但他依旧还是斜目视之。
过了良久,曹操唤了一声张松,指这下方军阵而示道:汝川中曾见此英雄人物否?
张松笑了笑,摇头道:吾蜀中不曾见此兵革,但以仁义治人。
曹操顿时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愠怒的看着他。
这话,说来可就尖锐了,在后的程昱甚至都已经为张松捏了把汗了。
见张松全无惧意。
程昱连忙频频给他做眼色,让他不要这么刚。
你长相不如何,颇为有些猥琐,为什么气势却又很豪迈?主公不喜欢这样的豪迈啊!
曹操这时候又笑道:我视天下鼠辈犹草芥耳。
大军到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顺吾者生,逆吾者死。这些年,我龙虎军,虎贲,虎卫之功绩,你知道吗?
张松顿时深鞠一躬,笑道:丞相驱兵到处,战必胜,攻必取,松亦素知。昔日赤壁遇周郎,华容逢关羽;割须弃袍于潼关,割让土地于青州,求全于许公,围而不杀典许二将,奉粮草钱财而请走之……此皆无敌于天下也!
曹操顿时人麻了。
卧槽?
你这混账……
他嘴角疯狂抽搐,心底里的怒火不断累积。
最终,终于是忍不住了……对身后的曹洪道:“把此人,给我乱棍打出去!”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