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为何,我要直接入许公谋臣之门下?”
“许公,已经自立,接着赤壁之败,占据了许都,而后又接着还曹公许都,得自己自由,那一次交易,未曾摆在明面上,可是人人却也都心知肚明。”
钟繇想起荀彧走的那一日,曹操所做出的抉择,表面上他只是去威逼许臻还许都于他手中,还天子归曹,而退出许都的权利争夺。
看起来,好似许臻将自己在赤壁之前布局所得都还给了曹操。
可是实际上呢,并非如此。
那是一次交易。
许臻还了这些东西,拿了荀彧而走。
也拿走了自己的自由。
因为还曹操许都之后,许都就容不下许臻了。
无论如何他必然要离开,离开就代表自立,否则便是自取灭亡。
而经此一战之后,许臻可谓是大胜。
又令曹操知晓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不打仗,休养生息,自己便是天下第一诸侯。
若是一旦打起来,那就是内忧外患,全天下的诸侯,都会极其默契的攻打他这个第一诸侯。
是以,胜负还是两说,不可一言以蔽之。
大雪龙骑虽猛但是人少。
曹操人多但是忧患也多。
天下,还有一个地方并没有参与大战,乃是益州。
所以一切的变化,最后还是要看益州,那个契机,估计也在益州。
钟繇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然后笑道:“你去到青州北海入学,第一件要务便是要自己悟透这个问题,等你想明白,你就成长了些许。”
“那父亲呢?”
钟毓露出了疑惑之色,眨了眨眼问道。
他还不太理解,父亲为何要如此急切让自己去。
肯定是在布局什么,而钟氏并没有谋国的野心,所以乃是在谋州。
谋士谋国者,恐怕是榜单前十那些谋臣才有的学识,心胸与气魄。
而谋州者,多少十至三十名谋士,相互争夺,自有布局,却不具备谋夺一国的气运和心胸。
父亲某州郡,让我跟随许公,应该是觉得许公日后可得州郡众多……需士族来管。
钟毓今年八岁。
懂得道理极多,因为他六岁起,就有家学教会了断文识字,诗词歌赋。
到今年已经开始学谋略,懂布局为何,知晓天下过去事之一二。
仅仅只是一二。
然一二能理解,却也足够了。
所以他愿意,此刻对钟繇行了大礼,叩拜匍匐,郑重道:“父亲,那,那孩儿就去青州了,若是日后……日后父亲有机会,可再生个弟弟来陪伴父亲左右。”
钟繇一愣,听了他这稚嫩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懂礼节,不由得轻声而笑,一手抚须顺捋而下。
……
九月后,炎夏已去秋高气爽,农忙时节分分金黄,麦田错综阡陌。
车水马龙,三大士族之家,已有一家撤出了青州,徐州陈氏在陈圭的带领下,举家迁徙回徐州。
而钟氏并没有动身,郭氏也因为某些原因,暂时选择留在青州北海,不曾离去。
恰好在这个时节。
北方的船队回来,带来了丰收货物。
这一路向北的商队在大雪龙骑威名护卫之下,从幽州的直道出卢龙塞,进入了辽东属国。
却意外的发现,辽东属国内,公孙度和贴近的高句丽其实在暗地里早就通商过,只是两地之间的实力悬殊较大。
所以货物的价值始终处于不对等的阶段,辽东属国一百斤米,可以换高句丽的丝质布十匹。
后来大雪龙骑和青州商队到,杨修以自身家族身份,加上买办的特殊地位,带着五千龙骑重新谈判。
双方友好交流,展现一番大国气量之后,攻占了高句丽五座城池,然后把价格重新定了一番。
最后变成了十斤米,可以换上等绸缎十匹。
一百五铢钱币,换一百三十银子。
至于五铢钱换取之物,则是和大汉相差无几。
这才还了他们一座城。
对此,高句丽王庭暂时没有多大反对之声,甚至还送了很多女奴来,这些女奴多是与大汉女子长相相差无几,不过却颇为温婉,身穿如束胸长裙的女子。
一时间看得新鲜,杨修觉得许公喜欢美女,说不定高句丽的也会动心,于是就收下了。
归来青州之后,出去时候一船的货物可以装载一百零七辆马车,归来时居然可以装一百五十余量。
而且五铢钱和粮草,草料,布匹,瓷器等等,大多换成了金,银,铜,铁,玉器,宝石,木材,布匹,还有高句丽的一些奇珍异宝。
由此,牙行商城之内又热闹非凡,百万百姓在青州各地沿途汇聚,都是为了一睹商务鼎盛热闹之风。
杨修一路跟随,一路又不断介绍,乃是令百姓无比兴奋。
郭氏之首郭誉,如今也是个五十岁的老者,头发花白,敢称老夫,身着长衫在内城站立,看着路过的杨修之车队。
还有百姓对他的恭敬和欢呼。
不由得苦涩摇头,“昔年簪樱之家,五世三公的杨氏,到现如今却也得此模样,简直令人唏嘘。”
“其实这有什么分别?”
站在他一旁的,便是郭嘉。
“郭相……”
郭誉是郭嘉族兄,虽然只是家谱之关系,但如今对郭嘉极其尊敬。
因为在曹操官渡大胜之后,花费数年时间收拢冀州,清除袁氏余孽,实际上他们是会因为郭图为袁绍谋士而被驱赶打压的。
是郭嘉保住了这最后的一脉,是以他们才得以逐步转而来到青州。
不过,到了青州之后,推举郭誉为族首,郭嘉就不管他们了,和以往一样,依旧还是喜欢独来独往。
让颖水郭氏靠不上他,于是处境越发的艰难,郭誉也是只有资历,没有能力与名气之人,不得已多次上门来求,都未果。
逐年累月,自然对郭嘉有了怨怼,但是不敢说。
谁都知道他在青州是一人之下,而且谋略见识深远,不敢轻易招惹。
“你们不是要离开青州回颖水吗?为何还在这?”
郭嘉面无表情的问道,同时也算是这么久了,久违的关心了一下这一脉郭氏的去向。
“奉孝啊……我几次求见,你都在军营忙碌而不回,我虽要走,却还在等你,若是你让我们留下,我们便会留下。”
郭誉面容苍老,皱纹颇多,不得已而苦口说道。
他的确是在等郭嘉,如此关键时刻,若是郭嘉都还是不肯站出来和他们说上一句话。
那就真的是说明,郭氏与郭奉孝,从此无关了。
但他只要肯说一句,无论走还是没走,日后郭氏,都还靠得住这位,唯一国相。
说来,也是惭愧。
当初在颖水时候,没人看得上郭嘉,都说他乃是狂士,无论多少人曾言郭嘉少有奇才,但他及冠的时候。
在乡里行冠礼仍然是没有多少人去看的。
不过,郭誉自问自己一辈子在做学问,编纂注解诸多家学典策,不曾对郭嘉有过坑害之举。
是以,他不该对自己有恨。
现在,关键时刻出现,是否愿意说上一句话,就看郭嘉如何决断了。
“你怎么看待行商之策?”
郭嘉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问了这个问题,让郭誉思绪微微一断。
陷入了沉思,思索良久,在得到自己所认为的答案之后,才开口道:“乃是……小略也,富民而已,然民富之后,仁当为先,以儒学治国方可守兴盛。”
“缪,缪。”
郭嘉连连摇头,冷笑道:“富民?五铢钱吗?”
“五铢钱为许公铸币,如今已经减小了很多,一年可铸币亿万,”
郭嘉背着手,身姿挺拔如松,“无论百姓如何富有,终究还在掌控之中,但钱财可换资源,这是在规矩方圆之内,真正的富,是民可饱腹度日,富为国库充盈,你看这百五十车的金银铜铁,不过是大汉之铁换取而来。”
“今日的百五十车铁,就会变成明日的长枪,长矛,刀剑,弓箭,再一刀刀给高句丽换回去。”
郭嘉的话说到这,只是略一停顿,但是郭誉却愣住了,这……
原是如此吗?
郭嘉再冷笑道:“大战,打的便是钱财,行商三年,可积蓄他国之财,用之以战,打仗若是无钱,打什么?打儒生的口舌吗?”
郭誉愕然不语.. .
这个……恐怕蔡邕,郑玄,卢师复生都没办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真没办法。
实在是无力反驳啊。
“我们……”郭誉哑口无言之后,最终只能是苦涩的想要再说点什么,“那,行商之后,士人又该如何?如今得了九郡之地,需要官吏众多,不还有要从当地官吏之中挑选吗?”
“是吗?不要太自视甚高了。”
郭嘉淡然道:“百姓为何会拥护青州,就是因为乡绅,土豪,已经被打光了,分田归民,百姓得了田地才有立足之本,土地的归属感,是许公给的,现在他要给的,是这些普通人一个全新的道路,跟不跟看你们了,我没有任何意见。”
“我姓郭,日后我的家族,也是郭氏,不需要你们颖水来正名。”
说完这话,郭誉反倒是懵逼了,看着郭嘉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和归来商队差不多时间进城的钟毓,看到了此生都未曾看到的热闹景象,一时间竟呆愣住了。
从车架上下来,站在路边不断的张望,他自在许都看到有外族的使节牵着一头名为大象的猛兽来朝时,就已经觉得那是自己此生见过最为热闹震撼的景象。
不过今日,看到杨修立于华贵无比的马车车架之上,气度不凡,气宇轩昂,自带笑意。
承夹道欢迎之百姓的崇敬相拜,得孩童欢呼与女子窃喜欢心,顿时心中羡慕不已。
这才是热闹,热闹非凡。
百姓同庆,鱼龙共舞。
“我不走,你们走吧,我要听从父亲的吩咐,入大学以修身,拜名师之麾下。”
“从今日起,我钟毓就在青州生活。”
此话一说,顿时身旁这些钟氏的老者们,一下子都没了心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多是纠结之意。
真不走了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我们去许都也不好啊……寺卿知道了一样会心中有责怪,日后再来加说此事,只怕是被打压多年,还不如留在青州辅佐公子……
几个家老对视之后,立刻都明白彼此心意几乎都是如此,不走了。
继续留在青州。
如此一来,三家商议之下,其实真正走掉的只有陈圭一家族而已。
而且陈登还留在青州为官,依旧是典农校尉,受内政御史台重用,是郭嘉的得力助手。
……
当天夜里,许臻放下手中书籍,对来禀报的庞统露出了笑容。
“好,非常不错!”
“主公喜欢就好,”庞统顿时抱拳,深鞠一躬。
既已夸赞,就是好事。
说明他心情此刻真的很不错。
“三千册书籍拓印本,马上可以发放,送入各地学堂之内,商队也可贩卖,但要到今年的十月份才会装载出发,另外,杨修此行收获颇丰,按照入股分权之法,他应得四千三百石粮,可换为钱财。”
许臻大手一挥,乐呵的道:“赏杨氏三千金,仆役二百,布匹三千,再赏五名锦衣卫,随时供杨修驱策,我听说他这一次谈判,做得很不错……封协律郎,让他准备入仕吧。”
“喏!”
庞统深鞠一躬,在旁的司马懿一一记录,但是心底里有些羡慕。
这时候,许臻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仲达,你想不想入仕?”
“啊?”司马懿茫然抬头来,眨了眨眼,“我想,但是在下身无寸功,不敢入仕啊。”
许臻眯了眯眼,道:“也是,那给你个差事,做好了赏,如何?”
“什么差事?许公尽请吩咐,在下定然赴汤蹈火。”
“不至于。”
许臻摆了摆手,平静的道:“事情不大,给我理一份人才任选制度出来。”
“这,这我哪里会啊……”
司马懿脸上满是惊诧之意,只觉自己也太难了,入仕之前就如此重任,这可是千秋万载的大计,肩负于我一人之身是不是有些微过分?
许臻嘴角顿时上扬,走到他身旁来,蹲了下来,顺带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紧张。”
“我亲自教你。”
司马懿眼睛一瞪。
“真的?”
“嗯嗯嗯,”许臻点了好几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