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高晟资本,纽妖克总部顶层全球策略会议室
时间:2002年3月30日,上午(美东时间)
纽妖克曼哈顿的清晨带着一种永不疲倦的金融脉搏。
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晨曦刚刚照亮洛克菲勒中心的尖顶和帝国大厦雄伟的身影,城市的天际线在晨曦中如同冰冷的钢铁丛林。
但在高晟资本顶层这间名为“策略枢纽”的会议室内,气氛与外面带着寒意的晨光截然不同。
会议室宽敞而奢华。
中央一张椭圆形的巨大红木会议桌光可鉴人,足以坐下超过二十人。
此刻,只散坐着五个人。
墙壁是深色镶板,其中一面完全被一块巨大的、可拼接切换的LED屏幕占据。
屏幕上,正用分屏显示着几组动态信息:
左上区域:滚动播放新罗电视台(KBS/NYTN等)的新闻快讯标题字幕,红色的“Breaking News”不断闪烁。
右上区域:闪烁着最新更新的新罗外汇指数(韩元兑美元)以及亚太主要市场股指走势。
左下区域:则停留在两条最新的新闻推送:
“前大统领卢泰愚长子卢载宪被爆利用维京群岛壳公司涉嫌境外大额逃税”
“前大统领卢泰愚女儿卢素英丈夫、SK集团会长崔泰源涉嫌非法股票交易,同时被指巨额会计欺诈,金额逾1.2万亿韩元!”
右下区域:是一个简单的信息简报,上面标记着吴楚之最近的动向路线——从新罗汉城飞到华国燕京的红线。
如果吴楚之能够走进这件办公室,一定深感荣幸。
emmm……说不定也会落荒而逃。
毕竟,这里的味道,有些冲鼻子。
深咖色的意大利真皮座椅散发着昂贵的皮质气息。
空气中混合着顶级雪茄、现磨精品咖啡以及某种昂贵的木质香料的味道,营造出一种精英决策圈特有的、混合着权力与财富压迫感的气息。
坐在这里的,都是老熟人。
高晟投行全球负责人克里斯·门罗坐在主位。
墨蓝色的衬衫,没系领带,领口微微敞开,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随意。
他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古巴罗密欧雪茄,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大屏幕左上角那不断滚动的新罗混乱局势播报。
他下首左侧,是贝尔斯登的董事总经理德里克·罗伯茨。
他正用手指在轻薄笔记本的键盘上飞速敲击着,同时不时抬头扫一眼大屏幕的信息流。
右侧,体型略显发福,但笑容憨厚可亲的是印地麦克银行的代表厄尔利·瓦斯克斯。
他面前放着一杯加了三块方糖的咖啡,正舒服地窝在椅子里,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金属打火机,只是那看似随和的眼神里不时闪过一丝精光。
美林证券投行部的总裁米恩·莱文坐在德里克旁边,他的电脑上实时显示着全球金融市场的最新动态推送。
最年轻的雷曼兄弟新任投行总裁巴伦·科赫坐在末位。
作为新人,他还有些拘谨,手里把玩着一支万宝龙签字笔。
会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
屏幕上的混乱和各种突发事件带来的信息冲击波不断在房间内回荡。
克里斯缓缓吸了一口雪茄,任由那醇厚的烟雾在口腔里盘旋片刻,才慢慢吐出。
缭绕的烟雾仿佛暂时模糊了他那如同寒冰般的视线。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分量:
“先生们,看了这么久……”
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在座的四人,最后落在大屏幕上那刺眼的“Breaking News”字幕和新罗地图路线交汇点上,
“这些精彩纷呈的戏剧,除了我们见证的那场光鲜的并购案成功落幕(指果核并购HY电子/商船)……”
他顿了顿,指尖的雪茄轻轻点在桌面上,
“金大中辞职、李尹馨爆料、李健熙道歉、卢武铉退选、辛家父子混乱、大国家党整合……这些其他的剧目,你们认为,和吴楚之有没有关系?”
他的语调平铺直叙,甚至没有明显的疑问语气,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沉思的涟漪。
巴伦·科赫年轻气盛,似乎早就憋着一肚子想法。
他几乎是立刻接上话,语气带着一种被强烈信息冲击后的本能反应,
“克里斯先生,我导师就常说……”
他模仿着那位大佬的语气:“在资本和权利的游戏里,你所能设想到的最坏、最黑暗的可能性,往往不是阴谋论,而是……真相!”
他说完,看向克里斯,眼神里带着对导师名言的信服和对吴楚之深深的忌惮。
巴伦不是傻子。
在仔细复盘了上次阿根廷那场近乎惨败的反击战后,他不得不承认一个苦涩的事实:
即使将自己所有潜能逼到极致,他也不可能在战术层面上做得比前任——那个被称为“华尔街之狐”的奥列格·彼得罗夫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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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列格的天赋、经验和人脉网络,在吴楚之那套颠覆性的、混合了金融战与实体战争的全新打法面前,依然脆弱得像张薄纸。
更为关键的是,巴伦在研究那场失败的诸多细节时,发现了一些令人玩味的事情。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奥列格和克里斯之间可能存在的罅隙。
据说奥列格曾在多个场合,包括在这个顶层会议室里,都流露出对克里斯的禁脔安妮·克鲁格不加掩饰的兴趣,言语间甚至带着轻佻的试探。
都是男人,都懂那些隐秘的、属于顶级掠食者圈子里默认的红线游戏。
巴伦断定,这种明目张胆地觊觎和试探,等同于在克里斯心口最敏感的部位插了一刀。
这等同于挑战克里斯的地位和尊严。
于是,奥列格最后时刻的被反噬和出卖,现在看来,或许不仅仅是战术失误,更夹杂着克里斯的私人清算。
这是奥列格自己掘下的坟墓。
巴伦绝不想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他很清楚,尽管克里斯在上次阿根廷战役中也损失惨重,被吴楚之狠狠地摆了一道,颜面尽失,但“华尔街冰人”这个伴随着巨大敬畏和恐惧的绰号,绝非浪得虚名。
他的导师早已用浸染华尔街多年的眼光教导过他:失败并不可耻,尤其在遭遇了未知维度的战争模式时,关键在于是否能及时看清大趋势,并坚定地站在那个带领趋势的人身边!
而克里斯·门罗,无论经历过怎样的挫折,他依然是高盛的全球负责人,是这个会议室里手握最大能量、洞悉最深国际棋局的顶尖猎食者。新罗这片战场,正因吴楚之的存在而重新变得扑朔迷离又充满机遇。
紧跟克里斯,紧紧抱住这条最粗的大腿,才是通往胜利彼岸的唯一船票!
克里斯闻言,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弧度。
他抬起夹着雪茄的手,指尖朝巴伦的方向很轻地点了点:“Koch,我认为你的导师说得很对。”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老辣的、洞悉世事的认可。
巴伦被他点名肯定,精神稍振,但随即又有点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用一种少年老成的口吻补充道,
“说实话,我觉得老爷子说了句百分百正确但听起来像废话的真理。”
“哈哈哈!”
厄尔利·瓦斯克斯率先忍不住发出了他标志性的、仿佛心宽体胖的大笑声,“
小伙子有前途!这总结精辟!”
米恩·莱文也扶了扶眼镜,嘴角难得地咧开一丝笑意。
德里克·罗伯茨只是无声地推了一下他的无框眼镜,眼神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严肃的气氛被瞬间打破。
此时,巴伦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那份属于年轻人的冲动被一种近乎虔诚的信服所取代,看向克里斯的眼神灼热而忠诚。
他用一种清晰有力、刻意凸显出支持者身份的语气补充道,“但是,克里斯先生,我认为在目前信息严重不对称的情况下,唯一清晰可行的路径,就是围绕您制定的战略方向!”
他刻意微微颔首,以一种近乎宣誓的姿态表明立场,“无论前方迷雾有多重,我认为紧跟您对事态的判断和后续的安排,就是我们最大的胜算所在!”
那姿态,俨然是克里斯座下第一忠犬。
他这突如其来的、毫不掩饰的站队表态,甚至带着点笨拙的谄媚意味,让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一秒。
德里克·罗伯茨镜片后的目光不易察觉地闪了闪。
米恩·莱文似乎觉得这年轻人有点沉不住气。
厄尔利·瓦斯克斯玩打火机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那种乐呵呵的弥勒佛状。
巴伦·科赫,这个位置还坐不稳的年轻人,在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表达立场、寻求庇护和尽快融入核心圈。
他深知一个道理:在华尔街这个野兽环伺的丛林里,表态清晰、站队明确,有时比能力本身更重要,尤其是在面对吴楚之这种级别的未知威胁时。
克里斯也感受到了巴伦这份异常热烈的支持。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在缭绕的烟雾后,极其短暂地在巴伦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深邃莫测,没有赞许,没有鄙夷,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平静得如同西伯利亚冰原最深处的冻土。
“华尔街冰人”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忠诚,他只相信利益和绝对的控制。
但对这份姿态本身,他并不反感。一个愿意将身家性命和自己绑定、至少表面上如此的小卒子,总比一个藏着掖着的墙头草要好用得多。
在即将打响的残酷围剿战中,每一个棋子都应有其位置。
于是,克里斯并未对巴伦的过度殷勤作出任何评价,只是那原本就平铺直叙、如同手术刀般精确的语调,无形中似乎带上了一丝主导全局的掌控力,
“Koch,”他用夹着雪茄的手,指尖朝巴伦的方向,如同帝王点将般轻描淡写地点了点,“最黑暗的可能性往往是真相本身。现在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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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的目光缓缓扫过屏幕上那串触目惊心的新闻标题,
“看来,我们都有一个可怕的共识在悄然形成。”
他靠回椅背,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就是——吴楚之这只‘华夏玄虎’,在这场看似纷繁复杂的新罗盛宴中,恐怕扮演着一个……
我们此刻尚无法清晰描绘其轮廓、却又无比关键的‘幽灵角色’。
他在舞台的阴影处留下的足迹,远不止并购案本身那么简单。”
厄尔利·瓦斯克斯停止了把玩打火机,原本随和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德里克说得没错,不过我想补充一点更直白的证据。”
他努了努嘴,指向屏幕上李尹馨在燕京发表声明的定格画面。
“那位三桑金枝玉叶的小公主,李尹馨。”
厄尔利的语气带着玩味,“她捅出天大娄子后,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什么?”
他自问自答,“她没有坐飞机逃往阿美莉卡!没有躲进欧洲哪个古老城堡里避难!甚至没有就近选择樱花国藏匿!她明明有时间这么做的。”
厄尔利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揭露真相般的笃定,
“但她不顾一切地、几乎是慌不择路地直接飞去了——华国!
在那种风暴中心的档口,她唯一选择在那个红色国度公开亮相、发表足以撼动三桑地基的声明!”
他身体微微前倾:“这信号……还不明显吗?克里斯!先生们!
华国——那个上次在阿根廷战役中被我们看轻、最后却像一头沉默巨兽般展现惊人能量和诡异战术的国家……
这次,他们的影子又一次、更清晰地投射在新罗这片混乱的废墟之上!
狼牙……再次亮出来了!”
德里克·罗伯茨适时地抬起了头,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我补充一个背景信息,或许能帮助我们理解李尹馨这个选择背后的‘传统’因素。”
他推了推眼镜:“那片土地对三桑家族的‘逃亡者’,或者更进一步说,收留新罗财阀家族的‘失意者’,是有先例的。”
他这句话成功地勾起了包括克里斯在内所有人的兴趣。
德里克不紧不慢地说,
“李尹馨的伯父,李孟熙。巴伦可能不清楚,但克里斯你们应该多多少少还记得这个名字吧?”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恍然大悟的轻微吸气声。
李孟熙,三桑创始人李秉喆的长子,李健熙的亲哥哥。
在上世纪始于七十年代终于八九十年代的那场激烈的三桑继承权斗争中,这位一度被当作掌舵人培养的旧太子,最终被三弟李健熙斗倒,黯然出局。
“是的,”
德里克点了点头,“那位曾经最有希望继承三桑帝国、最终却被清洗出局的旧太子李孟熙……他失败后的隐居地,正是华国!”
他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或许是流淌在三桑某些成员血液里的一种‘退路路径依赖’?
或者说,是一种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在绝境中选择‘灯下黑’的生存策略?
华国于他们而言,似乎是块奇特的、能暂时遮蔽三桑锋芒的‘庇佑之地’。”
德里克环视了一下在座的四位金融巨擘,脸上那丝洞悉内情的微笑更加清晰。
“所以,当我们看到李尹馨循着她伯父李孟熙多年前逃亡的老路,一头扎进这片‘庇护所’时,这更像是一种被证明可行的‘家族紧急避险程序’,而不是一个需要过度解读的国家级政治信号。”
他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手势,
“综合来看,我认为,他们也许会默许吴楚之的行动,给予某些不为人知的便利通道,或者在必要的时候为某些任务充当一下‘避风港’。
但要说进行国家级别的资源倾斜和战略调度直接入场?
那不可能!绝不可能!
因为,风险远远超过可能的收益。
这不是胆识问题,是最基础的现实政治计算。”
“Exactly!(正是如此!)”
克里斯发出一个短促而有力的音节,表示了极大的赞同。
“看来我们之前在阿根廷的阴影被放大了。”
克里斯身体前倾,雪茄被他按熄在巨大的水晶烟灰缸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嘶响,仿佛象征着他对华国直接下场的担忧烟消云散。
“德里克的分析很透彻。
我们不需要担心那遥远的红色巨兽会开着坦客冲进新罗,或者又来一次运输队登陆。
毕竟荣耀只能属于麦克阿瑟将军。”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克里斯继续说着,“那么,我们现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说:
吴楚之在搅乱新罗政局这盘大棋上,是绝对的主角。
而华国官式力量只是那个在幕后偶尔递递茶水、撩撩帷幕、确保大戏按照吴楚之剧本走的助手!”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既然确认了这一点,那么,新的问题比旧的问题更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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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楚之这只习惯于躲藏在黑暗中的华夏玄虎,他如此费尽心机地把新罗搅得天翻地覆,他最终图的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
为了给我们的做空行动添砖加瓦?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国际主义战士,不为己利?
我想,吴楚之恐怕没这么好心吧?”
克里斯抛出了困扰他们许久的终极疑惑。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只有服务器后台传来的微弱嗡鸣,以及墙上大屏幕上新闻字幕无声滚动。
厄尔利摇头,“不,吴楚之是头彻头彻尾的饿狼、孤狼!为别人火中取栗?这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和行为模式!”
米恩·莱文也摇头:“情报显示他旗下的艾斯基金,在巴西、乌拉圭、巴拉圭、智利、墨西哥几个拉丁美洲国家建立了不小的外汇空头头寸。看起来像是在分散布局。”
他抬起头,“会不会……他的目标原本就是在新罗汇市?只是后来看到我们捷足先登且规模巨大,主动放弃了?转而去其他市场找机会?”
克里斯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如果放弃了,那为什么他还在持续地往里添柴加油?”
他猛地指向屏幕左下角那条最新的爆炸性新闻——卢载宪逃税和崔泰源违规交易和会计欺诈!
“卢载宪和崔泰源的‘黑料’,早不爆晚不爆,偏偏在我们做空韩元获利最为丰厚、也是最关键的时候爆出来?这像是放弃吗?
这更像是在我们挖好的金矿里,用炸药多开几个矿洞抢矿!”
德里克摩挲着下巴,提出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也许是……实业层面的通盘布局?趁着混乱,像吞下HY电子和HY商船一样,把SK集团也纳入囊中?
SK在移动通讯、半导体制造环节也有不俗的实力,甚至比HY半导体在某些方面更专精……
毕竟,他还是个实业企业家。”
“Impossible!(不可能!)”
米恩几乎立刻打断了德里克,语气斩钉截铁,
“新罗的政治生态和民间舆论,让吴楚之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米恩指着屏幕上的SK LOGO,
“让吴楚之吞掉HY电子和HY商船,那是新罗人的迫不得已。
HY电子的烂摊子没人愿意接手,对于新罗这种人均GDP超过1.2万美刀的国家来说,只是做贸易的IT通路渠道商,是夕阳行业,没有核心技术壁垒,丢了面子但不伤根骨; 而HY商船也只是运营船队,低回报的重资产,新罗其他财阀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造船业,多一个华国买家买船对他们来说不是不能接受。
但SK集团?”
米恩的声音带着对当地生态的深刻理解,
“SK集团不一样,这是能源化工提供商、通讯运营商和高端织造商!
对应的是新罗的三条生命线,能源生命线、通讯命脉线、高端消费面料龙头。
这三条线,每一条都是新罗这个‘经济民族主义’身体上的主动脉!
是新罗人视为安身立命、区别于邻国的核心自尊之一!”
他身体前倾,目光炯炯地看着德里克,
“德里克,你想想,这将引爆多么恐怖的民族主义浪潮?
那群新罗人最爱干的就是现场切手指!
这根本不是经济问题,是攸关生死存亡的民族情感问题!
吴楚之精明如鬼,他会蠢到去捅这个马蜂窝?”
众人沉默地点点头,完全认可米恩的分析。
SK集团就像一颗裹着糖衣的毒丸,谁敢碰,谁就会触发新罗社会最底层的、火山爆发般的抵制力量。
德里克被米恩的强烈反对噎了一下。
不过他也清楚,米恩说的对,有些自嘲地苦笑起来,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那我实在想不出他图什么了。
总不会是为了SK集团旗下那个‘华克山庄’吧?
买下来当个行宫?或者……顺便签下几个小女团?”
他开了个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哈哈哈!这个想法很有创新!”
米恩配合的大笑起来,厄尔利也忍不住乐了。
连一直严肃的克里斯脸上都露出一点笑意。
会议室的沉重气氛被这插科打诨冲淡了不少。
但笑声过后,核心问题依然无解。
吴楚之搅浑新罗这一池春水,既不可能是为了配合华尔街金融收割,也非为了再吞下一个禁忌级的财阀核心资产,那他疯狂布局的驱动力到底是什么?
难不成真是国际主义战士?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打破了会议室里短暂的笑声和再次弥漫开的困惑。
铃声来自克里斯放在桌上的加密电话——一个特殊专线接入的信号。
克里斯瞥了一眼来电提示,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那是一个仅用于接收最高优先级情报的专属线路。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迅速拿起电话接通:“门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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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听着电话那头快速而专业的汇报,没有说话。
起初他神色平静,但很快,眉头就紧紧锁在了一起,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警觉。
他那张一向沉稳从容、仿佛万事在握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种……
像是完全看不懂对方下一步棋的迷茫表情。
他甚至下意识地重复确认了某个信息点,
“你确定?”
电话那头再次传来确认。
“具体标的呢?”
克里斯追问。
“……好,知道了,继续密切关注。”
他简短地结束了通话。
克里斯放下电话,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指关节用力揉了揉眉心,仿佛在消化这个极其意外又难以理解的信息。
会议室里其余四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探究和好奇。
良久,克里斯才抬起头,眼神依旧带着深深的疑惑,眉头拧成了川字,
“情报……一条最新的情报。”
他的声音带着不解和审慎,“我们安插在东亚市场的金融监控节点报告:吴楚之名下的资金,正在通过各种极其隐蔽的渠道,大规模、不计成本地扫货式囤积……
一种特殊的‘商品’。”
他看向同样露出不解神色的众人:“标的物:夷州岛主要厂商生产的、规格为256MB DDR的内存颗粒……远期合约。”
“What?!”
巴伦·科赫几乎是脱口而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远期合约?内存颗粒?”
厄尔利也一头雾水,“DDR颗粒这种玩意儿……现在全球有几家正经的商品交易所或者期货交易所有这个品种吗?
我只知道纽妖克期货交易所交易咖啡豆、伦敦金属交易所交易铜铝!”
“没有!”
米恩也摇头确认,他对全球主要交易所品种非常熟悉,“据我所知,全球正规交易所都没有开设内存颗粒期货品种!”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对半导体产业链最为了解的德里克·罗伯茨。
德里克也是一脸意外,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
他立刻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敲击了几下,调出相关资料。
“厄尔利没记错,米恩说得也对,”
德里克很快抬起头,恢复了那种理性分析的状态,“正规交易所确实没有。”
他先肯定了两位的观察。
“但是,”他话锋一转,
“这不妨碍活跃在产业链上下游、嗅到商机的游资和投机客们在线下进行非标准的、私人化的远期约定。
这更像是……”
德里克似乎在寻找一个精准又容易理解的比喻,
“古早时期场外赌博式期货的现代翻版!一种在熟人圈层流转的、靠行业信用背书的地下衍生品交易!”
他决定用实例解释,站起身来,拉过白板开始比划着,
“具体流程大概是这样的:
Day 0:拍板签约。
好比在澳门私人赌厅的贵宾室里,A,比如是三桑或者HY半导体等卖家喊价:
‘我这有张‘牌’,一个未来提货权——一个月后给你50筐三桑牌的、特定规格内存颗粒(如DDR 256MB),单价$1850一筐!你要不要?’
买家B,吴楚之看了牌面,觉得合适,说:‘接!’
双方用电子邮件或者纸质合同签字确认留下证据,然后B把合约价值的10%当作保证金。
比如合约总价$9.25万,保证金就付$9250。
保证金打到双方都信得过的中间人,如瑞士账户锁死。
合同生效!
Day 1-30:这是持仓煎熬期,也就是坐庄看牌博弈期。
这段时间现货市场的内存颗粒价格会剧烈波动!
如果价格涨了,比如涨到$2000一筐了,那么手里握有这个提货权的B,吴楚之,就笑了,相当于他手里这筐货变得更值钱了!
他可以把这张‘提货凭证’高价转手卖给第三方C,比如说克里斯,这叫‘过单’,中间只通过现金结算掉差价,B,吴楚之就能稳赚一笔差价!
类似于空手套白狼。
如果价格暴跌了,比如跌到$1500了,那么原本赚钱的A,就可能会对亏钱的B施压。
因为B很可能会因为亏损而选择中止交易。
A可能会打电话给B:‘兄弟,你看这货不值钱了,你这保证金有点不够,再补点吧?’
这叫‘补保’。
如果B觉得这只是短期波动,咬牙补了保证金;或者他觉得已经无力回天,干脆放弃保证金离场,这叫‘砍仓’,那A就赚了B的保证金。
更狠的是,如果B坚持不改合约又不肯补保,A有权干脆扣下保证金不还,然后把这个合约重新在圈子里抛售寻找新买家D来接盘!
这对B来说就是血本无归。
Day 30:最终结算日,也就是开牌摊牌。
到了约定交割的日子:
方式一,实物交割,真搬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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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老老实实把50筐内存颗粒拉到双方指定仓库,B验货无误后支付尾款$8.325万,中间人确认后释放保证金给双方。钱货两清。
方式二:现金轧差结算,也就是点数算账,不拿货。
双方不实际搬动一颗颗粒,直接按照行业权威价格指数,如DRAMeXge在签约那天的价格和今天交割日当天的价格差,直接算出谁赚谁赔多少钱,一方给另一方打钱,结算掉合同。合同结束。”
德里克解释完这个并不那么高级甚至可以说是几个世纪之前的操作机制,会议室里却一片安静。
“这就是个披着现代金融外壳的高风险对赌赌局!”
巴伦恍然大悟,然后又不解,
“吴楚之……他搞这个做什么?他缺这点小钱?”
巴伦显然没把这种地下合约的规模往大了想。
而米恩·莱文仿佛被电流击中,猛地从记忆中抓出一份档案!
他飞快地操作电脑,调出之前的一份媒体新闻剪报,眼睛放光,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他几乎是喊出来,“联系上了!一切都联系上了!这才他妈的对啊!”
他指着电脑上那份陈旧的、但当时引起了巨大轰动的财经报道,
“你们还记不记得一个多月前我们在和吴楚之进行阿根廷之战时,中间爆出来的‘果核-HY契约门’事件?!
HY半导体怎么逼吴楚之遵循那份长协价合同的?!”
米恩的提醒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的思维迷雾!
“哦!Fk!”
厄尔利第一个反应过来,重重拍了一下大腿,“那份坑爹合同!”
“Yes!”
克里斯也眼神大亮,彻底明白了过来!
那份合同成了解开一切谜题的钥匙!
米恩给有点懵圈的巴伦解释着来龙去脉,半年多以前,果核和HY签署过一份长协价合同。
该合同的核心内容是:无论市场如何波动,在一定时期内,吴楚之的公司必须以固定价格——当时相当于约178块华国币一条256MB DDR内存条,向HY半导体采购足量的内存条!
而今年开年以来现货市场的价格持续走低,现在只有约122块左右!
这意味着吴楚之每买一条内存,就要凭空多付50多块,简直是用商场的钱买了地摊货!
于是吴楚之提出了协商修改协议,但被HY在舆论上狠狠地玩了一把,用华国内外声音强压吴楚之低头。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最后吴楚之只能打肿脸充胖子把账认了下来。”
克里斯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混合着赞叹和冰冷杀意的笑容,
“啧啧啧……看来我们的华夏玄虎先生,是一丁点儿亏都不愿意咽下去的主啊!
睚眦必报!”
他环视众人,“他这哪儿是炒期货?他是要在‘地下赌场’布局,把之前被逼吞下的苦果,加倍地、连本带利地给HY集团!
准确地说是HY半导体——塞回去!
这是赤裸裸的报仇!找场子!准备在合同价格反弹时,倒逼HY半导体吐血啊!”
德里克一直在埋头快速查询实时的DRAMeXge数据图表,听到克里斯的结论,他猛地抬起头,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和对吴楚之手段的又一次震惊,
“恐怕远不止报仇那么简单,克里斯!”
他把自己的笔记本屏幕连上投影,示意众人来看。
屏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256MB DDR的历史价格曲线。
“各位请看!我们所有人的记忆和注意力都被那份合同的‘绝对价格’,也就是每条178元吸引了。”
德里克用鼠标沿着历史曲线滑动,
“但关键点在于——签订那份合同时的内存颗粒价格位置!”
他的鼠标落在大约半年前的一个点上。
“结合当时的行业周期和长期走势预测模型分析,吴楚之签订长协价合同时的价格178元,在当时那根长周期的K线图上,并不是什么高位!
甚至可以说是在中位线之下,一个相对的低洼区域!”
德里克的声音带着洞穿本质的锐利,
“他当时就像是找了个位置看起来不高甚至有点偏低的地方,被人硬塞进去吃了一嘴泥!
所有人都知道他很憋屈!但他可能……也在赌!”
他重重地敲击了一下键盘,“他赌的是这堆‘沙土’(低价内存)未来会变成金山!
当市场价格真的大幅飙升,飙涨到远高于他那个‘坑位’的时候,那份当初的屈辱性合同,就会变成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
德里克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冰冷,
“因为根据长协价合同,HY半导体必须以178元人民币的价格向他供货!
而当市场价格达到250元、300元甚至更高时,比如500元,不用怀疑,这在历史上是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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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HY半导体每向他供应一根内存条,就意味着一根足以让HY半导体高层心脏病发作的巨额亏损!
这是在用合同给HY半导体持续放血!
直到……把它逼到生死边缘!”
克里斯猛地站起了身,眼中所有的困惑瞬间被鹰隼般的猎杀光芒取代!
他终于看到了吴楚之最终目标的全貌!
“先生们!”
克里斯的音量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我想真相的水落石出了!
他费尽心机搅局新罗,制造混乱,挖出各种爆炸性丑闻来释放烟雾弹,根本目的是为了——制造一个外部极度动荡、内部也风声鹤唳的绝佳环境!
在这个混乱的废墟里,吴楚之要亲手将HY半导体这匹巨兽驱赶到悬崖边!”
他双手撑在冰冷的红木桌面上,身体前倾,如同扑食前的猎豹,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座的金融巨擘们,
“他的目标清晰得令人发指!
HY半导体!不会有错的!我敢肯定!
因为这是新罗的半导体脊梁,全球存储芯片领域的王者之一!
这才是他狂舞魔爪下锁定的、真正无价的猎物!”
克里斯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淬过火的子弹,
“他想要的核心不是股票代码,不是财务数据,是HY半导体数十年技术积累铸就的——技术专利、工艺流程、核心研发团队!
这是华国做梦都想要又难以获得的,真正的国之重器!”
他直起身,眼神冷酷如万年寒冰,
“而HY集团之前是怎么‘款待’吴楚之的?
是用那份‘长协价’的锁链把他狠狠羞辱了一通!
现在,我们的华夏玄虎,要用金融的绞索,物理的冲击波,把这份屈辱,连本带利地刻进HY半导体的骨髓里!
逼迫它在破产和被分食之间做出绝望的选择!”
震撼!
巨大的震撼席卷了整个会议室!
吴楚之的真正野心,直到此刻才暴露无遗。
真相残酷而清晰:吴楚之搅乱新罗的唯一目标,就是折断新罗的科技脊梁——生吞HY半导体!
沉默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米恩·莱文立刻在电脑上调出HY半导体的近期财务和市场数据快速计算分析。
巴伦·科赫还沉浸在吴楚之如此野心勃勃计划的震惊和兴奋交织的激荡中。
厄尔利则是倒吸一口凉气,低声喃喃:“Holy Shit!这小子……够狠!够毒!够……有魄力!”
德里克·罗伯茨推了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用一场政治乱局的硝烟,掩盖一场指向国家核心资产的实业掠夺……
这格局,这心机!他才不到20岁?!
这手段,就算在华盛顿最黑暗的谈判室里,也算得上顶尖!”
米恩·莱文看着HY半导体脆弱的资产负债表在模型中被轻易压垮的数据推演结果,忍不住也发出一声低沉的、发自内心的惊叹:
“难以置信……才19岁,对半导体的供应链、金融杠杆运用和政治操盘就能做出如此精密、凶狠的整合……
他把一场商业复仇做成了大国博弈的模板!
这绝不是天赋能解释的了……
这简直就是魔鬼般精准的直觉!”
连一向乐呵呵的厄尔利·瓦斯克斯此刻也彻底收起了笑容,他缓缓地、极其认真地吐出几个字:
“后生可畏!”
他看向克里斯,“克里斯,我们所有人都在研究华尔街的K线图,研究美联储的利率政策……
而这个连华尔街大门朝哪边开都可能还不熟悉的19岁年轻人……
他眼睛盯着的,是新罗的国本!”
巴伦·科赫只觉得后背发凉,一股复杂的战栗感贯穿全身,既是震撼,也是巨大的压力!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19岁时……还在烦恼毕业论文和毕业舞会的舞伴……
而他在谋划肢解一个国家的工业心脏?!”
这赤裸裸的对比,残酷地揭露了天才与凡人的鸿沟。
克里斯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惊叹,沉默了。
这些话语里没有了阴谋论,没有了疑虑,只有一种直面可怕真相后的震撼和承认。
他那始终如同冰封湖面的脸上,此刻也终于出现了极其复杂的波动。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恐惧。
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凝重,以及……
被重新点燃的、更炽热的杀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更盛:
“年轻?”
他缓缓吐出烟圈,声音如同钢铁摩擦:
“这正是他最可怕的伪装!也是我们最该庆幸他过早暴露破绽的地方!”
随着他的话语,在场的作为顶级投行领袖们,那被点燃的战斗欲望立刻占据了上风!
克里斯脸上浮现出更加冰冷、更加残忍的笑容,
“既然我们的‘玄虎先生’把底牌都亮给猎人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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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神里的光芒危险又充满侵略性,“那么,我们该为他精心准备的屠宰场,送上什么样的‘惊喜礼物’才显得不失礼数呢?”
“让他的计划彻底破产!”
一个充满锐气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
巴伦·科赫几乎同时和克里斯的发言接上话。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年轻的脸庞因为激动和巨大的挑战性任务而泛起红晕,
“他不是想推高内存颗粒价格吗?想用远期合约的杠杆撬动HY半导体的根基?”
巴伦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指向了吴楚之计划的关键点——市场供求关系,
“那我们就让价格……跌回去!死死地摁在深谷里!让他囤积的所有远期合约,在交割日变成一堆废纸!”
他快步上前,指着大屏幕上闪过的“三桑”的LOGO,
“我们阿美莉卡在新罗的军事基地是干什么的?不是光用来吓唬高丽那位的!
克里斯,请立刻联系太平洋司令部!让他们出面,‘建议’我们忠诚的三桑盟友,当然,还有半导内其他内存商……
在未来30天内,全力释放产能!
无论成本!无论如何!
把他们的内存颗粒生产给我满负荷,甚至超负荷地干起来!”
巴伦的声音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激进和冲动,
“产能就是洪水!把供应量拉高20%,甚至30%!直接把那脆弱的价格给我冲垮!
我看他用什么去支撑他那场‘地下赌局’!”
(远期合约生命周期仅30天)
他看向克里斯,眼神里充满“我们能办到”的信心,
“这点小事,对我们的全球影响力来说,不值一提!大统领安全顾问办公室会很乐意卖这个人情给华尔街的!”
“叮铃铃……”
就在巴伦话音刚落的瞬间,厄尔利·瓦斯克斯放在桌上的私人加密手机响起了急促的铃声。众人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厄尔利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号码——是印地麦克银行强大的金融市场信息监测中心打来的。
他立刻接通电话:“瓦斯克斯。”
电话那头传来下属快速而清晰的汇报。
厄尔利听着,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到惊讶,再到恍然大悟般露出了一丝“果然如此”的冷笑。
他放下电话,迎着众人探寻的目光,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洪亮,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厄尔利看向克里斯和巴伦:“刚刚收到监测报告,就在我们开会的这段时间,吴楚之旗下的奎森特基金,在新罗外汇交易市场,建立了一个价值2亿美元的空头头寸!
操作相当隐蔽!”
他强调道:“金额不大,但方向明确——看空韩元!”
“哦?!”
德里克·罗伯茨发出了一个短促而富含深意的音节,他的镜片似乎都反射出了兴奋的光芒。
“好一招声东击西!”
德里克由衷地赞叹道,语气里甚至带着一点对精妙战术的欣赏,但更多的是看透之后的那种冷冽。
他转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巴伦,解释道,
“巴伦,仔细想想,如果我们没有刚刚看穿他在内存颗粒远期合约上的真正意图……”
德里克走到白板前,用手指画着:“现在,我们发现吴楚之偷偷在新罗外汇市场投了2亿做空看跌的头寸。”
“我们当下的第一直觉反应会是什么?”
他自问自答:“我们会立刻认为——这小子想搭我们这趟‘做空新罗货币’的财富顺风车!
想在我们挖了半天的金矿里,抢摘最顶上的那颗大钻石!”
德里克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
“按照我们华尔街的行事风格——特别是我们和这位‘华夏玄虎’之间有阿根廷那笔未能清算的恩怨,我们最直接、最本能、也是最‘华尔街式’的反应会是什么?”
他用力戳了一下屏幕上的新罗韩元汇率走势图,
“我们绝不会让他顺顺利利蹭车!我们巴不得看着他赔个精光!
所以,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反向操作!空翻多!”
德里克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模拟吴楚之计谋得逞后冷酷的快意,
“我们会在获利极为丰厚且判断新罗利空可能出尽、汇率即将企稳修复的关键时刻,大举买入新罗货币,强力推高韩元汇率!
直接和他对着干!
把他那2亿空单死死摁在地上摩擦!”
他的目光扫过巴伦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的脸,“然后呢?”
德里克的声音如同梦魇中的低语,
“如果吴楚之根本没有在新罗货币上长期做空、甚至可能这2亿就是‘饵’的想法实现,我们按照惯性思维进行了‘空翻多’操作,同时我们还傻乎乎地遵循金融‘基本面修正预期’去推高新罗货币……”
他指向了自己刚才在笔记本上调出的DRAMeXge内存颗粒价格走势图,
“吴楚之布下的那张远期合约大网,会立刻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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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克的目光最终落在屏幕左下角那条崔泰源会计欺诈的头条新闻上,
“新罗人可能还没来得及高兴新罗汇率开始稳定,就赫然发现HY集团旗下的HY半导体,因为那份‘长协价’合同在内存颗粒真实市场价反弹后的巨额亏损,濒临破产!
甚至,按照我们的推算,吴楚之可以直接拉爆HY半导体,让刚刚因为甩卖了资产的HY集团……
Bomp!
彻底爆炸!
甩卖了HY电子和HY商船后,HY集团还剩什么?
HY建设这些提供了大量就业岗位的传统企业!
这些都是产业链链主企业!
它们的倒下,是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数百万新罗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一夜之间就失业了。
整个新罗的实体经济,濒临瘫痪。
而我们辛苦做空赚取的利润,不仅会大幅度回吐,甚至完全可能还要倒贴一大笔进去!
届时我们一定会恐慌性出逃,韩元再度重挫!
我们等于是用自己的真金白银和错误决策,亲手替吴楚之完成了对HY半导体的致命一击!
还帮他铺好了通往成功的红地毯!”
嘶——
巴伦·科赫听完德里克的分析,倒抽一口冷气!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背后的冷汗瞬间浸湿了昂贵的衬衫!
他设身处地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简直是……
“这简直是魔鬼设计的连环套!”
巴伦的声音都有些发紧。
克里斯脸上的肌肉也微微抽搐了一下,那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被顶级棋手逼到角落反而激起狂烈杀意的狰狞!
他发出一声从牙缝里挤出的冷喝,
“好!好!好一个声东击西!好一个环环相扣!用区区两亿钓我们几百亿!”
“但现在……他落子的痕迹被我们捕获了!”
克里斯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雪茄灰缸都跳了一下!
“既然他的底牌彻底被我们看了……”
克里斯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闷雷前的低鸣,“就别怪我们下手太重了!”
他站起身,如同统军出征的元帅,眼神扫过在座四人,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第一指令:执行巴伦的方案!
立即协调力量,压迫新罗半导体及樱花半导体全力增产!
将内存颗粒现货价格给我死死摁住!绝不允许在30天内有任何反弹迹象!
务必让吴楚之囤积的那些远期合约在交割日成为废纸!”
“第二指令:在座各位,动用你们的资源和影响力,将东亚所有内存颗粒主要厂商的产能数据和分析报告,选择性外泄给全球主流媒体和华尔街主流分析师!
强化市场对‘供应激增、价格暴跌’的预期!把恐慌给我点燃!”
“第三指令:立即空翻多!”
克里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立刻行动!调动我们旗下可控的全部资金,对!包括已经浮盈巨大的原始空单头寸!
全面、快速、坚定地在当前价位买入!大力推高韩元汇率!”
他那双鹰眼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他吴楚之不是下饵‘诱多’吗?我们将计就计!
但这次不是假的多,是动真格的大力托举!
用我们庞大的资本,人为制造一个新罗货币汇率强力反弹的‘完美牛市’假象!
让所有看到我们行动的跟风盘蜂拥而至!
把新罗货币推上一个短期内难以企及的高峰!吹大这个泡沫!”
克里斯的嘴角勾起一个残酷的弧度,“当他那2亿诱饵空单因为汇率暴涨而巨亏离场,当他囤积的远期合约因为产能暴增而价格坍塌变得一文不值……”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剧毒的匕首,
“我要他看着这两条战线全面崩溃!我要他彻底暴露在破产的悬崖边缘!
而后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克里斯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决,在充斥着金钱与权力味道的会议室里久久回荡,
“这!就是我们给吴楚之送上的……大礼!一份用毁灭写成的——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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