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意对着围在共鸣器旁的技术员们强调长老会的限制,指尖轻轻敲了敲控制台上的红色刻度线,那线条在灯光下看得格外清楚。
技术解放的路还长着呢,一步都急不得,真要是太冒进出了岔子,刚萌芽的技术被长老会叫停,再想捡起来就难了。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是族里少数敢主动拥抱技术、想领着大家走条新路的人,这种时候更得守好分寸。
不能让刚冒头的技术火苗被长老会的顾虑浇灭,这一点必须牢牢记在心里,连睡觉前都得在脑子里过一遍。
“核心参数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超阈值,能量输出得捏着三分劲,长老们那边盯得紧,一点差错都不能有,要是出了问题,咱们谁都担不起。”
话虽这么说,她的目光却忍不住往模块上的古老纹路飘。
那些纹路弯弯绕绕,每一笔的弧度都透着巧劲,这远古设备里藏的门道,早把她的心填得满满当当,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想这些纹路是怎么刻出来的。
多精巧的设计啊,当年能造出这东西的人,得有多大的本事,怕是连现在最厉害的工匠都比不上。
修复工作是枯燥而精细的,细到连呼吸都得放轻,生怕一口气吹乱了模块里的脆弱部件,那些部件比树叶还薄,稍微一碰就可能断。
圣所深处的石洞里,技术员小宋正弓着背,胳膊肘抵在石台上稳住身子,指尖捏着根比绣花针还细的银质探针,一点点挑开共鸣器核心模块缝隙里的尘垢。
那尘垢不知积了多少年,黑褐色的,粘在金属纹路里像长了根,探针尖碰上去时,得用巧劲往外勾,稍重一点就可能刮花底下的古老刻痕。
之前有个叫阿明的学徒就因为手重,不小心刮花了半条纹路,后来连着好几天都没睡好,总念叨着“可惜了那纹路”。
单说这修复活儿,就能看出星坠人的学习能力有多强,尤其是面对技术的时候。
小宋半个月前还连探针都握不稳,跟着老李学了三天,每天晚上都对着废零件练手。
现在不仅能熟练捏稳探针,还能精准挑出缝隙里的尘垢,上手快得很,连老李都常跟人夸“小宋这孩子有天赋,学东西不用教第二遍”。
“老李,递我块新的细棉絮,这块沾太多灰了,再用就该蹭脏线路了,到时候还得重新清理。”
小宋头也不抬,声音压得低低的,怕气浪吹乱模块里的脆弱线路。
他眼角泛着红,盯着纹路看了快两个时辰,视线都有些发虚,得时不时眨眨眼,让眼泪润润干涩的眼球,有时候实在累了,就闭着眼歇个十几秒,再睁开眼继续干,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叫老李的是和他搭档的组员,两人既是师徒又是工友,平时处得极好。
老李从帆布工具袋里摸出一小团雪白的细棉絮,指尖捏着递到小宋手边的石台上,自己也顺着石壁滑坐下来歇了歇。
他刚才蹲在旁边扶着模块,腿都麻了,得慢慢揉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他揉着发酸的肩膀,目光扫过共鸣器庞大的外壳。
金属壳上锈迹斑斑,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看着倒像是当年从天上坠下来时,撞在岩石上磕出来的。
这些痕迹安安静静地留在那儿,像在无声诉说着过去的遭遇,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这设备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老物件也真能扛,这么多年过去,风吹雨淋的,核心模块居然没彻底锈穿,也算咱们运气好,要是模块烂了,再想修都没辙。”
“可不是嘛。”
旁边整理线缆的小郑接了话,手里正把细细的铜丝往接口里穿,穿的时候眼睛盯着接口,连眨都不敢眨。
那铜丝细得跟头发丝似的,稍微一歪就插不进去,之前他就因为手滑断了两根,心疼了好半天。
“长老说这是星坠前的东西,当年能在天上用的,材质肯定不一样,普通金属搁这么多年早烂成渣了,哪能像现在这样还能修。”
“你看这纹路,刻得多规整,每一笔的深浅都一样,连个毛刺都没有,现在咱们想仿都仿不出来,不知道当年的人是用什么工具刻的,说不定是咱们没见过的机器。”
大沉降后陆地少得可怜,开不了大型机场,就算有人能复原飞机技术,从成本上算也划不来。
造一架小型飞机就得耗掉小半仓库的金属料,造好了还没合适的地方停。
所以飞机一直没推广开,只有极少数权贵能坐小型直升机出门,普通星坠人连见都少见,偶尔远远看到一次,都能当成新鲜事说上好几天。
石洞里静悄悄的,只有工具发出的轻微响声。
那是小郑手里的压线钳在工作,声音细细的,和众人的呼吸声混在一起,倒不显得单调,反而有种让人安心的节奏。
偶尔有指令声飘过来,也都是简洁的指令:
“左边再挪半毫米,别碰着旁边的焊点,那焊点一碰就掉。”
“棉絮别碰着线路,就放在石台上就行,用的时候再拿。”
“能量表再调低点,先维持在最低工作值,等稳定了再慢慢升。”
这些刚接触技术没几个月的星坠人,倒先有了几分学者的样子,起码说指令时的语气像模像样,不慌不忙的,透着股认真劲,连说话的语速都放慢了,生怕对方听不清出了错。
洞壁上凝结的水珠时不时往下滴。
嗒、嗒、嗒,每一声都落在石台上,倒成了这沉闷里唯一的活气,听着还挺有节奏,有人忍不住跟着这节奏轻轻点头,连枯燥的修复工作都好像轻松了点。
跟着水珠的节奏,时间一点点往前挪,悄无声息的,连谁都没察觉天已经暗了。
洞里没窗户,只能靠洞外的光判断时辰,平时这个点洞外还亮着,今天倒暗得早。
直到洞外传来一阵轻轻的骚动,负责守在洞口的小吴探进头来,脸上带着点惊喜,连声音都比平时高了点:
“外面苔藓亮了,你们快看看,今天亮得特别早,比昨天早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我刚才掐着表数的,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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