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师慎一定会以兵符做诱饵,追踪姜阳的下落。
因此,出申园后,钟毓径直回到自己家中,让提前来接应的另一位听凤箫成员带着空盒子离开,而自己也假装带了东西出门,却将那枚兵符留在了家中的隐秘之处。
隔了五日后,才有真正前来取物之人,偷偷潜入她家中,带走了兵符。
如此一来,虽然所需时间更久,但确实更妥当了些。
周有文来的次日中午,姜阳收到了兵符。
知道姜阳要走,刘风袖给她车中塞了好些东西,什么吃的用的,衣物首饰……姜阳几番推脱,都没能拒绝掉。
最后只好妥协,向她道谢:“娘娘费心了,他日,阿阳定会回报娘娘这份恩情。”
“说什么回报……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姜阳心下感动,正想说些什么,旁边就响起了一个稚嫩的声音:“阿阳姐姐放心,彦儿定会替你照顾好大黄小白,我与它们一起等你回来。”
她只好收起情绪,转头看向一旁的陈彦,朝他笑笑:“……好。”
周有文也在,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在姜阳即将上车离开时,向她道:“你和你母亲一样,主意多,心思硬……记住,做事多与旁人商量,千万莫要冲动。”
姜阳应下:“好。”
“去吧……去吧。”
最后将在场之人环视一圈后,姜阳收回目光,默默上车。
车夫帮忙放好车帘,松开缰绳,马儿打了个响鼻,几人便再次启程了。
……
在齐王宫休息了几日,再上路时,就没有之前那么疲惫了。
易青的精神也好了不少。之前一段时间,他说话做事都慢吞吞的,现在又有了些在上清苑时的干练。
夜里并肩坐在火堆旁,姜阳小声问他:“听说燕国地势平顺,水域众多,但少有高山,真的么?”
易青正盯着火苗出神,闻言朝她看来,拨开滑落在她脸上的碎发,点头:“嗯。”
“那,你在这里,会不会很不习惯?”
“……还好。”
“那就好……玉京下雪了么?”
“没有。”
“……去年的这个时候,已经下了。”
姜阳说着,歪头倚在身侧之人肩上,也看着火堆出神:“那时候我沉迷绘画,可画艺不精。看见外面下雪,就想将雪景留在纸上。只是万事俱备,放眼望去,发现天地一片雪白,根本不知该从何下笔……”
“后来呢?”
“后来,就卷着被子去廊下坐着看雪了。”
“……”
见易青沉默,姜阳问他:“你呢?去年玉京城下雪时,你在何处?燕王府么?”
“嗯。”
“在燕王府做什么?也发呆?”
“差不多……想往后的路怎么走,想儿时的事情,想父皇母后……每次下过雪,一切都会很安静。只是,外面安静时,心里的声音就会更加喧嚣。”
“……”
姜阳沉默下来。
山中的深夜,万籁俱静,只有柴火燃烧时的噼啪作响,和偶尔一两声不知何物的嚎叫。
如此这般过了好久,她才问道:“好像……从未听你主动提起过你的父亲。”
易青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淡淡道:“我与他,并不太亲近。”
“也是因为他忙么?”
“嗯。”
“我父亲也一样。”
“我知道。他们有他们的责任要承担,有他们的欲望要满足……家人,永远都是排在这些东西之后的。”
“……那你呢?”
“……我?”
姜阳没回头看他,但能感受到那道投向自己的目光。
好一会儿,对方才轻笑一声:“这些东西在我心中孰轻孰重,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
大概是吧。
二人倚在一起,许久没有再说话。
后来不知怎么,姜阳稀里糊涂地就睡着了。
只是,她睡得正沉,突然被一阵大力摇晃惊醒。
一睁眼,易青捂上她的嘴,压低声音道:“有官兵。”
“……”
官兵?
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官兵?
不等姜阳把事情想明白,易青就将她推到了车厢的角落里,嘱咐道:“无论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明白么?”
虽不清楚为何会遇上官兵,但这种事姜阳见多了,没有任何犹豫,答应了下来:“好。”
话音才落,易青掀开车帘,转身钻了出去。
不过就是这么一瞬的时间,外面就响起了兵刃相击的清脆声响。
那声响近在咫尺,惊得姜阳心都颤了一下。
紧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听不清楚内容的呵斥声,还有人体倒地的沉闷撞击声……
不知是不是姜阳的错觉,她甚至闻到了一丝腥甜的,血和泥混在一起的味道。
默默捏紧鼻子后,她想,自己这一路都未曾露面,究竟是在何处招惹了官兵?
不等她想出个之所以然,外面的人似乎意识到了车里有人,打斗声又朝车边靠近过来。
姜阳怕给易青添乱,也不敢动,只能悄悄躲着。
好在那凌乱的声音虽然离自己很近,却迟迟没有闯进车厢。
如此这般等了好一会,打斗声没停,倒是车厢前的布帘突然被掀开了。
姜阳吓了一跳,抬眼看去,是易青。
他朝她伸手:“来。”
搭上他的手出了车厢,才见外面还有不少官兵,那车夫正与他们缠斗。
易青一手持剑,将冲过来的官兵击退,一手护着姜阳到马前,揽住她的腰助她上马,问她:“可以吗?”
问这话时,他刚将一个官兵的手腕砍去,鲜血喷溅,有几滴落在姜阳手上,还是温热的。
姜阳知道他在问什么,应了下来:“可以。”
“那就快走,不要回头,去前面等我。”
回头看了眼不断涌上来的官兵,姜阳没有犹豫,嗯了一声道:“千万小心。”
“我知道。”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姜阳后,易青转身,将试图阻拦姜阳离开的官兵逼退。双方再次陷入激斗。
夜色重,月色薄,他又一身藏青色长袍,姜阳看不清他有没有负伤,但方才跟着他上马时,能闻见他身上浓浓的血腥味,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她收住砰砰直跳的心,匆匆打马离去,冲出那团浓重的血气,冲进了漆深的夜色中。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