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路颠簸,坐车坐到整个下半身都是麻木的。
姜阳也不叫苦,认真地抱着地图,记那些营地的地址。
按照原本的计划,她们应该一天就能到螣蛇山。可宁知府附近不太平,半路,几人遇上了山匪。
对方十几号彪形大汉,姜阳这边却只有沈佑一人习武,实力悬殊。
摇晃的火把下,那匪首笑得猥琐:“小娘子们,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吃些苦头……”
不等他把话说完,沈佑拔剑,直冲他面门而去。
匪首赶忙躲闪,还是被破了相。他趔趄着站定,抹了把脸上的血,气急败坏地一挥手:“你……杀了她!给老子杀了她!”
闻言,十几号人一起涌向沈佑,刀枪棍棒纷纷往下砸,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几乎同时,姜阳扯过秦芷茵,转身就跑。
眼见到手的肥羊想要逃走,那群人立马改换了目标。他们留下几人与沈佑缠斗,其余人大声嚷嚷着追了上来:
“抓住她们!”
“……抓活的!快!”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姜阳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里。她边跑边回头望去,只见火光攒动,人影散乱,那股子木头烧焦的苦味混着汗臭味,越来越浓重,直往她的喉咙和鼻子里钻。
平日里少有这样需要拼速度的时候,二人自然跑不过这群亡命之徒。姜阳尚能支撑,秦芷茵已经没了力气,大口喘息着,一副缓不过气来的模样。
纠结几番后,姜阳狠了狠心,在路过一处杂草堆时,将秦芷茵一把推了进去。
而后,她调转方向,朝树丛密集之处跑,试图将那群山匪引开。
天色昏暗,山里又有雾,那些人果然没有发现秦芷茵,都追着姜阳来了。
短暂的庆幸后,她开始拼尽全力狂奔,想要甩掉他们。
可山匪们似乎见多了这种情况,依旧穷追不舍,没有半分要折返的意思。
无奈之下,姜阳只能一直往前跑,跑到双腿发软,呼吸抽痛,再不能前进一步,才踉跄着跌坐在地。
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跳声震耳欲聋,她喘着粗气回过头,看了眼离自己只有几丈远的贼人。
风很冷,又出了汗,这会停下来,寒气森森,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片刻的茫然后,姜阳哆嗦着抄起一旁的石头,做好了与山匪们拼命的准备。
然而,下一瞬,前方的浓雾中,突然亮起了火光。
不等姜阳想明白那是什么,整个人就被一把捞起。
短暂的滞空感过后,带着寒气的沉檀冷香兜头罩下,她落入了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
似笑非笑的声音伴着箭羽划破夜空的尖啸在耳边响起:
“……阿阳,真是让我好找。”
“……”
脑子里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连带着全身的骨头,都开始颤栗发抖。
仓皇的呼吸之间,痛意火辣,灼烧着已经濒临崩溃的神志。那双紧箍在姜阳身上的手,几乎要将她的心从肚子里撕扯出来。
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对方笑得愈发轻快:“为何不说话?见到我没死,阿阳不开心吗?”
“……”
密集的箭雨下无人生还,山匪们临死前此起彼伏的惨叫听得人头皮发麻。姜阳想挣扎,想逃跑,可不知怎的,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她呆呆地对上那双无论何时都温柔含情的桃花眼,又透过那双眼睛,看见了几乎压抑不住的恨意与疯狂。
屠杀已然停止,夜风将血腥味胡乱抹开,一阵又一阵地往空荡荡的胃里灌,恶心至极。
姜阳认命般地闭上眼,勾起唇角,挤出一抹苦涩的笑:“……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师慎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大步往回走,声线愉悦:“嗯,我阴魂不散。”
“……我那时就该划断你的脖颈,让你死得更彻底些。”
“是,你确实该划断我的脖颈,让我死得更彻底些。”
“……”
见他这般风轻云淡,姜阳咬着牙骂他:“……疯子。”
对方依旧耐心地回应她:“对,我就是疯子。”
可说这话的同时,又有滚烫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姜阳脸上。
待姜阳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睁眼看向他时,他已经恢复了那副淡然清高的模样。
怔怔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看了很久,姜阳才再次开口:
“……我恨你。”
对方唇角扬起,点头:“好,那就恨我……恨我一辈子。”
“……”
不幸的是,逃跑半个月后,姜阳又被师慎逮到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那张绘有屯兵营地的地图,已经被姜阳烧了个干净,没落在师慎手里。
许是因为带伤出行,经不住往返折腾,师慎带着姜阳,暂时留在了宁知府的主城,合山城。
吸取之前的教训,他再不给姜阳一丁点的逃跑机会,将她捆住手脚,日夜锁在自己身边。
姜阳反抗不了,索性随他摆布。横竖陈元微和杜知娴已经安全了,其余的女官们,也在太后下了懿旨后,各自寻到了去处。
无牵无挂,只是没有自由,倒也不算太过煎熬。
唯一难受的是……云麾将军入宫救驾未成,逃离玉京,被冠上了谋逆的罪名,到处悬赏通缉。
一夜之间,薛家荣光不再。薛氏族人尽数沦为囚徒,收押于狱中。
……好在,薛飞鸿跟着她父亲一起离开了玉京,未被官兵逮捕。
如此拘束了姜阳小半个月后,师慎终于宣布启程,重返玉京。
一路上依旧是严加看管,半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进城前一日,大队人马入住驿站,遇上了赶来接应兄长的师嫣。
在师慎房间瞧见姜阳时,她明显愣住了,连师慎问她话都没听见。
等回过神,她才磕磕巴巴地回答:“京中一切安好,兄长离开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师慎瞥她一眼,淡淡道:“你下去吧。”
“……好。”
走到门口,师嫣又停下,回头看了看被绑着手脚,暗自垂眸出神的姜阳。
她咬着唇纠结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回来,问师慎道:
“……兄长上次受她所伤,为何又要将她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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