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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我等不及
    东厢房敞开的支摘窗内,司昭趴在画架子上对着蹦跳不停的麻雀描画。

    已经画了大半日,还是只画了一个头,鸟头灰褐色的羽纤毫毕现,连嘴尖沾的露水都凝着光,司昭低着头,鼻子揉进纸张,墨香混着雨后青苔味直往鼻尖钻。

    “歇一歇。“身后传来沙哑男声。司昭向后仰了仰脑袋,把笔搁在案头石砚沿,半截鼠须笔浸在青瓷笔洗里,水面浮现几点胭脂色。

    她揉揉眼睛:“这样,可行?“

    “你歇歇。”

    “我等不得!“司昭固执地:“你说的,越精细越贯。”

    司空道望着窗外歪脖老槐树,拿扇子点了点司昭,试图再次劝解:“十年前我画《百雀朝凤图》,连熬七夜点晴时...”他枯瘦的手抚上眼睛:“右眼瞧见的是朱砂,左眼瞧见的是血。”

    “你不要学我。眼睛坏了,挽回不了。”

    他端了一旁的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入喉,他咂了一下,继续:“差不多就行,犯不着搭上自己的身子骨。依你如今的身价,尽可以了。”

    这丫头昨日一回来,忽然问他,当日他画千两一幅的画,是真的假的?他说当然是真的。只是……一幅画耗时半年一年是必须的,不如多画几幅其它不那么细的画,也差不多…..

    “你教我。”

    司昭坚持,他说什么也不听,扭股糖似地扭了他一日,最后,他只得松口,就说先学着吧。

    那就从画鸟开始,从最难的鸟儿丝毛开始。

    “画人脸。”

    司昭却戳穿他:“有哪家会为畜生花大钱去画像?还是画人像,特别是美人像,肯定吃香,你说的,你快教我。”

    司空道叹气说急功近利不好!得一步一个脚印,花鸟鱼虫常入画,皆要涉及,如此方能长久......”

    “我等不及。等我以后有空再学。”

    司昭振振有词:“人脸最是生意好。特别是漂亮的人脸,哪家漂亮的姑娘奶奶都愿意留住自己最美的时候,也舍得花银钱。”

    司空道只得答应,说好吧,然后告诉她,还得先从花鸟开始,不为旁的,为得就是训练她的观察力和表现力。原来画小乖,可小乖太鼓噪。

    司空道用竹匾抓了两只麻雀,系在窗棂上,让她对着画。

    麻雀小巧,性子跳脱,一刻不曾安静过,比小乖好不了多少。司昭喂食的时候,弄了些酒喂了,等麻雀醉倒了,方好好地画了半日。

    司空道却说不行,抓麻雀就得这样画,你要学着画活物。

    司昭不听:“死物方便,节省时间,要不是怕麻雀死了太臭,我都想弄只死的来。”

    司空道见她铁了心要画,认真看了她一眼,问她到底为何要急着学写真细像?

    他的眼睛不大好,视物不清,十步之外基本看不清人脸。是他早年用眼太过,司昭知道。他也一直教育司昭,身体本钱大于天,不能为了赚钱,作践了身子骨。现在,她这么猴急地要学,他不得不问清楚。

    “是你家里那边......需要用银钱?”

    他试探着问。

    他问过春杏,司昭可还有其它亲人?春杏含糊说有个哥哥,失散了,正找着。

    他一直以为,司昭努力赚钱,是为了找家人,但犯不着这样拼。

    司昭眉毛动了一下,又飞快低下头去,有些愧疚地说,是。说那边捎信来了,有了消息,但出了点事,需要笔银钱。

    “多少?很多么?”

    司空通急切的地问。

    “嗯。不好说。”

    司昭点头,这个理由,她早就想好,总要有个说头。

    司空道看她一脸郑重,知她说得是真的。他不再聒噪,转而指着画面,说这颈毛还得再画得细密一些,墨色也再浅淡一些,等干了,再渲染一次。

    “记着,每半个时辰起来走动一下,换换眼睛。”

    他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看见井台上的元大嫂,走过去,同她说话:“我家阿昭胃口不好,中饭也没怎么吃。想买些开胃的凉粉来吃。”

    “卖凉粉的担子一早过去了。“元大嫂捞起盆子里的青菜:“斜对门孙婆子给送来半碗腌萝卜,红皮的,你把它泡酱汁里,能开胃,我待会给你去弄,放灶台上,你去端。保管下饭。”

    司空道说那敢情好,多谢你了。

    屋里,司昭画得头都不抬。

    姐姐说,如果能赎的话,势必要一大笔银子,姐姐说,钱的事情,她会想办法,叫她不要担心。可司昭知道,姐姐有什么办法?必定是找谢广乾,可那么一大笔钱,谢广乾能腾出来吗?娘、小侄女、伯娘、堂妹她们几个,个个都是至亲,能一一接出来吗?如果平家没有抄家,家里倒是有些家产,可现在除了这几个活人,什么都没有了。

    她得努力挣钱,尽量多挣,就算最后谢广乾出了这笔银子,她们姐妹俩最终要还的,还一点算一点。

    人穷志短,她没有骨气叫姐姐不用谢广乾的银子,她能做的只能尽自己努力去多挣银子。

    要多赚银子,现在虽比之前多赚钱,但还太慢,她琢磨着,画写真细像,价格更高,慢是慢一些,但她可以加班,少休息,这样就能加快进度…..

    接下来,她白日去洪家绘像,傍晚归来坐在窗前继续画。秋日天黑得早,画不了多久。

    这日,她从洪家出来,去周家。

    周家守门的小厮让她自己进去,说少爷在园子里。

    正是晌午时分,园子里无人,花木葱茏,景致极好,她无心观看,只是辨认着路径,往书房方向走去。

    前头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箱子转过来,不知怎的,其中一个身子一歪,箱子一端落地,重重磕在石阶上。

    “你怎么松手了?”

    另一个小厮大声抱怨。

    松手的小厮也顾不得辩解,忙开箱,扒开上头包裹的稻草棉花,见里头的东西完好,这才长吁一口气,陪笑:“方才肩上突然一抽,就脱了手,万幸没事。”

    “我有事,你差点砸了我的脚。”

    另一个小厮继续抱怨:“幸好没摔坏,不然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说着,不放心,重新去检查一遍,这一瞧,惊叫起来:“完了,完了。”

    另外一个凑过去,见方才还完好的珊瑚,现在竟然裂开了。

    他傻了,呆在那里,断头的正是斜伸出的似鹿角的那一截,害怕之下,俩人争吵起来。

    那个小厮看见几步外匆匆走过的司昭,冲过来拉住了她:“你别走,你得给我们作证。是他先松手的,对不对?”

    他眼巴巴地盯着司昭。

    司昭摇头,说她方才只顾着走路,不清楚。这种事,不要插手。

    那小厮却拉着司昭不放:“你得给我做证,不然,我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另外一个说箱子是咱们两个抬的,砸了东西,大家都有份。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