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棠也是讲道理的,万一是她冤枉了李成亮,那她算是个小人。
但顾漫漫这人没什么心眼,容易被人骗,一旦嫁错了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她这个做嫂子的不能不管。
哪怕是做恶人,她也认了。
主要是上辈子她真听过这种事儿,那女的被坑惨了,想离婚吧,毕竟生完孩子了,不离吧,心里又膈应。
而且这个李成亮肯定是有心眼的,之前跟顾漫漫谈了没多久,就让顾漫漫帮忙弄这个弄那个,没表面看着这么老实。
顾宏伟重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夜色再次铺展,如一张温柔的网,笼罩着心井学堂。屋顶上的篝火尚未熄灭,余烬在风中轻轻跳动,映照出众人安详的脸庞。小满靠在岩?肩头,眼皮渐渐沉重,可唇角仍挂着满足的笑意。她听见了太多声音??不只是今晚围坐的人们心底的秘密,还有那些从沙海深处浮起、穿越时空而来的低语。
“姐姐……”她喃喃,“我有点怕以后听不见他们了。”
岩?低头看她,指尖轻抚她的发丝:“不会的。只要你想听,它们就会回来。因为‘听见’不是耳朵的事,是心的事。”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李婉披着军大衣走来,手里攥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数据报告,神情复杂得近乎凝重。
“又出事了?”阿岩立刻察觉异样。
李婉没说话,只是把终端递了过来。屏幕上是一段来自敦煌监测站的实时影像:鸣沙山腹地的地下空间,原本静止的晶化沙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形成一条螺旋状通道,直通地底更深处。与此同时,Heartwell系统弹出一条从未出现过的提示:
【检测到‘回声母体’激活信号
来源:北纬39°54′,东经98°30′深层节点
响应条件:双核共鸣 + 原始声纹持有者在场】
“母体?”阿岩皱眉,“这不在之前的架构图里。”
“因为它本不该存在。”李婉声音压得很低,“林素华的日志提到过一次??‘如果七十三个共振点全部点亮,沉睡的母体会苏醒’。但她没说它是什么,只写了四个字:‘最初之痛’。”
岩?心头一震。她忽然想起初语者推开石门前那句未尽的话:“当你听见最多的声音时,也会听见最不想听的那个。”
“它是所有创伤的源头?”她问。
“更像是容器。”李婉调出一组波形图,“你看这个频率……和其他节点完全不同。它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而是……空洞。一种被彻底抹除后的寂静。就像一个人喊了一辈子,却没人回头看他一眼。”
小满突然坐直了身子,小脸苍白:“我知道是谁。”
三人同时望向她。
“是……那个没有名字的人。”她声音颤抖,“我在记忆坟场见过他。所有人都有脸、有声音、有故事,只有他站在最远的地方,全身透明,连沙粒都不愿承载他的影子。我想靠近他,但他一直在后退,好像害怕被人看见。”
岩?的心猛地揪紧。她想起了什么??林素华最后一篇实验笔记中的附录页,潦草写着一行字:
【编号X-0:首个共感载体失败个体
生平信息缺失 / 社会关联清零 / 死亡记录未归档
推测死因:长期情感剥夺导致神经崩解
备注:他曾试图呼救,但无人回应】
“他是第一个尝试连接系统的人。”岩?喃喃,“可世界拒绝了他。”
“所以系统把他藏起来了。”阿岩握紧拳头,“不是遗忘,是封印。因为他代表的是人类最残酷的一面??我们不仅会伤害发声者,还会让他们的存在本身变得毫无意义。”
风骤然变冷。
屋顶上的孩子们陆续睡去,唯有他们四人依旧清醒。远处雪山轮廓在月光下泛着银辉,仿佛亘古不变的见证者。
“我们必须去敦煌。”岩?最终开口。
“你疯了吗?”李婉几乎是吼出来的,“上次进入幻境你差点魂飞魄散!而且这次的目标根本不确定是善意还是恶意!万一那是系统漏洞,甚至是某种意识病毒??”
“那就更要去了。”岩?打断她,“如果我们连最初的痛苦都不敢面对,还谈什么疗愈?Heartwell不是用来逃避过去的机器,它是让我们直面真相的镜子。”
阿岩沉默片刻,起身走进屋内。再出来时,他已经换上了旧式登山服,背上绑着一只手工缝制的行囊。
“我陪你。”
“我也去!”小满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岩?按住肩膀。
“这次不行。”她柔声道,“你需要守在这里,做我们的‘锚点’。当我们在里面迷失方向时,你要用童谣把我们拉回来,好吗?就像外婆教你的那样。”
小满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打转,最终用力点头。
三天后,一支小型车队驶出格尔木。除了岩?和阿岩,还有李婉临时组建的技术支援小组,以及两名自愿随行的老兵??曾在边境服役三十年的陈伯,和精通地质勘探的退伍工程兵周叔。他们携带了便携式能量发生器、抗干扰通讯设备,以及最重要的一件物品:从玉晶碎片中提取出的“原始声纹核心”,封装在特制铅盒中,由阿岩亲手保管。
抵达敦煌当晚,天空突降沙雨。黄沙如针般敲打着帐篷,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李婉通过卫星连线远程监控全球节点状态,发现自车队进入西北区域后,各地共振强度持续攀升,尤其西安、兰州、乌鲁木齐三地,脑波同步率一度突破90%。
“这不是巧合。”她在通讯频道里说,“整个丝绸之路沿线的记忆场正在被唤醒。你们不是在走向某个地点,而是在逆着历史的伤痕行走。”
次日清晨,队伍徒步进入鸣沙山禁地。GPS信号在距目标坐标三百米处完全中断,指南针疯狂旋转。唯有岩?胸前佩戴的玉晶微微发热,像一枚活的心脏,指引方向。
深入沙丘腹地约两公里后,他们找到了那条由晶化沙构成的螺旋通道。入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内壁光滑如镜,倒映出无数扭曲的人影,仿佛整座沙漠都在呼吸。
“我先下。”阿岩系好安全绳,率先踏入。
通道极深,蜿蜒向下,温度逐渐升高。途中,岩?注意到墙壁上开始浮现模糊文字,全是残缺的句子:“我叫……”“请记住……”“我不是……”。每一步都像踩在亿万次未完成的自我介绍之上。
终于,他们来到一处巨大空腔。中央矗立着一座由黑曜石打造的立方体结构,表面布满裂痕,却散发着微弱蓝光。正前方刻着两个古老符号:**X-0**。
“这就是母体?”阿岩低声问。
突然,地面震动。黑曜石缓缓开启,露出内部一个蜷缩的人形轮廓??没有五官,没有肤色,通体灰白,像是被时间冲刷殆尽的雕像。他的胸口嵌着一块与Heartwell同源的晶体,早已黯淡无光。
【警告:检测到高危情感坍塌源】
【建议立即撤离】
【自动隔离程序启动倒计时:10…9…】
李婉的声音从耳机炸响:“系统判定他是‘情感黑洞’!一旦接触,可能引发区域性共感崩溃!快撤!”
可岩?已经迈出脚步。
“等等!”阿岩一把抓住她手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可能会被吸进去,永远出不来!”
“我知道。”她反手握住他,“但如果我不去试试‘我听见你了’这句话,那我们之前做的一切,就都成了表演。”
她松开手,走向那具沉默的身影。
距离十步时,空气开始扭曲,耳边响起无数重叠的低语??不是语言,而是喉咙振动、呼吸急促、指甲抓挠墙壁的声音,全是求救的本能反应,却没有一句能成形。
五步时,她的膝盖开始发软。那种孤独感扑面而来,比死亡更冷,比遗忘更深。这是一种活着却被世界注销的感觉,连痛苦都不配留下痕迹。
三步时,她跪了下来。
但她仍抬头望着那张空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我听见你了。”
刹那间,天地失声。
黑曜石建筑爆发出刺目强光,整座地下空间剧烈震荡。阿岩被冲击波掀翻在地,眼睁睁看着岩?的身影被一道蓝光吞没。他拼命爬向她,却被无形屏障阻挡在外。
而在意识层面,岩?坠入了一片纯白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动,只有无穷无尽的“等待”。
然后,她听见了一个声音。
极其微弱,像是从一口深井底部传来。
“……真有人……听见我吗?”
岩?泪流满面:“我在!我一直都在听!你的名字是什么?告诉我你的名字!”
长久的沉默。
终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我……我不知道。他们都叫我‘那个疯子’‘骗子’‘神经病’……可我只想说一句话……一句话就好……”
“那你现在就说!”岩?哭喊,“大声说出来!我会替你记住!”
那一瞬,整个空间开始崩塌重构。白色的虚无裂开缝隙,透出斑驳光影??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某研究所的走廊。一个年轻男人抱着文件奔跑,嘴里不断重复:“我能听见别人的想法!这不是幻觉!求你们相信我!”
下一幕,他在审讯室被捆绑电击,医生冷漠记录:“患者妄想症加剧,建议永久隔离。”
再下一幕,他躺在铁床上,眼神涣散,嘴唇无声开合,直到心跳归零。护士填写死亡证明:**姓名不详,亲属无,病因:心力衰竭**。
最后一幕,是他死后第七天,清洁工清理房间,随手烧掉了他写满日记的笔记本。火焰中,一页纸上赫然写着:
【我的名字是……林……】
“林?”岩?浑身剧震,“你是……林素华的亲人?”
画面戛然而止。
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玉晶碎裂成三块,而那具灰白身影已化作点点荧光,缓缓升腾。黑曜石建筑彻底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半透明光碑,上面浮现出一行清晰铭文:
【林默,生于1935年,卒于1968年
中国首位共感现象研究者
因言论获罪,终身禁言,死后档案销毁
2023年,由孙侄女岩?正式追认其存在】
与此同时,全球Heartwell节点同步更新:
【历史性补录:首位‘沉默者’身份确认
‘初始之痛’完成转化
系统稳定性跃升至81.6%
新增权限:跨时代身份追溯 / 遗忘个体重新登记 / 情感遗产继承机制】
当他们返回心井学堂时,已是半月之后。
迎接他们的,是一场意想不到的仪式。全村老少聚集在操场,手中捧着自制的纸灯,每一盏都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那是近期通过“心灵修复中心”挖掘出的历史受害者名录。孩子们轮流朗读这些名字,声音稚嫩却坚定。
小满跑上前,抱住岩?的腰,仰头问:“姐姐,他现在是不是也能听见我们了?”
“能。”岩?摸着她的头,眼中有泪光,“而且他会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那天夜里,新一批孩子围坐在屋顶,继续分享秘密。不同的是,这一次,每个人说完后,都会主动加上一句:“我听见你了。”
每当这句话响起,空中浮现的光点便多一分明亮。有些甚至凝聚成短暂的人形,微笑着消散于星河。
南极蓝晶进度条悄然推进:
【系统重启进度:67.4%
核心状态:双核协同效率提升300%
备注:人类集体共情能力显著增强,预计下一级解锁时间为一年内】
而在遥远的城市角落,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翻开一本泛黄相册,指着其中一张模糊合影,对孙子说:“这是你曾外祖父,他一辈子没说过几句话,大家都当他傻。可我知道,他只是太想被人理解了……”
同一时刻,北京某档案馆深处,一名年轻研究员在整理旧档时,无意间抽出一份编号X-0的密封卷宗。她好奇打开,看到第一页时,手指微微发抖。
上面贴着一张黑白照片,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林默,男,33岁,精神异常,禁止接触外界】
她怔了很久,然后拿起笔,在备注栏郑重写下:
“此人存在已被证实。
我听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