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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经过此次的插曲之后,萧清顾高高兴兴的给了尚榆晚很多封赏,还给她批了很多天的病假,等她伤好了再来上朝。

    毕竟下颚被刺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稍有不慎整个脑袋都会掉。

    尚榆晚一战成名,起初民间对她的传言甚多,可过了一段时日,萧清顾任人唯贤的传言也渐渐在民间流传开来。

    萧清顾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悄悄往传言里加了点料进去:当今圣上与摄政王并称大虞双姝......

    后来,萧清顾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偷偷溜去祈王府找尚榆晚问问她的伤怎么样了,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十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怎么了?”萧清顾好奇的问她。

    跟什么东西被人抢了似的。

    十二目光幽幽的盯着萧清顾,不说话。

    尚榆晚无奈的笑了笑,她身上的已好全,明日便可去上朝:“先进来吧。”

    萧清顾摸了摸自个儿的脑袋瓜子,哦了一声,跟着尚榆晚进屋去了。

    关上门,萧清顾一个飞扑奔向尚榆晚:“嫂嫂~快救救我!那些大臣这两日老缠着让我招婿......”

    “又是丘柏珂那些人在上折子?”尚榆晚摸摸她的脑袋瓜子,“没事,嫂嫂帮你把关。”

    萧清顾身为大虞的太清帝,为了皇室的未来,自然是要招婿的。

    萧清顾无助的喊道:“可我根本不想招婿啊,天天批奏折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批完了,先生就拉着我去谈经论道,下棋,还要习武,学兵法......好累啊......哪有时间去搞什么招婿,皇夫......”

    自从登基以后,萧清顾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走了萧清纪马上又来了一个丘柏珂。

    丘柏珂原以为萧清顾会是个傀儡皇帝,没成想就算没有其他人相助,她这皇帝做得也是有模有样。原本权倾朝野的计划被打破,丘柏珂哪里会让萧清顾顺顺利利的成为一个不受他摆布的皇帝?自然是要多使绊子,就等着萧清顾犯下大错失去民心,自己好趁机上位。

    萧清顾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要日日与丘柏珂那个野心勃勃的老狐狸明争暗斗,哪来的精力去找什么心上人。

    尚榆晚故意逗她:“你就没遇见过让你动心的男子?”

    萧清顾已经及笄,也该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了。

    萧清顾答道:“有。”

    “哦?是谁家的公子?”

    “丘柏珂。”

    尚榆晚:“......”动的原来是杀心啊。

    这也不怪萧清顾对丘柏珂杀心重。自她登基以来,丘柏珂就老是搞出些事端出来,尚榆晚出征那段时日甚至明目张胆的联合一些人克扣粮草。

    可萧清顾现在暂时还动不了他。丘柏珂手下门生众多,只比百里蒲少些。此人地位也高,萧清顾的脚跟还未完全站稳,不宜直接对丘柏珂直接下手,现如今也没有能顶替丘柏珂的合适人选,只能一边默默反击一边搜集丘柏珂生出异心的证据。

    “叩叩。”

    姬素闲从门外传来,“听说那位来了?我带了烤鸭和其他肉菜,要不要吃?”

    萧清顾眼睛一亮,双臂还挂在尚榆晚的脖子上:“吃!”

    等大家伙儿都坐在桌前以后,陆何影先给桌上的菜都插了一针,随后拿起来细细一看,点了点头,“没毒。”

    话音刚落,萧清顾立即抓起筷子夹了一大块儿烤鸭肉塞到嘴里,高兴得快要哭了。

    姬素闲不太熟悉宫里的规矩,还以为萧清顾在宫里忙得吃不下饭了:“不着急,还有呢。”

    因为知道萧清顾喜欢吃肉,得了空闲就往祈王府跑,尚榆晚日日都会嘱咐后厨多准备几份肉菜留着。

    萧清顾猛猛点头。

    天知道宫里那些个一道菜不可吃第四口的规矩是从哪来的,可给她憋坏了。

    “对了。”

    萧清顾把口中的烤鸭吞了下去,看向姬素闲,“听说你怕狗?”

    姬素闲的右耳被头发遮掩住,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一般是不怕的,只是怕那一口獠牙往自个儿身上咬。儿时被追着咬过,被师兄所救,从那以后对狼狗便有些心悸。”

    对于那些长得可爱性子也乖巧的狗,姬素闲还是很喜欢的。

    萧清顾哦了一声,忽然发觉不对:“陆楼主救的你啊?英雄救美?”

    姬素闲扯了扯嘴角,“屁。”

    当年那只疯狗就是陆何影引来的!

    陆何影:“......”

    他握拳抵唇,咳了两声,“师妹,说话说漂亮些,别那么粗鄙。”

    姬素闲呵呵两声,双手比成一朵花的形状,捧着脸,面向陆何影,笑眯眯的说道:“屁~”

    够不够漂亮?

    陆何影:“......嗯,漂亮了。”

    大家当即笑作一团。

    萧清顾临走前,已是深夜。

    “我回头多找人查查那些公子,若是实在不行,不如问问程戚的意见?左右不过是利用后宫稳固朝局。若他愿意,你们也可演戏暂时糊弄过去,子嗣一事便以政务繁忙为由暂且搁置。听我娘说过,女子二十岁之后再生孩子最好,二十岁之前身子都没发育完全,提前诞下胎儿对你身子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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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清顾问尚榆晚:“你什么时候走?”

    她看得出来,尚榆晚的根不在京都,也并非愿意一辈子都呆在京都这座城里。

    尚榆晚微微一怔,旋即淡笑:“等他落马,我便离开。”

    萧清顾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好。”

    送走萧清顾以后,尚榆晚独自回了房。

    她并未脱衣上床,而是坐到了书案前。书案上放着一个木盒,里边装着九十九封萧清序生前给她写的信。

    怔怔望着案上的标有“五十九”的信件,尚榆晚连自己什么时候落泪都不晓得。

    打开信件一看,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只能依稀辨别上面写的是什么。

    轻风微起,钩月跳出厚云,银光如银粉般洒落至案上,悄然勾勒出尚榆晚侧颜与白发的轮廓,以及她颤抖的手中,那封被泪水打湿的信。

    [吾妻榆晚,展信舒颜......]

    尚榆晚轻轻笑了一声,把眼泪擦干,提笔写下回信。

    [吾夫清序,见信如晤......]

    写完以后,尚榆晚便带着信去了供奉着萧清序骨坛的地方,将信放在火盆里烧了。

    火焰倒映在她那双半垂的桃花眼当中,寂静的房内忽然响起一道轻微的人声:

    “等我。”

    ......

    四季轮转,光阴如奔腾的骏马一般转瞬即逝。

    十年以后的京都里,正有人在庆贺谋反奸臣丘柏珂终于伏诛于太清帝的脚下。

    京都满城为此欢欣鼓舞,萧清顾的龙袍沾满了血迹,手中的长刀微微颤抖,脚边躺着丘柏珂死不瞑目的尸首。

    尚榆晚站在她的身侧,怀里死死抱着从丘柏珂手里抢回来的骨坛。

    药老与百里蒲亡故,陆何影废了一条腿,居共澄瞎了一双眼睛,程一水战死......这十年里,他们又失去了好多人,好多人,也不复曾经的模样了。

    萧清顾忽然问:“你要走了吗?”

    尚榆晚眼神有些怔然,轻声道:“嗯。”

    “你要去哪儿?”

    她抱着爱人的骨坛,说:“回家。回到最初的地方。”

    “回燕门。”

    萧清顾默了默,看着她那一头散落的雪白长发,不见半缕青丝。

    “我......送送你。”

    尚榆晚眉眼微弯,“好。”

    半个月后,尚榆晚将百家楼全权交给了陆何影,向萧清顾递了辞呈,带着十二,萧清序骨坛,杨千沫以及尚均护夫妻的尸首准备启程去往燕门——尚均护和陆旭是尚榆晚的爹娘,杨千沫是镇西军的副将,迁坟一事,只需尚榆晚同意即可。

    至于萧清序的骨坛......他留下的遗命里提到过,尚榆晚想带去哪里,他便去哪里。

    萧清顾在城门口送她离开。两人面对面站着,手里各自拿着一杯酒。

    她们一饮而尽,尚榆晚刚把酒杯放回托盘上,就被萧清顾狠狠抱住。

    尚榆晚先是一愣,随后轻轻回抱住她,轻声安慰:“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丘柏珂死了,我离开这里,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天下谁人不知她这个摄政王是太清帝身边最得宠的权臣,若在丘柏珂死后还继续留在京都里,难免惹人非议,对萧清顾来说也甚是不利。

    萧清顾抱着尚榆晚的双臂紧了紧,低声哽咽道:“我不是他。”

    “我不会是他。”

    尚榆晚笑了笑,装作没听出萧清顾语气里的不舍与挽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知道。”

    “我的圣上,是太清帝。”

    尚榆晚翻身上马,长长的队伍出了城门后,回头看了一眼。

    萧清顾还站在原地,依依不舍的望着她。

    “......”尚榆晚脸上绽开一抹笑容,挥了挥手,转过身去,不再回头。

    十二驾马走在尚榆晚的身侧,忽然双瞳一缩。

    “你......”

    尚榆晚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那一丝血迹,食指抵在唇上,轻轻一笑。

    “嘘。”

    “我没事。”

    十二抿了抿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队伍渐渐走远,姬素闲不知何时出现在萧清顾的身旁。

    “放她离开也好。”

    萧清顾痴痴望着尚榆晚离开的方向,没有回应。

    “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与家人永远在一起罢了。”姬素闲轻轻叹了一口气。

    “落叶归根,魂归故里。这对她来说......”

    萧清顾的脸颊落下两行清泪。

    “是最好的结局。”

    队伍行至京都看不见的官道之后,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尚榆晚无法继续骑马了。

    十二陪着她呆在马车里,一遍又一遍的把沾了血的帕子接到自己手中,又一遍又一遍的递过去新的帕子。

    她一次又一次看着尚榆晚喝药,吐药,吐血。

    逆天改命,与天抢人。使用秘术者五感尽失不得好死,而那个被抢回来的人为了家国付出一切,多年来心力交瘁,又岂能长命百岁?

    尚榆晚的声音很轻很轻:“你以后想做什么?”

    十二抱着尚榆晚,用脸贴着她微凉的额头,“和你在一起。”

    这样的对话一直说到她们抵达燕门的那天。

    张久全死后,尚明奇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镇西将军,容貌气度再也不似当年那般稚嫩,早早的就在城门口等候着尚榆晚和十二的到来了。

    可是。

    在尚明奇满怀期待与欣喜的目光里,他那个为尚家和尚家人拼尽全力,为太清帝和大虞鞠躬尽瘁十余年的堂姐......是被十二抱下马车的。

    尚榆晚意识模糊,还在问十二:“你以后想做什么?”

    十二的眸子里倒映出尚明奇逐渐苍白的面容,落下一滴泪。

    “我会在燕门当一个武先生,教女子习武,教她们不依靠男子也能保护自己。”

    尚榆晚的嘴边露出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笑意。

    “......那就好......”

    尚明奇忍着心痛,把尚榆晚和十二迎回镇西府。尚榆晚入了镇西府,精神好了许多。

    十二和尚明奇叫了医师来把脉,说是脉象平稳并无异样。十二和尚明奇满心欣喜,原以为尚榆晚的身子渐渐好了,往后只需好生休养调理便是。

    可在他们将爹娘和杨副将还有萧清序的尸骨好生安葬以后,尚榆晚突然消失了。

    十二疯了,独自一人把燕门城和燕门附近的城池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人。

    尚明奇急得将手下的亲信全部派出去找人,可还是杳无音讯。

    萧清顾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当即向全天下悬赏寻人,若有人把尚榆晚带回燕门,便可得黄金万两。百家楼和袁玑那边的人也尽数出动寻找尚榆晚的踪迹,程戚等人也在暗中寻访。

    大虞因为尚榆晚的消失闹翻了天。

    三日后,十二鬼使神差的去了尚均护和陆旭的墓地。

    阴云密布的云堆里闪过几道惊雷,她在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雨幕中,远远儿的瞧见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一头白发,低垂着头,呆呆的望着陆旭的坟墓。

    十二双瞳骤缩,狂奔过去。

    “小姐!!!!!”

    一滴水珠从那人的下巴滑落下去,闻言转过身去。

    露出来的那张脸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灰暗的眸子里倒映着十二那张消瘦的,欣喜若狂的面容。

    尚榆晚扯了扯嘴角,眼帘渐渐下垂的刹那间,身子也在往下坠。

    十二狂奔而来,伸臂接住尚榆晚下坠的身体。

    “小姐?小姐!!!”

    尚榆晚被十二背到后背上,耳边传来她无比焦急的声音,“别怕,我现在带你回去!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十二。”

    尚榆晚双眸半合,声音微弱。

    可十二偏生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也要......幸福啊......”

    最后一个字吐出口的刹那,尚榆晚的手彻底垂落。

    十二双目一空,步伐渐渐放慢。

    “......”她的双脚忽然定住,像是在此处生了根的一棵树似的,一动也不动,任由淅淅沥沥的雨水将自己从外到里打湿个彻底。

    雷云滚滚之际,雨越下越大。尚明奇带着人赶到这里,看见了十二那空若朽木般的神情。

    “......十二姐姐。”

    尚明奇泪流满面,上前道:“我们,带堂姐回家吧。”

    十二呆愣愣的,没有反应。

    尚明奇又上前几步,轻轻将失去生息的尚榆晚抱到怀中。

    感受到后背上微凉的温度离开了自己,十二猛然回神,从尚明奇手中把人夺了回来。

    “滚开!别碰她!”

    十二死死把人抱在怀里,怒视尚明奇。

    “她没事!她只是,只是......”

    她与尚明奇四目相望,皆在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对方泪眼婆娑的模样。

    周围一片死寂,感受到怀里冰凉的身体,十二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尚榆晚死了。

    她也死了。

    十二抱着怀里的人,倏然爆发出一道凄厉的恸哭声。

    似杜鹃啼血,如布帛撕裂。

    他们谁也没看见,尚榆晚嘴角残存的那一丝满足的笑意。

    尚榆晚死后,太清帝哀恸不已,接连呕吐三日无法进食。安葬了尚榆晚之后,十二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沉默的在燕门城里当了一个只教女子习武的武先生。

    百家楼被太清帝收入囊中,陆何影和姬素闲在宫中当了御用医师。

    袁玑整整七日没说过一句话。

    程戚得知尚榆晚身死的消息之后,亦是数日没说过一句话。

    他想不通。

    那样强大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突然的没了呢?

    像是一阵风似的,轻轻一吹,便散于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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