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的沉默,是一种回答。
柳乘风的呼吸变得粗重,他向前一步:“张帆,既然已经清楚,那就没有必要再等了!多拖延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张帆没有理他。
他收回举着玉佩的手,转而望向朱淋清。她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那是方才争吵留下的痕迹。
“我们成亲吧。”
他说。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入寒潭,激起千层浪。
朱淋清怔住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柳乘风也怔住了。他几乎怀疑张帆是不是在刚才的冲击中伤了脑子。“你说什么?张帆,你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张帆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的话语清晰而沉重,“就在这里。”
“我不同意!”柳乘风断然拒绝,“这是胡闹!是儿戏!我们要做的是去拼命,不是在这里过家家!”
张帆终于把脸转向他。“拼命,总要有个理由。为我爷爷报仇,是理由。为张家三百多口冤魂报仇,是理由。但这些,都是为了过去。”他顿了顿,重新看向朱淋清,“我要一个为了未来的理由。”
朱淋清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哭泣声溢出来。这三个字,她等了三年。从张家灭门,到他坠崖失忆,再到他恢复记忆,背负血海深仇。她以为,自己永远等不到了。
“你这是在逃避!”柳乘风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你用一个女人当借口,去逃避你的责任!”
“她不是借口。”张帆的回答很平静,“她是我的命。我答应过她,要好好活着。可如果要用这条命去做一件事,我总得先把它完完整整地交给一个人。”
他走到朱淋清面前,牵起她的手。她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
“你愿意吗?”他问。
朱淋清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点头,泪水决堤而下。
“楼主。”张帆没有回头,“你是个体面人,能不能请你,为我们做个见证?”
一直沉默的楼主,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掠过一抹极淡的兴味。“可以。我的荣幸。”
“你!你们!”柳乘风气得浑身发抖,“简直是不可理喻!疯了,都疯了!”
他猛地一甩袖子,走到远处的一块岩石旁,背对着他们,不再言语。那紧绷的背影,像一尊拒绝融化的冰雕。
张帆并不在意。
他拉着朱淋清,走到了寒潭边。
没有繁琐的礼节,没有喧闹的宾客。天地为证,山谷为媒。
朱淋清跑回他们暂居的山洞,片刻后,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一件红衣。那是一件很朴素的红衣,是她早就备下的,只是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景下穿上。
红色,在这清冷的幽谷里,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她走到他面前,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角,然后抬起头,对他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里,有泪,有喜,有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和期盼。
张帆也看着她。
这个笑容,像是穿透了层层冰封,照进了他那颗早已被仇恨填满的心。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在那个小村子里,她笨拙地为他包扎伤口。想起她为了给他采药,摔得满身是伤。想起她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抱着他说:“别怕,我陪着你。”
他伸出手,轻轻为她拭去脸颊的泪水。
“我,张帆,”他开口,一字一句,都像是刻在石头上,“今日在此,娶朱淋清为妻。从今往后,无论生死,永不相负。”
朱淋清哽咽着,跟着说道:“我,朱淋清,今日在此,嫁与张帆为夫。此生此世,祸福与共,不离不弃。”
没有交换信物。
张帆只是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比任何誓言都来得实在。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能感觉到她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远处,柳乘风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而楼主,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个局外人,看着一场与他无关的戏剧。
许久,张帆松开了她。
“好了。”他说。
他牵着她的手,转身,面向那两个唯一的观礼者。
他的脸上,没有新婚的喜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决然。
“我成家了。”
他对着柳乘风的背影说。
柳乘风的身体一僵。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去毁掉那个毁了我家的人了。”
这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
柳乘风猛地转过身,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朱淋清也愣住了,她抓紧了张帆的手。
张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他松开手,向前走了两步,独自面对着楼主。
他从怀中,再次取出了那枚温润的玉佩。
“楼主。”
“嗯。”
“你说,这个容器,可以承载那股力量。但它并非万无一失。”张帆的语调冷静得可怕,“力量冲毁经络,是必然的结果。容器的作用,只是保证我在那个过程中,神智不灭,不至于变成一个只会杀戮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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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楼主回答。
“这个过程,会持续多久?”
“不知道。”楼主很诚实,“可能是一炷香,也可能是一瞬间。取决于你的意志,也取决于你和这块玉佩的契合程度。”
“一瞬间,是生。一炷香,是死。”张帆替他把话说完。
楼主没有否认。
“你想要的,是‘蓬莱’覆灭。我想要的,是杀光仇人。”张帆举起玉佩,“所以,我们的目标一致。但你的方法,是让我变成一把一次性的刀。用完,就碎。”
“这是最快的方法。”楼主说。
“我不要。”张帆的回答,干脆利落。
柳乘风的眉头刚刚舒展,立刻又拧了起来。“张帆!你……”
“我不是要放弃。”张帆打断他,他的思维前所未有地清晰,“我是要一个更好的方法。一个……能让我回来的方法。”
他看着朱淋清。
他刚刚给了她一个承诺,他不能转身就去赴死。
他可以去拼命,但他必须回来。
楼主看着他,似乎在评估这个新的变数。“没有那样的好事。”
“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有至阳至刚的力量,就一定有能调和它的东西。”张帆的逻辑很简单,也很偏执,“你一定有办法。只是那个办法,代价可能更大,大到你觉得不值得为我付出。”
楼主第一次,沉默了这么久。
山谷里的风,吹动着朱淋清的红衣。
“有。”
许久,楼主吐出了一个字。
这个字,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但那个东西,不在我这里。”楼主继续说道,“它在‘蓬莱’。在‘蓬莱’最核心的地方,被称作‘归墟’。”
“归墟?”
“那是‘蓬莱’的根基,也是他们的命门。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楼主的叙述听不出情绪,“传说,‘归墟’之内,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也藏着能让力量回归本源的钥匙。你要的东西,在那里。”
柳乘风的呼吸急促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想拿到解药,就必须先闯进‘蓬莱’的老巢?”
“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柳乘风激动地喊道,“这是一个死循环!我们就是为了对付‘蓬莱’才需要力量,可为了控制这股力量,又必须先去闯‘蓬莱’?”
“没错。”楼主确认了他的说法,“所以,我才说,没有更好的方法。”
张帆却笑了。
那不是开心的笑,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释然。
“不,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他看着楼主,一字一句地说道:“它给了我一个,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他不再是为了报仇而活,也不再是为了承诺而活。
他是为了去拿到解药,为了能真正地回来,而活下去。
他把玉佩收回怀中,贴着胸口。
“告诉我,第一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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