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乘坐巴士抵达利雅得,阳光正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姿态倾斜而下,覆盖整个城市。这座位于沙特阿拉伯中央的首都,不靠海、不依河,却以一种坚固、执着的方式,伫立在茫茫沙海之上。
利雅得,是一种沉稳的节奏,是炽热风沙中砌出的宫殿与街巷,是阿拉伯世界里最不言语却最深沉的低音部。在《地球交响曲》的乐谱中,我愿称它为“沙漠心脏的石之乐章”。
这里没有喧嚣的潮汐,却有静默的脉搏;没有缤纷的森林,却有沉积数千年的沙石与文明。
我的第一站,是马斯玛克堡,一座见证了利雅得兴起的老建筑。褐色的黄土砖墙上布满风蚀的痕迹,犹如年迈者额头上深刻的褶皱,承载着无数过往。
堡垒不大,却庄严得如同一篇静默的史诗。我走入内部,触摸那些坚实的墙壁,聆听脚步在沙石地面上回荡的声音。展厅中陈列着利雅得王朝崛起时的武器、印章与地图,那些泛黄的纸页和生锈的剑刃,都如时间的骨骼静静横陈。
“你若想听城市的心跳,就靠近它的创口。”我对自己轻声说。
我在《地球交响曲》写下:“每一段统治,都始于这坚硬的堡垒。它们不只是防御工事,更是民族记忆的轮廓。”
在城市的中心,我登上了王国中心大厦。这座现代建筑犹如穿破沙尘的利剑,高耸入云,其顶部拱形空洞仿佛一只冷静凝视远方的眼睛。
电梯直达九十九层,玻璃幕墙之外,是广袤如画的利雅得景象。道路笔直,建筑错落,沙海在城市边缘静静荡漾,仿佛文明与荒野在无声交界。
我站在观景平台,俯瞰这个被历史捶打过、被未来拉伸着的城市,忽然产生一种异样的错位感:在这个片刻,我既是旅行者,又像城市的一部分。
我写下:“在利雅得,高处不仅是视野,更是审判;站得越高,越清楚自己来自哪片尘土。”
我久久未曾离开那片平台。风,从沙漠吹来,又被钢铁高楼的边角弹开,我听见耳边呼啸的,不只是风声,而是文明与孤独交叠而出的呢喃。
午后,我走进了利雅得旧城区的“德拉市场”。与城市的现代化主轴不同,这里弥漫着传统气息。香料、陶器、织毯、金饰、香精油,摊位上的每一样物品都像一段故事,诉说着阿拉伯人的家庭与婚礼、祈祷与迁徙。
我在一家香水铺前驻足。店主是一位中年女子,身穿黑色长袍,头巾之下露出一双柔和却机敏的眼睛。她递给我一瓶淡琥珀色的香油,“这叫‘塔伊夫的晨露’。”
我闻了一下,清新中带着玫瑰、乳香与砂岩的气息。我问她:“你喜欢利雅得吗?”
她笑了,声音透过面纱传来:“这里很热,但也是我的根。我丈夫埋骨于此,我的孩子在这里长大。”
我低头,将香油瓶收入口袋,那一刻,我仿佛也将一座城埋入了心中。
我在笔记中写下:“利雅得的香,不在花园,而在人心。”
离开市场时,我看到一个小男孩在街角卖糖果,他把一颗糖塞进嘴里,又递一颗给我,笑得天真。我接过那颗糖,眼前这简陋却明亮的笑容,竟成了我此行最温暖的记忆之一。
傍晚,我前往国家图书馆旁的清真寺参加祷告。整个广场随着夕阳的渐沉逐渐安静下来,回廊与柱子在金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穆安津的呼唤在高塔上响起,人群鱼贯进入。我脱鞋,踏入礼拜堂,随众人一同跪拜。
有人在角落里低声诵读古兰经,那声音缠绵而悠长,仿佛是在与远古对话。即便我听不懂每一个字,但那情绪已然穿透语言,直达心底。
我闭上眼,聆听着神圣之音在穹顶中回旋,仿佛整个宇宙都沉静在一个祈祷的音节之中。
我在《地球交响曲》写道:“利雅得的夜不是寂静,而是低声祈祷者的涛声,温柔却坚定。”
当我走出寺门,夜幕已彻底降临。大地仍灼热,星光却清冷,我感觉自己像是跨越了现实与灵魂之间的一道门槛。
第二天,我参观了位于大学城内的“国王费萨尔图书馆”。这座图书馆宛如一座知识的堡垒,外墙以厚重白石砌就,阳光下反射出干净的光泽。内部则异常凉爽安静,层层叠叠的书架如同城市中的密林。
我看到许多大学生席地而坐,翻阅史书与经籍,甚至还有一位盲眼青年正用指尖缓缓抚摸盲文书页。我靠近那书页,发现上面刻的是古兰经典段落,文字凹凸之间仿佛跳动着炽热的火光。
我轻声写道:“利雅得之火,不全靠油田,也燃烧在知识的指尖。”
在一间讲堂,我听到几位学生用阿拉伯语激烈讨论着某部中世纪医学文献的脚注,一位教授微笑着在旁引导。我虽然听不懂具体内容,但那种纯粹的求知热情,如同炽日下喷薄而出的泉水,照亮了我内心的一隅。
“你来这里,是为了信仰、文化,还是为了寻找答案?”一位戴眼镜的学生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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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思片刻:“是为了聆听另一个世界的心跳。”
他点头,递给我一页他笔记中抄录的诗句,我至今记得:
“若你在沙中行走,请勿惧渴,因为真正的绿洲,是懂得等待的心。”
我捧着那张纸,像握着一块刚从沙漠中拾起的石头,沉甸甸的,烫手,却真实。
清晨,我前往利雅得西郊的一片沙丘,那里是城市最后的边界。车窗外,从高楼到低矮民居,从繁华大道到尘土小路,一切在我眼中缓缓后退,最终归于一片赤金色的大地。
我赤脚踏入沙中,每一步都陷入柔软的世界。风掠过沙面,留下细致如绸的波纹,仿佛有人在这里抚琴。我站在最高的沙丘上,望向远方,那不远处正是我下一站——麦地那的方向。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一位骑着骆驼的老者经过,远远朝我点头。他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天。我微笑,似懂非懂,却感受到一种跨越语言与文化的默契。
我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任由它从指缝间滑落。那不是普通的尘土,而是一段民族、一种精神、一座城市的隐喻。
我写下此章的最后一句话:“利雅得是一块石头,沉稳、炽热,却因信念而闪光。”
翻开下一页的地图,那里,一道绿意正沿着沙漠生长而来。
麦地那——那是信仰的绿洲,是历史的低语,是灵魂走进静谧之门的地方。麦地那,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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