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天柱!
韩克忠还在带着人继续修路,可派往思州的人还没回来,让他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
“韩大人!”
工部主事李林跑来说道:“汉南送来的一千工匠和五千劳役到了!”
之前,朝廷答应给他一万工匠和三万劳役,当然,不可能一次性全部送过来,这是第二批了。
“韩大人,您猜这一次是谁来送人的?”
韩克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在汉南,他确实有个熟人。
“人在何处?”
“就在城外!”
韩克忠立马吩咐道:“你在这守着,不可大意,我过去看看!”
县城外,只见几千口子人正徒步赶来,带头的人是个中年,身穿红袍,袍服上满是黄色灰尘,那双鞋上全是泥泞,整个人是满面风霜。
城下,韩克忠快步走来,而对面的陈丕也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谁都没有想到,二人会在这里见面。
“韩……”
“陈大人!”
韩克忠主动行礼,这让陈丕那一声韩大哥直接咽到了肚子里。
曾经,韩克忠让陈丕远离詹徽,二人就闹的不愉快,后来詹徽倒了,韩克忠让他彻底和詹徽划清界限,但是陈丕还是没有做。
詹徽倒台后,他曾经提拔的一些人纷纷离他而去,还有背叛他的,甚至还有上书骂他的,揭发他在江南当布政使时的种种罪事,整个朝廷,敢替詹徽说话的,只有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陈丕。
詹徽倒了,人人避之如虎,曾经门庭若市的詹家到最后无人敢进,而陈丕是第一个去他家探望他的,送的还是一包碎茶叶。
詹徽说了一句话,陈丕送给他的这包连外面贩夫走卒都能喝起的碎茶叶,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好的茶。
陈丕记恩,永远都没有忘记当年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詹徽收留了他,他能爬到正三品的位子,也是詹徽一步步的提拔。
也就从此,曾经的好兄弟,渐行渐远!
一个爱惜羽毛的人和一个不在乎把羽毛涂黑的人是走不到一起的。
二人注定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韩大人!”
陈丕回礼说道:“这是第二批工匠一千人,劳役五千人,如今已经送到,请韩大人点验!”
韩克忠点头,随即命令官员点验,接受,没什么问题后,才接过陈丕拿来的册子,写上自己的名字,拿出工部的印,算是完成了交接。
“既然点验无误,那本官就告辞了!”
陈丕行礼,正要离开,韩克忠捏着册子,突然说道:“陈大人,县里有饭,让你的人吃了再走吧!”
陈丕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曾经无话不谈,一张饼都要分开吃的好兄弟,如今却显得十分陌生。
其实,陈丕从来没恨过韩克忠,因为他心里明白,韩克忠也是为了他好,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陈丕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韩克忠是工部左侍郎,皆是正三品官员,没什么区别。
来到县衙,跟随而来的汉南官员为陈丕端来了饭,他接过后,直接撩起衣服,坐在衙门石阶上,端着碗吃了起来。
这可把在场官员都看愣了,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坐在地上吃饭,屋里又不是没椅子,这……
“怎么,就这么不想和我坐在一起吃饭啊?”
韩克忠虽然是文官,可也是顶天立地的齐鲁汉子,骨子里带着豪爽。
陈丕笑了笑,说道:“自从来了汉南后,就一直来回移民奔波,吃饭也都是在路边,风餐露宿的习惯了,还能省点钱给老爹老娘,挺好的!”
朝廷官员下地方办事,是有补助的,一般根据事情的大小和路途的长远而定,像陈丕这种来汉南移民,是十分辛苦的公差,补助就高,而他的家人可以领他的俸禄和补助,一般都是柴米油盐,布,菜,银子等物。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没变!”
韩克忠也端着碗坐了下来,两个红袍老爷坐在地上吃,其他人哪里还敢坐在屋子里,纷纷站着吃。
陈丕吩咐道:“你们都去屋里吃吧,我和韩大人说几句话!”
随行而来的汉南官员纷纷进了屋里,工部的官员随后也走了进去。
“你不也没变!”
陈丕感慨道:“我们都没有变,都在坚守自己的道!”
“可我还是想劝你……”
“不用劝了!”
陈丕扒着米饭,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在湖广修路,我在汉南移民,都是为朝廷效命,做的也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们都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官服,对得起百姓的供养之恩,问心无愧,这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韩克忠把话咽到了肚子里,就像刚才陈丕一样。
“韩大人,吃完饭我就走了,你忙你的,不用送了!”
韩克忠看着疲惫的陈丕,心中有些心疼。
“一路辛苦,歇两日再走,也不打紧!”
“多谢韩大人好意,肩负朝廷大业,不敢停歇!”
陈丕喝了口水,咽下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起身说道:“走了!”
韩克忠站在原地,看着陈丕离开的背影,突然喊道:“保重!”
陈丕也停了下来,回头说道:“韩大人,这些土司是不会帮你修路的,你要小心了,提防他们叛乱,对你不利,早做打算吧,实在不行,让朝廷提前调兵帮你吧!”
韩克忠震惊道:“你……你远在汉南,如何得知?”
陈丕笑了笑,说道:“是詹公派人送信告诉我的,信不信,由你吧!”
“詹……”
韩克忠瞬间说不出来话了,等他反应过来,陈丕已经带着汉南的官员走了。
陈丕有情有义,虽然二人分道扬镳,但他还是不想看到好友出事,希望他好,更希望他的前途一片光明,在史书上留下好名声,而不是像自己一样,涂的满身黑,像只乌鸦一样。
而韩克忠却有些半信半疑,直到三天后,前往思州的官员回来了。
思州,思南两大宣抚司压根不理会朝廷调停的号令,又打起来了,而且比上一次打的还厉害。
等到韩克忠再次派人去交涉的时候,又出事了,路修到思州地界修不了了。
思州宣抚司派人堵住了从天柱通向思州的路,并派兵把守,不让任何人进去。
而且明确的告诉韩克忠,要想让他们在思州修路,除非朝廷放回田深,不然,休想在思州的地界上扔一颗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