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10:01。

    青柠科技大厦，42层。

    周一的早晨，本应是互联网公司最兵荒马乱的时刻。

    例会、周报、KPI复盘……

    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焦灼感。

    但今天【青觅A...

    暴雨过后，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味。上海的夏天总是这样，一场雨来得急，走得也快，仿佛只是天空打了个盹，醒来便又晴朗如初。唐渔趴在窗台上，小手贴在玻璃上，数着楼下水洼里跳跃的光斑。“爸爸，太阳出来了！”她回头喊，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唐宋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还沾着番茄酱的痕迹。“是啊，阳光回来了。”他笑着擦干手，走过去将女儿抱下来，“不过你刚换的衣服可别又弄湿了，上次淋雨发烧，两个爸爸轮流守夜，差点把家里的退烧药喝光。”

    “才没有！”唐渔嘟嘴，“我是勇士，不怕感冒！”

    宿醉正好推门进来，手里提着刚买的水果和一本儿童乐理启蒙书。他换下湿透的外套，抖了抖伞上的水珠：“勇士也不能对抗病毒军团，除非你先把维生素C吃完。”

    小女孩立刻举手投降：“我吃！但我要点蜡烛吃，像那天晚上一样！”

    三人相视一笑。那个停电的雷雨夜，早已成为他们家庭记忆中最温暖的一章。自那以后，每逢阴雨天，唐渔都会要求点蜡烛、听吉他、讲故事??她说那是“我们家的秘密仪式”。

    晚饭后，宿醉照例坐在钢琴前试新谱子。这是一首为唐渔写的曲子，暂定名《小星星不迷路》。旋律轻盈跳跃，像是孩子奔跑时踩碎落叶的声音。唐宋靠在沙发上看书，实则一直在偷听，嘴角始终挂着笑。

    “副歌部分再亮一点。”他忽然开口，“现在听起来像在散步，但她应该是飞起来的，像那天放风筝那样。”

    宿醉停下，回头看他：“你是说，加个升F？”

    “或者直接转调。”唐宋起身走过去，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按下一段即兴变奏。音符如溪流般淌出，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希望感。宿醉怔了怔，随即笑了：“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音乐理论了？”

    “跟你学的。”唐宋耸肩，“每天听你讲和弦进行、情感色彩、动机发展……耳朵都长茧了。”

    “那你现在也算半个作曲家了。”宿醉侧身让出位置，“要不要一起写完它？”

    于是两人并肩而坐，一个弹主旋律，一个编伴奏，偶尔为某个音符争执，又很快在笑声中妥协。唐渔蹲在地毯上，用积木搭了一座“音乐城堡”，嘴里哼着自己编的调子，时不时插一句：“这里要响一点！那里要像烟花！”

    夜深时，曲子终于完成。他们给它录了个简易版本，存进U盘，准备日后正式录制。唐宋把U盘挂在钥匙扣上，笑着说：“等她长大结婚，我们就放这首歌当入场曲。”

    “要是她嫁人呢？”宿醉挑眉。

    “那就改成双人舞开场。”唐宋认真道，“而且我们必须抢在前面跳第一支舞。”

    “凭什么？”

    “因为我是第一个叫她‘宝贝’的人。”

    “可我是第一个教她‘do-re-mi’的。”

    两人正要继续拌嘴，却发现唐渔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本乐理书。他们轻手轻脚地把她抱进房间，盖好被子，又各自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回到客厅，月光透过阳台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宿醉泡了杯热茶递给唐宋，自己则坐在旧藤椅里，望着窗外沉默许久。

    “你在想什么？”唐宋问。

    “我在想……如果当年我没有坚持去疗养院看你，如果我们错过了彼此，现在会怎样？”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某个脆弱的梦境。

    唐宋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不会有那种如果。就像你说的，爱不是概率，是必然。哪怕世界重置一千次，我们还是会找到对方。”

    “可我不敢赌。”宿醉低声道，“七年前，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你的死亡。每次看到你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我就想，也许放手才是成全。”

    “但你没放。”唐宋看着他，“你成了那个不肯被系统说服的人，成了唯一相信‘数据之外还有真实’的疯子。”

    “我不是疯子。”宿醉摇头，“我只是知道，有些东西无法被删除。比如你哼过的歌，比如你写字时的小动作，比如你说‘我想看你弹琴’时的眼神。那些都不是程序能模拟的。”

    唐宋眼眶微热。他想起自己苏醒后的那段日子，记忆支离破碎，情绪起伏不定，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活过”。是他一次次把他从崩溃边缘拉回来，用一首首未完成的歌，一句句重复的“我在”，重建他对世界的信任。

    “你知道吗？”他忽然说，“我现在最怕的，不是失去名气，不是被人遗忘，而是有一天唐渔问我：‘爸爸，你们的爱情是真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宿醉皱眉。

    “因为对她来说，我们的故事太像童话了。”唐宋苦笑，“穿越七年的等待，打破系统的控制，最后还领养了一个名字融合我们俩的孩子……别人听了都会觉得是剧本。”

    宿醉却笑了：“那就让她亲自见证更多真实的瞬间。比如你做饭烧焦锅底，比如我练琴练到半夜被邻居投诉，比如我们为了谁洗碗吵架然后一起洗鸳鸯澡。”

    唐宋扑哧笑出声：“你还记得第一次洗鸳鸯澡的事？热水不够，结果两个人冻得直跳，你还非要说这是‘共患难的情感升华’。”

    “事实如此。”宿醉一本正经，“那次之后，我们的体温调节系统就自动同步了。”

    两人笑倒在沙发上，像一对永远长不大的恋人。窗外，夏虫低鸣，星辰悄然流转。

    几天后，程小曦邀请他们参加基金会举办的年度分享会。这次的主题是“走出虚拟人生：当完美人设崩塌之后”。现场来了许多曾受网络暴力困扰的年轻人，也有不少曾经的偶像练习生。

    轮到唐宋发言时，他没有拿稿子，只是站在台上，静静地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年轻而迷茫的脸。

    “七年前，我是个‘完美’的明星。”他说，“我不发脾气，不说错话，不暴露私生活，连微笑的角度都有标准。我以为那就是成功。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镜子里的人，我不认识了。”

    台下一片寂静。

    “后来我才明白，真正的失败，不是跌下神坛，而是活成了别人期待的影子。而真正的勇气，是敢于对全世界说：‘我不完美，但我真实。’”

    他顿了顿，声音柔和了些：“如果你正在经历这样的挣扎，请记住：你不需要被所有人喜欢，你只需要被一个人真正看见??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够照亮你的一生。”

    掌声久久不息。

    宿醉最后一个上台。他抱着吉他，弹唱了一首从未公开的新歌??《普通人的诗》。歌词讲述的是洗衣、买菜、哄孩子睡觉的日常，却唱得深情款款，仿佛那些琐碎时光，才是宇宙最珍贵的馈赠。

    演出结束后，一位少女走上前，眼含泪水：“我能……抱一下你们吗？”

    他们没有犹豫，同时张开双臂。女孩将脸埋在两人之间，低声说：“我爸妈说我追星追疯了，可只有我知道，是你们让我撑过了抑郁症最严重的那年。我每天睡前听《归途》，告诉自己，总有人愿意为爱等七年……那我也能等到属于我的光。”

    唐宋轻轻拍她的背：“你现在就是别人的光了。”

    回程的路上，夕阳把云层染成金粉色。唐渔在后座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张活动现场发的心愿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我希望，长大后也能写出让人不害怕黑暗的歌。】

    宿醉看着反光镜里的景象，忽然说：“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系统’？”

    “什么意思？”唐宋转头看他。

    “以前有个冰冷的程序规定你怎么活。”宿醉缓缓道，“现在呢？粉丝希望你永远深情，媒体期待你持续输出正能量，甚至连唐渔都在模仿我们说话的方式。我们虽然挣脱了旧系统，却又成了新模板。”

    唐宋沉默良久，最终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们要更小心地活着，不能让自己变成另一种枷锁。”

    “那就从今天开始，允许自己不完美。”宿醉笑道，“比如明天早餐，我宣布正式放弃煎蛋技艺，改吃煮鸡蛋??至少不会糊锅。”

    “那你得先教会唐渔别一边吃一边尖叫‘爸爸又做黑暗料理啦！’”

    两人笑作一团，车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人间星河。

    回到家，他们没有立刻开灯，而是牵着手走到阳台上。夜风拂面，远处高楼的霓虹闪烁，映在彼此眼中。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看烟花吗？”唐宋轻声问。

    “当然。”宿醉靠在他肩上，“那天你说，如果能重来一次，你想做个普通人。”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我已经做到了。”他握紧他的手，“我不是传奇，不是符号，也不是谁心中的白月光。我只是宿醉，是唐宋的爱人，是唐渔口中的‘另一个爸爸’。这就够了。”

    唐宋仰望星空，忽然觉得那些遥远的光点，像是无数未被讲述的故事，在宇宙深处静静燃烧。而他们的故事，不过是其中一颗微小的星辰，却因爱而永恒。

    几个月后，秋秋带来一个消息：法国那家博物馆决定将《真实版?致宿醉》唱片送往中国巡展。首站就在上海，展厅主题定为“爱的代码：从数据到心跳”。

    开展当天，他们一家三口低调出席。展厅中央，那台老旧的黑胶唱片机仍在运转，循环播放着那段曾被认为“不存在”的录音。周围陈列着当年的监控截图、手写信件、病历复印件，以及一段由AI还原的唐宋昏迷期间脑电波波动图??在宿醉每晚哼唱《归途》的时段，他的α波明显趋于平稳。

    解说词写道：

    > “科学无法解释为何一段歌声能影响植物生长，也无法证明爱情能否穿越生死边界。

    > 但我们选择相信：

    > 当一个人的心跳频率，开始与另一个人的歌声共振时，

    > 那便是灵魂归来的声音。”

    唐渔看不懂这些文字，但她踮起脚，把一朵从公园采来的小野花放在展品前，认真地说：“送给你，唱歌的爸爸。”

    人群安静了一瞬。

    唐宋蹲下身，将她抱起：“你知道吗？这首曲子，是你另一个爸爸，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为你妈妈写的。”

    “妈妈？”唐渔睁大眼睛。

    宿醉轻轻抚摸她的发：“对你来说，妈妈是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但她留下的爱，让我们相遇，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你要记住，爱的形式有很多种，有些看得见，有些藏在风里、歌里、每一个说‘我在’的瞬间。”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突然伸手，一手拉住唐宋，一手拉住宿醉：“那你们都是我的妈妈呀。”

    两人愣住，随即笑出了眼泪。

    展览结束前，主办方请他们留下一句话。唐宋想了想，提笔写下：

    > “不要怕你不完美。

    > 真正爱你的人，只会心疼你为了迎合世界，而藏起的那一部分自己。”

    而宿醉只写了三个字：

    > “我在。”

    这两句话被制成金属铭牌，永久镶嵌在展厅出口处。从此，每一位离开的观众，都会在转身之际，看见那束穿越七年的目光，依然坚定地落在他们背上。

    日子继续流淌。唐渔上了幼儿园，学会了画画、跳舞、背古诗。她最爱的活动是“爸爸音乐会”，每周六晚上，全家挤在客厅，她负责报幕，两个爸爸轮流表演。有时是经典老歌，有时是新创作，偶尔还会即兴合奏一段“厨房打击乐”??用锅碗瓢盆敲出节奏，惹得邻居笑着敲墙抗议。

    某个冬日傍晚，雪花悄然落下。上海很少下雪，这场雪尤其温柔，像是天空撒下的祝福。他们带唐渔去外滩看夜景，三个人裹着同一条超大围巾，走在江边步道上。

    “爸爸，雪是什么味道？”她仰头问。

    唐宋捏起一小撮，放进她嘴里：“试试看。”

    “哇！凉凉的，像汽水！”

    “但它融化得很快。”宿醉轻声说，“就像时间。”

    唐宋看着漫天飞雪，忽然说：“我们该带她去巴黎了。去看看那家咖啡馆，那条河，那片曾见证我们重逢的星空。”

    “明年春天吧。”宿醉握紧他的手，“等樱花开了，我们一家人，再去放一次烟花。”

    “这次不用等七年。”唐宋微笑，“因为我们一直都在。”

    雪花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也落在唐渔伸出的小手上。她用力合拢手掌，仿佛要把整个冬天的纯净都留住。

    那一刻，世界安静极了，唯有心跳声清晰可闻??三个，同频共振，稳稳地跳着属于家的节拍。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消息，内容只有一行字：

    > 【系统残余信号检测终止。

    > 情感模块运行正常。

    > 自主意识，永久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