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数》作恶命归西。
清河县衙门。
这日,张横渠刚从赌场回来,醉醺醺地掀帘下轿,就见佃户王老五跪在门前。
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哭嚎着:“大老爷!求您放过我闺女吧!”
张横渠皱了皱眉头,一脚踹翻王老五的菜筐,烂菜叶溅了王老五满脸。
他恶狠狠地骂道:“放肆!
你家丫头,偷了我府上的银簪,送去尼姑庵赎罪,是抬举她!”
王老五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来抱住张横渠的腿,哭诉道:“那是小女的嫁妆啊!
您都抢了我三亩地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家老小都没法活了!”
“给我打!”张横渠一声令下,家丁们一拥而上,将王老五按在地上打板子。
王老五的惨叫声惊飞了树上的乌鸦,他一边挨打,一边还不忘求饶:“大老爷,饶命啊!”
这时,夫人赵氏端着参汤走了过来,轻声说道:“老爷,又动气了?
方才城隍庙的老道说,您今年犯太岁,让奴家劝您多做善事,少造杀孽。”
“呸!”张横渠把赵氏手中的茶碗掼在地上,碎瓷片弹到赵氏裙边。
他瞪着眼睛骂道:“本老爷就是太岁!
去年强征的那片竹林,如今不照样盖起了戏楼?
谁敢动我一根汗毛!”
赵氏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再言语。
张横渠摸着下巴的黑痣,得意地笑着:
“算命的说这是‘贪狼入命’,我看啊,这是财神爷在我脸上盖的印章!”
中秋那天,张府请了戏班唱《打金砖》。
正演到刘秀杀功臣,门房突然来报:“老爷,有个游方道士求见,说能算生死。”
张横渠醉眼朦胧地挥挥手:“让他进来给爷算算命,准了赏他十两银子!”
道士鹤发童颜,进门后先盯着他案上的红烧熊掌,说道:“施主莫怪,贫道先算您的口福。”
他伸出三根手指:“您再吃二十石米、四十石面,阳寿就尽了。”
张横渠先是一愣,随即“噗嗤”笑出声:“哈哈哈……
老子一顿能吃三斤面,一年才两石,这不是还有二十年活头?
道长,你莫不是想骗钱吧?”
赵氏脸色发白,偷偷拉他的袖子,却被张横渠一把甩开。
他对着道士骂道:“好你个妖道,竟敢来我府上胡言乱语,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道士却不慌不忙,笑道:“施主不信,贫道也没办法。
只是这二十石米、四十石面,可不是你这么算的。”
说完,道士便转身离去。
张横渠看着道士的背影,啐了一口:“呸!
什么狗屁道士,明儿我就把他抓进大牢,让他算算自己的牢饭够吃几天!”
开春后,怪事来了。
张横渠突然变得食欲大增,一顿能吃五个馒头,不到半个时辰又喊饿。
厨房的馒头堆成小山,他却像填不满的无底洞,夜里还要让丫鬟端着点心跟在后面。
“老爷,您都吃了三笼包子了!”
赵氏端来参汤,见他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活像庙里的饿鬼。
张横渠一把夺过汤碗,仰头灌下去,吼道:“快!再上二十个肉包子!我还没吃饱呢!”
请遍名医都束手无策,直到老中医颤巍巍地说:
“这是‘除中’症,《伤寒论》里说的死症,怕是……”
“胡说八道!”张横渠打断他的话,“你才是死症!给我滚!”
老中医被赶了出去。
张横渠躺在太师椅上,看着梁柱上自己题的“福寿绵长”,突然想起道士的话。
二十石米、四十石面,原来不是按年算的。
他的心里开始慌了,让家丁抬着满筐的馒头,颤巍巍走到王老五家。
他看着王老五,艰难地说道:“把地……还给你……”
话没说完就栽倒在地,怀里的馒头滚了一地,沾着泥污像散落的纸钱。
赵氏在灵堂哭到晕厥,翻出当年道士留下的字条,上面写着:“算尽则死,死有余责。”
她这才明白,张横渠强占的二十亩良田,正好能产二十石米;
搜刮的民脂民膏,够磨四十石面。
那些被他逼死的佃户、抢走的民女、贪墨的赈灾款。
终究化作催命的米面,一口口将他噎死。
如今清河县还流传着一首童谣:
张老爷,坏心肠,
抢了良田霸民房,
心安理得笑嘻嘻。
贪钱财,吃精光,
二十石米四十面,
一口一口命归西。
作恶多,报应到,
死后变成饿死鬼,
骨头喂狗没人理。
清河县,换新天,
善恶到头终有报,
只争来早与来迟。
戏楼早被拆了盖学堂,只有那对石狮子,依旧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看世事轮回,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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