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将那阴毒的精神污染冲击,如同淬毒的冰锥,试图从内部瓦解新生圣像与神域的联系。 然而,它低估了刚刚完成铸造、心念正炽的三位执掌者,更低估了在绝境中淬炼出的羁绊之力。
苏璇面对涌入脑海的虚无幻象与否定低语,冰魄剑心骤然澄澈如镜。她所有杂念尽去,唯余手中蓝色短剑传来的、郝仁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温暖。“守护”二字,岂容玷污?她甚至没有刻意驱散,只是将那份冰冷的污染,与自身极致的守护剑意一同,狠狠“摁”入了圣像之中!蓝色短剑光华暴绽,寒气凛冽,竟将那灰暗的污染意念冻结、排斥、净化!她以身为盾,为神域核心挡下了第一波最直接的侵蚀。
赤焰狮王则是另一种应对。他感受到那股试图催生恐惧、瓦解战意的冰冷力量,反而怒极反笑!“想让你狮爷爷怕?给你祖宗烧纸去吧!”他狂吼一声,不守反攻,将涌入的污染意念当作柴薪,投入自身沸腾如熔岩的战意之火中!赤金雄狮圣像仿佛真的活了过来,发出震天咆哮,炽热的战意光芒带着蛮横的净化之力,反向灼烧沿着链接蔓延而来的污秽!以怒燃暗,以战止惧!
妙音仙子最为巧妙。她没有硬抗,也未点燃情绪之火。她纤指在银色七弦琴上如流水般拂过,空灵却蕴含强大镇定与疏导力量的琴音流淌而出。这琴音并非对抗污染本身,而是迅速稳定、抚平因污染冲击而躁动不安的神域情绪网络,加固苏璇与狮王所在节点的“防火墙”,同时引导那些逸散的、无害的“恐惧”、“焦虑”等负面情绪有序流转、沉淀,避免堆积爆发。她如同最高明的疏导者,化解着冲击的余波。
三人的反应各有千秋,却完美互补,在孟婆使者、颜如玉等人及时以轮回之力和强大神识构筑的第二道防线辅助下,这场突如其来的精神污染危机,在半个时辰后,被成功遏制、消弭。
但阴影留下的警示,如同冰冷的匕首抵在后心。
第九十三日。百日备战,进入最后尾声。
通天塔顶层,万象议事厅。环形长桌旁,座无虚席。所有联盟高层,各势力代表,乃至部分在训练和建设中表现突出、有望参与最终决战的骨干,全部到场。这是战前最后一次,也可能是决定世界命运的最终战略会议。
气氛没有以往会议那种凝重到极致的死寂,反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疲惫、决绝、以及破釜沉舟般的炽热。
郝仁坐在主位。他的脸色比圣像铸造时好了许多,但眉宇间是更深沉的疲惫与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连续的重创、神域的重压、终极方案千百次的推演与模拟,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却也将他的意志磨砺得如同百炼精钢。他的眼睛很亮,亮得有些慑人,那光芒并非全盛时的灵动,而是一种将所有杂念、犹豫、乃至部分“人性”的软弱都焚烧殆尽后,剩下的纯粹到极致的“目标感”。
“诸位,”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压下了所有细微的声响,“百日之期将至。影将先遣一击,精神污染试探,都在告诉我们,敌人不会按部就班地等到天象完全契合。总攻,随时可能开始。”
众人屏息。
“我们建成了神域,训练了联军,铸造了圣像,疏散了民众……我们做了能做的一切准备。”郝仁缓缓站起,双手撑在冰冷的玄玉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扫过每一张面孔,“但这些,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那吞噬世界的‘规则’面前,依然不够。防守,拖延,消耗……最终的结果,可能是神域被一步步磨灭,联军被一点点吞噬,世界在绝望中滑向虚无。”
他说的是最残酷,却可能最接近真相的未来。没有人反驳,因为每个人都推演过这个结局。
“所以,我们唯一的生路,不是防守。”郝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斩钉截铁,“是进攻!是在敌人认为胜券在握、举行最终‘盛宴’的仪式最高潮——也是它们与这个世界本源连接最深、最‘投入’的时刻——发动我们最决绝、最强力、也是唯一可能逆转一切的攻击!”
“进攻?如何进攻?”赤焰狮王沉声问,“冲到那鬼眼珠子里,跟那些影子拼命?我们试过,靠近都难!”
“不。”郝仁摇头,他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仿佛有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我们的战场,从来就不只在归墟之眼。我们的力量源泉,也从来不只是这里的修士和军队。”
他抬起右手,万象魔方的虚影在他掌心上方浮现,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而浩瀚的波动。
“我们的力量,是‘存在之力’,是情绪,是亿万万生灵心中那些不甘湮灭的‘念’!”郝仁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过去,我们被动地收集城中散逸的情绪,通过‘万心共鸣’引导汇聚。但这不够!效率太低,范围太小,强度也不足以撼动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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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怎样?”炎屠追问,眼中魔焰跳动。
郝仁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说出了那个在心底酝酿、推演、完善了无数个日夜的、堪称疯狂的终极构想:
“我要,在决战之日,开启一场——覆盖此方世界所有角落、所有生灵的,‘超大型同步直播’!”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似乎消失了。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直播?覆盖世界?在这种时候?
“我知道这听起来荒谬。”郝仁毫不在意众人的反应,他仿佛已经沉浸在自己勾勒的蓝图里,语速加快,目光灼灼,“但不是寻常的影像传递。是利用彻底改造、功率全开的‘万象情绪魔方’作为核心发射与中继站,以已经与部分世界灵脉融合的‘乐子神域’网络为基础信道,借助地府提供的部分‘梦境投影’权限、妖族沟通万灵的古老秘法、魔族对能量波动的极端感知与放大技术、以及我们所能搜集到的一切传讯法术、水镜术、留影石、甚至是最原始的烽火、钟鼓、乃至……植物动物的信息素传导等一切可能的手段!”
“目标只有一个:在决战的关键时刻,将发生在‘归墟之眼’前线的一切——最惨烈的战斗,最英勇的牺牲,最绝望的困境,以及……最关键的‘转折’——尽可能实时、尽可能清晰、尽可能充满情感冲击力地,同步呈现给这个世界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尚有感知的生灵眼前、耳中、乃至心底!”
郝仁的双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在描绘那不可思议的场景。
“直播的内容,不是简单的战斗记录。而是一部精心‘编织’的、直击灵魂的‘情感史诗’!”他的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光芒,“我们需要一支最精锐的‘记录与引导’小队,随联军一同行动。他们不直接参与最高强度的搏杀,他们的任务是:用留影石、用神识烙印、用一切方法,捕捉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
“叶辰燃烧剑意斩破阴影的瞬间,苏璇以身为盾守护战友的画面,狮王咆哮着带领妖族冲阵的雄姿,炎屠点燃魔焰焚尽污秽的决绝,洛璃在后方统筹调度的坚毅,甚至普通战士相互扶持、死战不退的剪影……还有,那些被束缚在基座上的生灵空洞的眼神,影侍漠然收割存在的残忍,以及……‘影将’或‘净世之影’本尊那令人绝望的强大与邪恶!”
“这些原始素材,会通过特殊渠道,实时传回三界城核心。在这里,”郝仁指向自己,又指向苏璇、妙音仙子等人,“我们将以万象魔方为核心,以神域为编辑台,以我们的情感与意志为剪刀和粘合剂,进行最快速、最精炼、也最具煽动性的‘剪辑’与‘编排’!”
“我们要将战斗的残酷与守护的温暖交织,将牺牲的悲壮与希望的火种并列,将敌人的强大不可战胜与我们绝不屈服的意志进行最强烈的对比!我们要用画面,用声音,用直抵灵魂的情绪波动,告诉这个世界每一个还在呼吸的生灵——”
“看!这就是发生在世界边缘的战争!这不是与我们无关的神仙打架!这是决定我们每一个存在是否会彻底消失的终局之战!那些正在流血的人,是为了谁在战斗?你心中的恐惧、愤怒、悲伤、对家园的眷恋、对亲人的不舍、对未来的期盼……所有这些情绪,都不是无用的!它们可以成为力量!成为刺向那些想要抹去你存在的阴影的利剑!”
郝仁的声音已经近乎嘶吼,却充满了令人灵魂战栗的感染力。
“当全世界亿万万生灵,在同一时刻,被同一场‘直播’牵动心神,产生前所未有的、同步的、强烈的集体情绪共鸣——无论是因英雄事迹激发的热血与崇敬,是因暴行而燃起的滔天怒火与仇恨,是因绝境而迸发的同仇敌忾与守护之念,还是因为看到希望而涌起的祈祷与祝福……”
他猛地握紧拳头,仿佛要将那无形却浩瀚的力量攥在手中。
“那汇聚而来的,将是足以撼动世界规则、逆转因果的……终极‘存在之力’的洪流!”
“而我,”郝仁的声音低了下来,却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平静,“将作为这场终极情绪洪流的‘引导者’与‘最终载体’,在直播的‘最高潮’,在敌人仪式最脆弱的‘瞬间’,携这整个世界的‘心意’与‘存在’,对‘寂灭’的源头,发动……最终一击。”
他称之为——“终极社死计划”。不是个人的社死,而是将“寂灭”想要掩盖的真相、想要剥离的情感、想要否定的存在,以最磅礴、最不容置疑的方式,狠狠“曝光”在整个世界乃至可能的部分关联维度面前!用最极致的“存在感”,对抗最极致的“虚无”!
大厅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个宏大、疯狂、却又在绝望逻辑下显得唯一可行的计划,震撼得失去了言语。
覆盖世界的直播?汇聚众生心念的一击?这已经超出了传统修仙战争的范畴,触及了某种神话与规则层面的对抗!
“技术……能实现吗?”良久,天枢真人才涩声问道,他的声音有些干哑。
“风险……无法估量。”孟婆使者缓缓道,“尤其是郝仁道友,作为最终载体,承受整个世界情绪洪流的冲击……稍有不慎,神魂俱灭都是最轻松的下场,更可能被无尽的杂念吞噬,变成非人的怪物,或者……直接‘存在过载’而消散。”
“但这是我们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不是吗?”苏璇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看着郝仁,眼中没有劝阻,只有全然的信任与支持,“防守是慢性死亡。唯有倾尽一切,赌上所有,才有一线生机。我,愿意成为这场‘直播’中,被记录、被放大的‘画面’之一,也愿意为接收、中转这洪流,付出一切。”
“俺也一样!”赤焰狮王低吼,“不就是让全世界看看俺们妖族怎么砍影子嘛!搞!”
“深渊的火焰,不惧被任何目光注视。”炎屠咧嘴,笑容狰狞,“这计划,够劲!魔族全力配合技术部分!”
妙音仙子轻抚琴弦:“音律之道,本就是最好的情绪载体与放大器。妾身愿负责直播‘声音’部分的引导与净化,确保信息准确、情感直达。”
洛璃深吸一口气,开始快速计算:“需要立刻成立‘直播技术攻坚组’、‘前线记录组’、‘后方剪辑导播组’、‘全球信号协调组’……时间,太紧了,但……必须做到!”
孟婆使者最终缓缓点头:“地府会开放部分轮回镜的权限,协助稳定跨空间信号传输,并提供最强的灵魂防护阵法,虽然……可能也挡不住最终洪流的万一。”
颜如玉看着自己徒弟那燃烧般却坚定不移的眼神,心中万千担忧与痛惜,最终化为一声轻叹,随即挺直了脊梁:“玉霞峰,混沌一脉,全员待命。仁儿,你想怎么疯,为师……都陪你。”
方案,全票通过。
没有欢呼,只有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决绝的共识在所有人心中凝聚。这是一条比正面冲杀更加艰难、更加危险,却也承载了唯一希望的道路。
“那么,”郝仁挺直身躯,目光如炬,扫视全场,“我宣布,‘终极直播——世界共睹计划’,即刻启动!所有部门,按最新修订预案,进入最后七日的冲刺准备!”
“七日后,无论敌人是否提前,我们都将主动出击,兵发归墟之眼!”
“让这个世界,看见我们!记住我们!然后……与我们一同,战斗!”
命令下达,整个联盟如同上了最紧发条的战争机器,开始了最后也是最疯狂的运转。而郝仁,在散会后独自走向万象魔方所在的核心平台。他需要立刻开始对魔方进行最终的、风险极高的改造,将其变成能承受并引导世界情绪洪流的“超级天线”。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魔方的瞬间,魔方核心深处,一点从未被激活过的、更加古老黯淡的铭文,似乎感应到了他那“覆盖世界”、“汇聚众生”的宏大意志与疯狂计划,突然……微微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极其微弱,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仿佛来自更久远纪元的……“期待”与“赞许”?这枚被称作“逆寂之器”的万象魔方深处,究竟还隐藏着什么?它的真正来历与完整使命,是否与郝仁这疯狂的终极计划,有着更深层的、不为人知的契合?
第334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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