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手指还按在镜面墙上，血从掌心渗出，沿着光滑的岩体滑落。他没有收回手，而是盯着那滴血——它没有立刻被吸收，也没有蒸发，只是缓慢地向下移动，在墙面上留下一道暗红痕迹。

    艾德琳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呼吸平稳。她没有抬头看前方的环形石厅入口，而是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晶粒。它们正微微震动，像是被什么频率牵引着。

    “你还流着血。”她说。

    雷煌点头。“那就还没被替换。”

    他抬起左臂，旧疤处传来一阵抽搐。新生的皮肤太紧，像一层陌生的壳裹在肌肉上。他用右手拇指狠狠压进最深的一道伤痕，痛感从神经直冲脑门。

    “你呢？”他问。

    “太阳穴还在跳。”艾德琳伸手按住额角，“但不是幻象残留。是别的东西在响。”

    他们同时看向石厅中央。幽蓝微光从地面螺旋纹路中升起，一圈圈向外扩散。每一道光纹经过晶粒时，都会引发一次轻微共鸣，声音低沉，持续不断。

    这不是幻觉。

    这是信号。

    雷煌迈步向前。脚踩在晶粒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没有停顿，继续走。第三步落下时，地面突然下陷半寸，晶粒如流沙般开始滑动。

    他立刻后撤。

    艾德琳已经靠向右侧岩壁，指尖贴着表面。那里有一处刻痕，极细，几乎看不见。她用指甲轻轻划过，感受到一丝阻力。

    “不是自然形成的。”她说。

    雷煌蹲下身，将手掌贴在地面。他闭上眼，释放一缕低频磁场。电流顺着神经传入大地，三秒后反弹回讯号——结构稳定，中心区域有能量积聚点，距离此处约二十米。

    “水晶在那里。”他说。

    “我们得过去。”

    “不能走中间。”

    两人对视一眼。雷煌撕开护甲左臂封条，露出整条手臂。疤痕交错，新血顺着旧痕流淌。他将血抹在匕首刃口，然后用力划过掌心。

    血滴落地。

    没有被晶粒吞噬。

    反而浮起，在空中凝成一颗微小血珠，悬停不到半秒，随即爆开，化作一圈红色雾气。

    雾气未散。

    周围的晶粒停止流动。

    雷煌盯着那一片静止区域。“我的血能短暂固化它们。”

    “那就用这个方法过去。”艾德琳说。

    他没回答，而是再次割开伤口，这次让血直接滴向地面。血珠接触晶粒的瞬间，发出轻微“嗤”声，随后形成一块直径不足一脚掌的硬面。他踏上去，稳住身形。

    “有效。”

    艾德琳跟在他身后半步，双手贴腰侧，随时准备应对突变。她不再使用灵能扫描，只靠眼睛和耳朵判断环境变化。每一次雷煌滴血、踩实、前进，她都默记节奏。

    第五步时，地面震动了一下。

    螺旋光纹突然加速旋转，蓝光转为紫红。雷煌停下，右手按地，磁场感知到地下有金属结构正在位移。

    “它在调整。”他说。

    “别给它时间。”

    他咬牙，连续割开两道新口，鲜血涌出。这一次他不再逐滴滴落，而是甩手将血泼向前方。血雾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三米外的晶粒层上。

    轰——

    一声闷响。

    血与晶粒接触的区域迅速凝固，形成一条不规则的窄道。雷煌跃身而上，站定后回头。

    “快。”

    艾德琳冲过去。刚踏上凝固带，两侧晶粒突然翻涌，像液体一样扑来。她跃起，翻滚落地，肩部擦过流动面，传来一阵灼热感。

    她低头看，动力甲肩部外壳已出现轻微腐蚀痕迹。

    “不能再拖。”她说。

    雷煌走向通道尽头，连续三次挥洒血液，强行打通最后一段距离。当他踏上最终平台时，面前的巨大水晶终于完整显现。

    它高近五米，通体透明，内部有无数细小光点游走，如同星河运转。底部嵌入地面，顶部触及穹顶，表面刻满机械教符文，每一环都在缓慢转动。

    雷煌伸手触碰。

    符文停滞一秒，随即全部亮起。

    嗡——

    低频嗡鸣骤然增强。空气震颤，他的右眼机械义眼自动启动，投影出警告文字：【检测到亚空间共振频率，建议立即撤离】

    他没有关闭系统。

    反而强制接入深层扫描模式。

    画面一闪。

    水晶内部浮现影像。

    第一帧：凯莉斯跪坐在一座六边形能量阵中，双翼展开，但边缘已有裂痕。她的手按在阵心，指尖渗血。

    第二帧：同一场景，但她抬起头，目光直视镜头，嘴唇开合，似乎在说话。

    第三帧：画面扭曲，她站起身，走向某人伸来的手，脸上带着微笑。

    雷煌立刻识别出破绽。背景中的墙壁接缝不对。真实场景中，右侧应有一道垂直裂痕，而这幅影像里没有。

    “假的。”他说。

    艾德琳此时也睁大了眼。她没有使用灵能，而是死死盯着凯莉斯瞳孔的变化。在真实画面中，她的瞳孔每隔七秒会轻微收缩一次，那是预知能力发动时的生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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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伪造片段里，这个频率消失了。

    “她在受控状态。”艾德琳说，“被迫进行预知推演。”

    雷煌调出机械义眼记录的所有帧序，开始比对时间轴。他发现真实画面每隔十二秒出现一次，每次持续不到两秒，其余全是干扰片段。

    更危险的是，某些虚假影像中，凯莉斯的声音会被播放出来。

    “雷煌……救我……”

    他握紧匕首，指节发白。

    “别听。”艾德琳低声说，“那是诱饵。”

    他闭上眼，重新打开扫描程序，锁定那些重复出现的真实画面。当第七次捕捉到相同背景时，他终于确认了位置特征——囚笼位于地下三层，周围有四根支撑柱，柱体刻有衔尾蛇图腾。

    那是钢铁救赎铸造世界的标记。

    “她被关在机械教设施里。”他说。

    “不止。”艾德琳指向水晶表面一处细微波动，“你看那里。”

    他转头。在符文第八环边缘，有一小块区域始终未亮。他用手指轻触，系统弹出提示：【权限受限，部分数据加密】

    但他注意到，每当真实画面出现时，那块区域会有一次微弱闪烁。

    “有人在屏蔽信息。”他说。

    “或者……她在试图传递什么。”

    雷煌沉默片刻，突然将手掌整个按在水晶表面。鲜血顺着符文沟槽流淌，渗入底层接口。

    系统警报响起：【未知生物密钥接入，启动应急响应协议】

    他不管。

    继续注入血液。

    三秒后，水晶内部光流猛然一滞。

    所有画面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全新影像。

    凯莉斯独自坐在黑暗中，双翼收拢，额头有冷汗滑落。她抬起手，在空中画出一个符号——三角内嵌双螺旋。

    然后她看向镜头，嘴唇微动。

    这一次，没有声音。

    但雷煌读懂了她的口型。

    “别信欧米伽。”

    影像中断。

    水晶恢复原状。

    雷煌猛地抽回手，发现掌心血迹已被吸干，伤口边缘泛出淡淡金光。他立刻后退两步。

    “它用了你的血做钥匙。”艾德琳说。

    “我知道。”

    “现在怎么办？”

    他盯着水晶底部。那里有一道裂缝，极细，像是被人刻意划开。他蹲下身，用匕首尖端探入，撬动一下。

    咔。

    一小块晶体脱落。

    他捡起来，发现内部有微型蚀刻——是一串数字与符号组合，结尾是一个倒置的审判徽记。

    艾德琳看到那个标志，脸色变了。

    “这是禁令编码。”她说，“只有最高层才能签发。意思是……目标人物已被裁定为异端，允许清除。”

    “他们要杀她。”雷煌握紧那块碎片。

    “或者……让她活着更痛苦。”

    他站起身，将碎片塞进装甲内袋。左臂的伤口还在愈合，速度异常。他用手掐住新生皮肤，确认痛感仍在。

    “我们得行动。”他说。

    “怎么救？”

    “先离开这里。”

    “等等。”艾德琳突然抬手。

    水晶又亮了。

    这一次，没有画面。

    只有一行字，由光点构成，缓缓浮现：

    【你已看见真相】

    雷煌盯着那句话。

    然后他举起匕首，一刀劈向水晶表面。

    刀刃撞击符文，爆出火花。

    整座石厅剧烈震动，螺旋光纹全部熄灭。晶粒停止共鸣，空气中嗡鸣消失。

    他喘着气，站在黑暗边缘。

    艾德琳慢慢站起来。

    “你说过，只要还能痛，就还没输。”

    雷煌看着自己的手。血还在流。

    他迈出一步，踩在返回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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