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九门之一，正南的利阳门边上，陈行带着几个校尉在城头巡视。
片刻后，他回头皱眉询问，“一来京都我就见到不少百姓拖家带口离城而去，为何？”
一白脸校尉拱手道：“回大人的话，京都居大不易，这都是觉得在城里生活艰难，想出去讨个活路。”
陈行望着远处面有菜色，背起行囊，拉着自己孩子的男人，皱眉道：“不对，从来只听说过难民往京都逃，何曾听闻京都百姓往外逃的？
这数量也不对！如此下去，要不了三年外城就空了，一定是最近才发生的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这几个校尉面面相觑。
他们每日就管着几个城门，能捞点捞点，哪里去管百姓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遣人去问！”
陈行语气有些冷，“多派点人，多问点百姓，半个时辰后，我要知道实情。”
一声令下，几个校尉手忙脚乱开始去安排人手。
半个时辰后，陈行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粮食。
最近各个粮店的粮食价格飞涨，所以才逼得他们开始外逃。
“去京兆府，让少尹周富贵，以及司仓参军一起过来。”
“是。”
……
方宅。
方正礼暂时封闭了自己听觉，面带微笑的给黄玲儿解释着经典含义。
黄玲儿小嘴也是不停。
“不对，师父我觉得这句话不对！应该是这样的……”
“师父你听我说啊！”
“师父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师父是笨蛋？”
“啪！”
正滔滔不绝的方正礼拿出戒尺敲了敲她的脑袋。
黄玲儿抱着脑袋委屈道：“你不是听不见吗？”
“为师的确听不见，但你刚刚表情可恶，一定是口出恶言。”
方正礼解释一句后，继续开始讲解。
总之不管黄玲儿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主打的就是你说你的，我讲我的。
俩人嘴皮子都不停，但是半点交流都没有。
直到一个时辰过去，方正礼这才解开自己封禁的听觉。
“很好，想必你经过为师悉心教导，已经深受启发了，接下来自学一个时辰，稍后我来检验，要认真思考，答错是要受罚的。”
说完压根不搭理黄玲儿，径直离开房间，顺便还用天地正气给书房门封死，让她出不来。
刚走到院子，一个妇人就上前递过来一壶茶，无奈道：“你不能这样，每日都让这丫头两手红肿的回去，合适吗？”
“这能怪老夫吗？谁让这丫头离经叛道？”
方正礼无奈道：“你也不是没听见她那番歪理，能把人活活气死，不这样教，我怎么教？”
“你说你的，她说她的，你去检验考核，还要这丫头按你的意思去答，这不是明摆着难为人吗？”
妇人翻个白眼，“就算丫头愚钝，你为人师，也该想办法好好教导才是，如此这般，岂不是有违师责？”
听见这话，方正礼心生羞愧。
是啊，自己为人师表，竟然选择不听不问，不与弟子好好沟通，帮助她重走正途，简直是让人惭愧。
“阿梓说的对。”
方正礼从善如流，他这人主打就是听劝。
于是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房间，开始继续教导，这次没有封闭自己的听觉。
一刻钟后。
“救命！”
正在院子里侍弄自己小果园的阿梓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只见黄玲儿抱着头跑出来。
“混账！”
刚刚还下定决心要好好沟通，认真帮助黄玲儿的方圣人再次破防了，挥舞着厚重戒尺神色狰狞，“今日老夫一定要清理门户，逆徒，拿命来！”
“呜呜……你等我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哇呀呀，气死老夫了！阿梓你让开！”
“师娘救命！”
……
提督府。
“因为我？”
陈行目瞪口呆，指着一脸为难的周富贵道：“你给本官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
周富贵无奈道：“因为大人您的威名传到京都以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寻常吏员，都开始小心谨慎起来，日常的寻欢作乐都甚少进行。
您想想啊，没了这些阔少们的倾囊相授，那些青楼楚馆自然也就没了生意。”
“这跟青楼又有什么关系！”
陈行瞪眼。
“比方，比方。”
周富贵无奈道：“不止是青楼，想什么首饰店绸缎庄……等等，权贵们老老实实在家读书写字，不出来花银子，他们自然要缩减支出裁人，当然，这还只是一方面。
粮食价格贵，是因为市面上粮食短缺，粮食短缺，是因为粮商们不再运粮了。”
陈行蹙眉，指着那司仓参军道：“开官仓，先把粮价压下来再说！”
“这……”
司仓参军面露难色。
“本官做不得主吗？！”
陈行怒声开口。
参军脸色一白，连连点头应下，而后脚底一滑，匆匆离开。
“你继续说，为何粮商们不愿意运粮？”
陈行蹙眉询问。
周富贵叹气道：“粮食获利并不多，且回笼银钱时日太长。当然，这也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少尹……”
陈行阴沉开口。
周富贵连忙站起身，“大人？”
“你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了，难不成要本官堂堂国朝侯爵，亲自去找那些粮商吃饭问话不成？到底因为什么！”
“路引。”
周富贵无奈开口，“我大盛对于民间运送货物不分品类，只分上中下三等路引。
上等者，通行天下。
中等者，可行一道。
下等者，可行一州。
似京都这般情形，粮商们必须有上等路引才有利可图。
他们本来是没有的，但可以‘借引’，就是借助那些有上等路引的商队通行。
但是因为大人过来了，那些手持上等路引的豪商们，都停了，这些粮商蹭不到，自然也就没法子……”
“京兆府可签发上等运货路引吗？”
“不可以，需内阁处理。”
“那就写折子！今天就递上去，拿到路引再说。”
听见陈行的话，周富贵暗暗咂舌。
知道的知道你是上折子陈情，请求下发路引。
不知道的还以为内阁是你家开的，说有就能……
呃，好吧，还真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