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闺阁内,沈琼华猛然惊醒,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姑娘,你醒了。”绿芽急忙上前扶住她微颤的身子,“身子还有哪里不适?”
沈琼华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泪盈于睫:“绿芽,你还活着……真好。”
她一直想不起来自己上一世是怎么死的,原来她竟然是被章洵所杀,一刀抹了脖子,她就这么撞在了那具冰棺上死了。
而绿芽为了救她也死了。
“姑娘说什么傻话,婢子当然活着呀。”见姑娘面色苍白如纸,绿芽忧心忡忡,“定是那祭坛古怪,符刚成就害得您晕倒,往后咱们可别再……”
“祭坛?”沈琼华瞳孔骤缩:“我想起来了,那天亦是一模一样的祭坛。再睁眼,我便回到了五年前。”
“什么?姑娘,你去哪呀?”
“法华寺,快,快备车。”沈琼华掀被下榻,她要重新设坛回到过去,再来一世,只要再来一世,她一定不会再弄得像现在这么糟糕。
外祖母不会死,父亲不会厌弃她,母亲也不会缠绵病榻。
“可这天都快亮了。”绿芽追了出去。
时君棠下山时,东方天际已渗出一抹极淡的鱼肚白。
元宵之夜,她竟然都耗在了寺庙里,不过总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还有个变数,那就是沈琼华。
时君棠有些担心沈琼华的昏倒是不是也进入了前世,要这样的话,她很可能会推测出来她亦是重生的,尽管她并没有表露什么,但只要花点心思,总有蛛丝马迹留下。
“族长,晨露寒重,还是回车中避避风吧。”火儿将一件厚绒披风轻轻拢在她肩上。
“谢谢你们。”时君棠道,梦中的火儿和小枣哪怕她那样了也没有离开,而是尽心服侍着。
火儿与小枣互望了眼,一时不解。
“族长为何突然谢我们啊。”小枣问道。
“没什么。你们若累了,就上马车吧。”时君棠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轮廓,法华寺在山脚,周围都是山林,如今还没入春,冬末的晨风卷着残雪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风吹一吹,头脑更清明些。”
“那我们陪着族长。”
主仆三人正说着,马蹄声传来。
“是二公子来了。”驾车的巴朵眼尖,已瞧见了来人。
章洵勒缰下马,几步便到了时君棠面前:“棠儿,你怎么突然来了法华寺?”他匆匆从东宫出来,正遗憾这样的日子没能带着棠儿去逛一逛,时勇告诉他棠儿来了法华寺。
时君棠看到章洵,倒是愣了下,脑海里闪过梦里他对她做的事,目光不自然地扫过他那两片薄唇上。
他唇形的线条清晰而优美,上唇弓峰峭峻,下唇丰润适中,抿着时带着一股天生的冷峻,但对她笑时,又会透着惯有的温润。
“棠儿?”章洵关心地喊了声:“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这眼神古里古怪的。
时君棠脸色一红,幸好现在天还未亮:“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担心你。你来法华寺做什么?”
“我昨天晚上莫明其妙地昏倒,梦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时君棠将自己每次见到轮回槃时都会有所感应的事说来:“那祭坛阴差阳错地被沈琼华给启动了。”
“所以你来法华寺阻止她?你是怎么知道她......”
“我是先梦到觉得梦境奇怪才来法华寺让大师解答,才知道沈琼华在做法事。”
“你梦到了什么?”
“不过些零碎片段罢了。”时君棠移开视线。
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上世她死后那个章洵所做的疯狂行为。
而且这事不用说,章洵肯定比她还要早早地梦到。
此刻,她也明白章洵为何说起前世时总是避重就轻。
确实尴尬。
见章洵还是有所疑惑的表情,时君棠道:“我不想频繁地梦到前世的事,所以把祭祀的经文给烧了。了行大师也答应我,不会再让它们重现于世人面前。”
“烧了?”章洵一愣。
“章洵,眼前的生活才是我们应该珍惜的。”时君棠望入他眼底,坚定地道。她不愿他被前世的事影响。
“烧了?怎么可以烧了呢?”章洵喃喃。
“你怎么了?”时君棠觉得章洵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那双看她时总是蕴着温润的眼眸此刻晦暗不明,竟隐隐透着怒意:“这对我们其实没什么影响的。只是不让轮回槃再出现扰乱我们的心神而已。”
“是啊。没什么影响。”章洵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听到棠儿把轮回槃烧了时,心里突然无比的愤怒,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仿佛被最亲近之人从背后刺了一剑。
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时君棠换了个话题:“太子殿下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章洵定了定神,将那莫名的愤懑暂且压下:“朝中众臣皆上疏力挺太子,联名请旨望圣上予太子实权历练。皇上便将吏部交给了太子执掌。”
时君棠目光一动,她呈与皇上的密信中所谋,正是要激化太子与储明院长之间的矛盾——而最好的引信,莫过于政见之争。
若从外围着手,她所能挑动的不过是学院与姒家的寻常龃龉,难成气候。
真正的矛盾,唯有从朝堂中枢生发,方是雷霆之势。
吏部掌天下文官铨选、考绩、升黜之权,一旦落入太子之手,姒家必定趁机安插亲信。而对姒家颇有意见的储明院长,绝无可能坐视。
皇上够快啊。
“看来太子殿下,确是众望所归。”
“所望所归?”章洵若看着她:“棠儿,这里可有你的手笔?”
“有啊。”她坦然承认。
章洵点点头:“我看也像。接下来,我会让太子多多安插他自己的人手,加快你的计划。”
“我会你保证,储明院长和整个学院都不会受到牵连。”
章洵眼中掠过一丝清浅笑意:“我相信你。”随即道:“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为何皇上会这般信任你?”
时君棠想了想:“皇上和外祖母是旧识,待我从一开始便不同。可能他是爱屋及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