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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杀父之仇
    汪墨白的语气陡然转厉,虽未提高声调,却让殿内的空气都仿佛沉重了几分:

    “若放任此子继续成长、继续收集仙物,假以时日,必成我宗心腹大患!

    届时,不仅我宗收集仙物、探寻上古之谜的大计将受严重阻碍,甚至……宗门地位,亦可能受到挑战。

    此子,已然是铁了心要与我落霞宗为敌。既如此……”

    他没有说下去,但话中的杀意,已昭然若揭。

    三长老云静子一直垂首聆听,此刻适时抬头,眼中精光一闪,接过话头,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计谋得逞般的冷冽:

    “宗主明鉴,此子确已成大患,必须尽早铲除。

    不过,此子实力强横,行踪诡秘,若大张旗鼓追剿,恐打草惊蛇,反令其远遁隐匿,或拼死反扑,造成更大损失。”

    他略作停顿,见汪墨白目光投来,显然在聆听,便继续道出心中谋划:

    “属下思得一计,或可奏效。据我们掌握,此子虽孤身行动,但其消息似乎颇为灵通,总能避开我们的一些围堵。

    宗门内部……恐有与其暗通款曲、传递消息的间隙存在。”

    提到“间隙”二字,云静子语气加重,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很快又化为算计的光芒:

    “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利用此点?”

    他向前微倾身体,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

    “我们可以故意放出风声,声称因绝剑峰长老陨落、仙物被夺之事,震怒异常,将不顾一切,调集宗门大量高手,甚至联合附庸势力,准备倾巢而出,于某时某地,设下天罗地网,誓要围杀许夜,夺回仙物,为同门报仇!”

    他观察着汪墨白的反应,继续阐述:

    “此消息务必做得逼真,通过那‘间隙’可能接触的渠道‘不经意’泄露出去。

    那许夜得知后,见我们摆出如此大张旗鼓、看似要雷霆一击的架势,反而可能心生轻视,认为我们不过是虚张声势,或认定我们已无其他更精妙的策略,从而放松警惕。”

    云静子眼中算计之色更浓:

    “同时,我们暗中布置真正的杀局。挑选数名绝对可靠、实力超群的长老与‘霞影卫’顶尖好手。

    由宗主或某位太上长老亲自坐镇,悄然前往一处精心挑选的、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暗藏玄机的‘陷阱’之地。

    然后,再设法通过间接、不易被怀疑的方式,向许夜透露出某一处‘薄弱’或‘藏有重要仙物线索’的地点信息。

    此地需与我明面上宣称的‘围杀地’相去甚远,且看起来更具吸引力,也更符合他单独行动、喜欢火中取栗的风格。”

    他最后总结,语气森然:

    “一旦许夜被诱至那真正的陷阱之地,以为可以避开我们‘主力’、轻松得手或探查时,埋伏已久的真正力量便可骤然发动,形成绝杀之局!

    任他修为通天,在早有准备、以逸待劳、且实力绝对占优的围攻之下,也绝难逃脱!

    此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亦可称……引蛇出洞,聚而歼之!”

    云静子说完,再次垂手而立,等待汪墨白的决断。

    大殿内,寒气依旧,但似乎多了几分肃杀与阴谋的气息。

    冰台之上,汪墨白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台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轻微的“嗒、嗒”声,眼中神色变幻,显然在飞速权衡此计的可行性与细节。

    利用内奸传递假消息,制造大规模行动的假象麻痹对手,再设下真正的致命陷阱。

    此计若成,确实有极大可能将那滑不留手的许夜引入彀中。

    风险在于,那“间隙”是否真的存在且能被利用?

    许夜又是否真的会如他们所料般行动?

    但无论如何,这似乎是一个值得尝试的、一劳永逸解决这个心头大患的办法。

    片刻。

    汪墨白敲击冰台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望向殿外无尽的风雪,目光锐利如刀。

    “可。”

    他吐出一个字,清晰而冰冷。

    “此事,由你与‘霞影卫’统领亲自操办。务必周密,绝不容有丝毫纰漏。

    那‘间隙’……暂时不要动,让他把戏演完。至于陷阱地点与诱饵……”

    汪墨白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

    “本座心中,已有一处绝佳之地。”

    一场针对许夜、更为隐秘、更为险恶的围杀之网,随着落霞宗最高层的决断,开始悄然编织。

    ……

    落霞宗半山腰,一处背风的崖坪。

    此处地势略平,生长着几株不畏严寒、虬枝盘曲的古松。

    其中一株尤为挺拔笔直,虽被厚雪压枝,依旧倔强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如同一位孤傲的哨兵。

    松针墨绿,与周遭皑皑白雪形成鲜明对比。

    松下,原本有一块突出地面、棱角分明、状似矛尖的青色巨岩。

    但此刻,这块巨岩的“尖峰”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平滑如镜、几乎与地面平行的石质平台。

    切口处光滑整齐,不见丝毫斧凿劈砍的粗糙痕迹,仿佛是被某种极端锋利、极端凝练的力量瞬间切削而成,阳光落在上面,反射出清冷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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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台边缘与地面相接处,甚至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极淡的凌厉气韵。

    平台之上,盘坐着一位女子。

    她身着一袭质地轻柔、色泽如雨后晴空般的翠兰色长裙,在满目素白中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孤清。

    长裙并不厚实,但她似乎浑然不觉寒意,只是静静地坐着,身姿挺拔,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寂。

    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素白玉簪松松绾起,几缕发丝被山风拂动,掠过她白皙却缺乏血色的脸颊。

    正是裴雨嫣。

    她双眸微睁,视线却没有焦点,只是空空地投向山下那无边无际、缓缓翻涌的云海。云絮如涛,聚散无常,时而露出下方遥远模糊的山川轮廓,时而又将一切吞噬,只余下茫茫一片虚白。

    她的目光便随着这云卷云舒而移动,眼神却始终空洞,仿佛神魂已随着那飘渺的云雾,去了某个遥远而不知名的地方。

    服用了那枚珍贵无比、足以让无数武者打破头颅争抢的“人丹”,成功突破至先天初期境界——这本是足以震动宗门、令同辈艳羡、甚至值得大宴宾客庆贺的惊天喜事。

    若是放在江湖中那些刀客剑客身上,怕是早已欣喜若狂,呼朋引伴,醉饮三天三夜,或是意气风发地挑战各路高手,以印证新得的先天之力。

    可裴雨嫣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一片沉重的、挥之不去的阴霾,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沮丧。

    她并非天赋平庸之辈。

    恰恰相反,在落霞宗同代弟子中,她的武道悟性与刻苦程度皆属上乘。

    若非心中那血海深仇日夜煎熬,让她一度急于求成,有些乱了章法,以她的根基与心性。

    即便不借助“人丹”这等外物,按部就班苦修下去,十年之内,也大有希望自行叩开先天之门。

    虽然时间久些,但前途光明,大道可期。

    然而。

    “人丹”改变了这一切。

    这枚以特殊秘法炼制的丹药,确实霸道无比,硬生生将她推过了那道无数人终生难以逾越的天堑。

    但代价,也同样沉重。

    丹中蕴含的异种真元与强行拔高的境界,如同在她原本纯净坚韧的武道根基上,打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烙印”,也设下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止步于此。

    这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突破成功、内视自身的那一刻,便清晰地浮现在感知之中。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达到先天初期后,便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柔软却绝对无法穿透的墙壁。

    无论日后如何勤修苦练,吸纳多少天地元气,那增长的力量都如同泥牛入海,难以真正推动境界壁垒。

    这枚“人丹”,在赐予她先天境界的同时,也近乎断绝了她未来更进一步的可能。

    不仅如此。

    服丹突破的先天,其真气之精纯、与天地之力的感应深度、乃至实战中真气的瞬间爆发与持续韧性,比之那些历经千锤百炼、自行悟道突破的武者,总是要逊色一筹。

    这是一种源自根本的、难以弥补的差距。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梦想中,凭借自身苦修获得强大力量,然后堂堂正正、以绝对实力碾碎仇敌,为父母血恨的那条路……还没真正开始,就已经看到了尽头。

    仅凭这“人丹”造就的先天初期修为,想要对抗那背景深厚、实力高强的仇家,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份沉重的打击,让她突破后的这些日子里,始终无法开怀。

    宗门内的恭贺、同门的羡慕、长辈的勉励,听在她耳中,都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她拒绝了所有庆贺的提议,只是每日来到这处僻静的松下,坐在自己一剑削出的石台上,望着那变幻无定的云海,一坐便是数个时辰。

    山风凛冽,卷起松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有时沾在她的发梢肩头,她也恍若未觉。

    翠兰色的裙摆在风中微微飘动,像是一朵被困在冰雪崖壁上的、无法绽放也无法凋零的花。

    石台冰凉,却不及她心中寒意之万一。

    云海翻腾,却映不出她眼中丝毫波澜。

    只有那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嘴唇,以及偶尔无意识攥紧、指节微微发白的手,泄露着这具看似平静的躯壳之下,那翻江倒海却无处宣泄的苦涩与不甘。

    杀父弑母之仇,如山压顶。

    武道前途之断,如渊在前。

    这先天之境,于她而言,非但不是解脱与力量的象征,反而成了一座更加华丽、却也更加坚固的囚笼。

    她坐在囚笼中央,望着笼外的云卷云舒,不知出路在何方,亦不知,那渺茫的复仇曙光,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

    亦或是……永远也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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