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夜那平淡中带着一丝挑衅的话语,如同细针般扎在翁文紧绷的神经上。
他脸上凶狠的表情僵持着,手臂高举着那沉重的八方盘,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迟迟无法落下。
动手?
他不敢。
这八方盘是仙物不假,但也正因为是仙物,他才更清楚其可能蕴含的莫测威能与价值。
毁了它,不仅意味着翁家三代守护彻底成空,更意味着他们此刻面对这恐怖年轻人时,将失去最后一点可能存在的、微乎其微的转圜余地或谈判筹码。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同样不信自己这真气圆满的修为,真能毁掉这明显不凡的物件。
方才的威胁,不过是绝望之下的恫吓,色厉内荏罢了。
旁边的另一位太上长老,举着血色小旗的手同样微微颤抖,进退维谷。
许夜那副浑不在意的态度,彻底击垮了他们虚张声势的勇气。
见两人沉默僵立,如同两尊苍老而绝望的雕塑,许夜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渐渐敛去,重新恢复了一片古井无波的淡然。
他不再多言,也不再等待,缓缓抬脚,朝着翁文二人所在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靴底落在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发出极轻的“嗒”声,在这死寂的密室中却格外清晰,仿佛敲在人的心尖上。
“你……你别过来!”
翁文猛地回过神,看着许夜平静走近的身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他,色厉内荏地尖声喝道,声音却因紧张而变了调。
许夜罔若未闻,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加快,依旧保持着那种从容不迫的节奏。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径直走到了两位僵立当场的老人面前,距离近到能清晰看到翁文脸上纵横的皱纹、惊恐收缩的瞳孔,以及那微微颤抖的、紧握着八方盘的手指。
然后,在翁文近乎呆滞、混杂着惊惧与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许夜缓缓抬起了右手。
那只手修长、稳定,没有运劲的痕迹,也没有凌厉的气势,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伸出,食指与拇指轻轻捏住了翁文手中那墨色八方盘的边缘。
翁文本能地想要握紧,想要反抗。
可当他的手指触及许夜指尖的瞬间,一股冰冷而浩瀚、完全无法抗拒的意念仿佛透过那接触点传来,让他浑身一僵,气力骤然消散,紧握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许夜轻而易举地将那巴掌大小、非金非木的八方盘取了过来,拿在手中,随意地掂量了一下,目光落在盘面那些流转的奇异符文上,这才淡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漠然: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既然你不敢动手,又何必说出那般狠话?”
他微微抬眼,扫过翁文那张因极度紧张和恐惧而苍白的脸,以及旁边另一位族老惊疑不定的神情。
“是想让我真的……杀了你们?”
这句话问得平淡,却让翁文浑身一个激灵!
他猛地抬头,看向许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试图从中分辨出杀意或戏谑,却只看到一片平静的深邃。
但这句话本身,却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绝望的迷雾!
“没打算杀我们?!”
这个念头如同绝境中骤然闪现的火花,让翁文死寂的心猛地一跳!
对方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说,如果自己真的毁了仙物,反而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而现在自己“不敢动手”,所以……事情还有转机?
他苍老凌乱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旋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充满了自嘲与无力。
相信?
不相信?
此刻,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不由得瞥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翁白瓮,又想起对方描述的许夜那瞬败两位先天的恐怖实力。
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他们翁家三人,与砧板上的鱼肉何异?
所有的挣扎、威胁、算计,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都显得如此可笑而苍白,如同萤火试图与皓月争辉。
而此刻,许夜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手中那件墨色的八方盘上。
此物入手,触感微凉而沉实,质地致密,绝非寻常金石。
其色泽黝黑中泛着隐隐的暗褐光泽,表面光滑,却又并非金属那种冰冷的锐利感,反而有种温润内敛之意。
盘体上那些细密繁复的符文,线条流畅古奥,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即便无人催动,也隐隐有极淡的、难以言喻的能量波动流转其间。
“这材质……”
许夜心中微动。
他曾在机缘巧合下得到过一本残缺的杂记,其中粗略记载了一些修仙界的常识与材料特性。
眼前这八方盘的质地色泽,与他记忆中杂记所载的某种材料颇为相似——
“密云母”。
据杂记所言。
此乃修真界一种较为常见的炼器材料,五行属金,质地坚韧,对灵气有良好的承载与疏导作用,尤其适合用来制作阵盘、符箓基底等需要稳定能量流转的器物。
“原来是一件阵盘么?”
许夜若有所思。
他对阵法之道所知甚少,那本杂记也只是提过阵法的存在与基础概念,并无具体传承。
这八方盘上刻录的是何种阵法,有何功效,他一时也难以辨明。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判断此物的价值。
“只要是涉及‘仙’之一道,又与阵法相关,必然是难得的宝物。”
许夜心念电转。
他对修仙界的了解虽只是管中窥豹,但也深知任何与“仙”沾边的东西都非同小可。
这阵盘,或许藏有攻伐、防御、聚灵、隐匿等种种妙用,只是他现在不得其门而入罢了。
“无论如何,先收起来再说。日后若有机缘,再慢慢探究不迟。”
主意既定,许夜不再迟疑。
他心念微动,一股精纯的先天元气自掌心透出,迅速包裹住那墨色八方盘,仔细探查其结构,确认并无什么明显的禁制或陷阱后,便手腕一翻,将其收入了袖中的暗袋之内。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神色复杂的翁家三人,以及地上那本《阵法初解》和另一位太上长老手中仍旧紧握的血色小旗。
密室中,幽蓝的寒光无声流淌,气氛在短暂的凝滞后,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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