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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关羽的最后一课
    陈留……

    东郡……

    听到这两个属于兖州的地名,荆州长沙人寇封仍是懵懵懂懂。

    他只知道二郡都与河南尹挨着,且距离颍川也不算远。

    但这跟阻止曹魏染指江东有什么干系?

    断其南北通道又是什么意思?

    等等,南北?

    寇封脑海中下意识浮现看过的地图,忽然明白麋威的打算了。

    自曹叡迁都邺城之后。

    曹魏大军实际上在大河南北形成了两大集团。

    而两边的地理纽带,过去两三年间,是河洛。

    如今洛阳已失。

    那剩下的,便只有大河沿岸的州郡了。

    这当中。

    兖州东郡同时拥有延津、白马两处渡口。

    且距离邺城最近。

    就显得尤为重要。

    一旦汉军能把这大河一线的南岸区域尽数占据,或者只要把关键的几个地方给占领。

    那往后不管曹叡和曹洪等人愿不愿意承认,他们都在事实上被分割成两个不同的军事集团。

    会不会君臣猜忌?

    会不会彼此生嫌?

    会不会人人自危?

    这都是人之常。

    即便曹魏君臣都是圣人君子,信任无间。

    但地理上的分割,也会阻碍两边的军事、物资互相支援,阻碍人员的往来。

    好比说,将来汉军自三河大举进犯邺城,那远在淮南的魏军怎么来救援?

    绕行到青徐出海,然后再从海上绕回来吗?

    那这中途耗费的时间、人力、物力,将难以计数。

    军事成本高出天际,以至于失去了救援的意义。

    而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最坏的状况。

    那些仍旧忠于魏室的淮南将领,岂能眼睁睁地看着汉军隔绝南北?

    这才是真正的攻其必救!

    这时麋威又道:

    “当然,此计未必能将所有魏将调度北上。”

    “或许有些人已经起了异心,真有独走江左的念头……但于大局而言并非坏事。”

    “因为这样一来,两边就真的离心离德了。”

    相比起曹魏全据江淮,个别失去大义名分的军头蜗居江左,是个相对能接受的结果。

    只要不姓曹,那大汉吴王姓不姓孙,又有何妨?

    大不了先统一北方,再去收拾江东。

    下定了决心,麋威立即执行。

    半个月后,各路兵马整备妥当。

    因为出兵方向就在河南尹以东。

    所以除了麋威的方城军团之外,关平也统领本部人马前来助战,并担任东征的先锋。

    张飞坐镇洛阳不动。

    关羽已经无法领兵作战。

    但当麋威的人马行至中牟以北的官渡时,他还是亲自前来劳军。

    麋威:“威将东征,不知外舅有何教我?”

    关羽反问:

    “这一战,你准备怎么打?”

    麋威照直道:

    “不外乎正奇相合,避实就虚而已。”

    “先让南郡张君嗣(张裔)配合吴班陈式二将自大江上东进,以作出要从荆州救援扬州的姿态。”

    “同时让廖元俭(廖化)自义阳三关北出淮上,也往东佯动,作出要抄掠寿春的姿态。”

    “但这两路都只是迷惑敌将的虚招。”

    “目的是掩护我军突袭兖州。”

    “算算时日,内兄(关平)应该到达酸枣与当地守军交战。如此,这两路佯攻便算达成目的。”

    “至于后续在兖州该如何作战,只能看魏将如何抉择,然后因势而变了。”

    关羽听到这里,轻轻嗤道:

    “你看,你如今用兵老道,自成体系,又已名扬海内,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指着官渡所临的渠水,问道:

    “你可知此渠来历?”

    麋威应道:

    “据说是战国时,魏惠王所开的鸿沟。”

    “后来高皇帝与项羽以这条沟渠为界,中分天下,所谓‘楚河汉界’是也。”

    “只是千百年间,河道多有变动,两岸的沟渠亦然。眼前这条渠水到底还是不是当年那条鸿沟,已经难以考证了。”

    “无妨,反正有这个事就行。”关羽摆摆手,显然不在意这些细节。

    旋即又道:

    “说到汉楚分界,彼时项羽虽显露颓势,然力犹未尽,非高皇帝所能直撄,何故仓促划界退兵,为帝所趁,以至于错失最后一次攫取神器的时机?”

    麋威隐有所悟,照直答道:

    “因为粮尽,不得不退。”

    关羽点点头,却未继续讨论汉楚之战,而是话锋一转,指着脚下道:

    “乃舅当年就在这附近委身于曹操,为其斩杀袁绍大将颜良,解了白马之围。”

    这么经典的一战,麋威当然知晓。

    于是就势捧哏道:

    “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外舅真乃古今中外第一神将也!”

    关羽抚髯哈哈大笑。

    笑罢,接着道:

    “白马之围虽解,但袁绍的攻势并未停歇,反而增兵渡河来攻。”

    “直到后来曹操派人烧毁袁绍的粮车,又拔了其乌巢的辎重,袁绍军心动摇,曹操乘势反击,那一战才算分出胜负。”

    说到这,关羽终于总结道:

    “项羽和袁绍,都是乱世中成了气候的一方枭雄,二人岂会不知保护粮秣辎重这种最基本的道理?”

    “非不知也,只因久历战阵,见多识广,加之地位日渐尊崇,心气难免高傲,于是淡忘了一些最原始的,最根本的道理。”

    “这就像一个打小衣食无忧的人,往往不在意谷仓里的陈粮发霉了,也不在意身上的衣服穿旧了,脚下的鞋子破裂了。”

    “可真要是缺衣少食了,肉体凡胎,不照样冷死饿死?”

    “又如乃舅。”

    关羽指着自己心口。

    “当年在江陵,我素来视吴人为无物,也不甚在意麋子方和士仁的想法。若非你及时查漏补缺,怕不是早就身败名裂,痛失荆州了?”

    “所以我今日只教你一个道理。

    “为将者,胜利再多,计谋再深,也勿要忘记初心,当慎终如始!”

    留下这句话,虚岁七十的关二爷,负手转身而去。

    什么楚河汉界,什么袁曹争霸,什么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还……统统都抛之脑后了。

    ……

    汉军突然东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寿春、合肥一线,继而为淮南诸将所知晓。

    不过因为麋威设置的双重障眼法,加上魏将们正如饿狼一般南吞江东。

    所以一直到关平接连攻取酸枣、燕县、白马三地,一口气把东郡和魏郡(邺城所在)之间最主要的两处渡口,也即延津和白马津的南岸区域都给占去了,魏国的将军刺史们方才反应过来。

    汉军这是打算直接割裂他们与邺城之间的联系!

    对此,各将的反应不一。

    如兖州刺史毌丘俭。

    他本身只是来淮南监军,顺便替曹叡看住那群不安分的将军。

    现在战火已经烧到他治下的郡县,那自然不顾一切折返兖州救火的。

    顺便派人知会距离最近的豫州刺史王凌和骠骑将军曹洪,让那两位也想办法救一救。

    至于臧霸和朱灵。

    前者正在扬州方向猛攻东吴的濡须和牛渚两处重要关口。

    后者甚至都快打到建业城下了。

    那自然不可能说走就走的。

    干脆当没收到通知。

    而相比起目标明确的这两派人,居于其中的曹洪,所谓宗室第一大将。

    抉择起来就艰难且别扭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