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以前的南书房,虽然也是个正经的办公场所,但偶尔也能听见几句闲聊。
可今个儿呢?好家伙,静悄悄的,别说掉根针了,就是掉根头发丝儿都能把人吓一跳!
里里外外,几乎所有的行走和书吏,一个个都跟踩了棉花似的,轻手轻脚,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为啥这么怂?怕啊!
大佬们的雷霆之怒,足以让他们直接万劫不复!
这节骨眼上,谁敢不夹着尾巴做人?
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张英正坐在自己的值房里,脑袋瓜子嗡嗡的。
太子这回是铁了心的,要把官绅一体纳税的事儿给推行下去。
硬是压着他们这帮人,强行把这政策给通过了。
可谁能想到,这政策还没有宣布呢,嘿,文官们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这可是集体罢朝啊!
前朝的时候,那位万历皇帝为了反对文臣的强势,干脆罢朝。
现在倒好,风水轮流转,轮到文官反过来玩这一套!
这一场对抗,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才收场。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突然传来敲门声。
“进来!”张英心不在焉地随口应道。
门一开,张英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来的人居然是他的顶头上司佟国维!
“佟相?您怎么亲自来了?快快快,上茶!”张英一边说一边使眼色。
跟着进来的刘世勋赶紧去倒茶,却被佟国维一挥手拦住了:
“我和张相说几句话,你先忙去吧。”
刘世勋内心里很想嚎出声:我想听!我想听啊!
可惜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能乖乖退出去,还识趣地把门给带上了。
佟国维这才压低声音道:“张相,叩阙闹闹也就罢了,现在你们又搞罢朝,是不是有点过了?”
声音不高,分寸还在,分量却有了。
佟国维这会儿心情有点复杂,虽说这次罢朝是冲着太子去的,可他好歹是群臣之首。
出了这事儿,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要是皇上怪罪下来,他第一个跑不了。
张英一看佟国维怀疑自己的小眼神,立马摆出比窦娥还冤的表情,一脸无辜道:
“佟相,天地良心,这事儿我真不知道!”
“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比您早知道不到半炷香的功夫。”
佟国维心里暗骂: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叹了一口气道:“张大人哪,咱们好歹是大学士,一旦陛下问起来,总得有个说法。”
“你说说,这事儿咱们该怎么收场?”
张英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先是问候了一遍佟国维的老祖宗,心里暗骂:
你个老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你跑我这儿一趟演什么心急如焚,不就是想拉着我一起背锅嘛!
谁不知道乾熙帝还在幕后盯着呢!
他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佟相,要我说啊,咱不如先看看各部大人劝得怎么样了。”
“要是劝下来了,就按佟相您之前给太子说的,既往不咎。”
佟国维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冷笑:你逗我玩呢?
劝?劝什么劝?
这帮家伙既然敢闹这一出,就不是劝两句就能了事的,那肯定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
佟国维轻飘飘地噎了一句:“咱们还是按劝不下来的情况说吧。”
张英没辙儿,只能继续接招:
“佟相,这个长期罢朝确实不是办法,该安抚还是得安抚。”
“不过究竟安抚到什么程度,还是得看太子爷和陛下的意思。”
佟国维知道,这所谓的安抚,说白了就是让步。
他懒得接张英的话茬儿,临走前撂下一句:“这种事,肯定有带头的。”
“对这些领头之人,绝不能手软!”
“要不然,以后动不动就罢朝,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说完一甩袖子,迈着四方步走人了。
送走这个笑面虎,张英心里暗自琢磨佟国维的态度。
别看佟国维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其实这家伙心里应该稳如老狗。
罢朝针对的是太子,关他佟国维什么事?
再说了,他佟国维支持的,本来也不是太子。
从这一点来说,这老家伙对罢朝,说不定还是支持的。
他来找自己,无非是走个过场,演给上面看看而已!
想通了这一层,张英的目光就看向了毓庆宫的方向。
眼下这局面,太子该如何接招啊?
让人意外的是,对于这次轰轰烈烈的“集体罢工”,沈叶非但没有气急败坏,反而悠闲得像在茶馆里听戏似的!
一回到毓庆宫,他就让周宝等人去打听打听罢朝的具体情况,然后就开始写奏折。
奏折是给乾熙帝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当然不能瞒着老爹。
自己不写,其他人也会写。
与其让别人抢了先,不如自己先写,好歹能混个主动汇报的好印象。
等周宝把罢朝人员的名单报上来之后,沈叶已经把奏折写好了。
有意思的是,他在这奏折中,并没有抨击罢朝的好坏。
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
为吕柏舟喊冤不是目的,罢朝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阻止官绅一体纳税。
这个评价,他相信乾熙帝也能看得出来。
但是,该提还是得提。
“各部现在是什么情况?”沈叶将写好的奏折放好,笑着问周宝。
周宝愁眉苦脸地说:“太子爷,现在罢朝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一些本来不想参与,想老实上值的官员,也被朋友同年裹挟着,连拉带拽地离开了岗位。”
“各部大人虽然都发了不少命令,甚至有人亲自去劝,可效果很差。”
“根本就没有人听他们的。”
“再这样下去……那可能就不好收场了。”
“还请太子爷早做打算。”
沈叶看着一脸担忧的周宝,笑了笑道:“这就是狗急跳墙,没事儿。”
“你安排人把这个奏折给温泉行宫送去。”
“另外,请隆科多大人来一趟!”
“还有,让吏部尚书邹云锦也来一趟!”
周宝听着太子有条不紊的安排,心里的石头顿时轻了一半。
他一边接过奏折,一边小声说:“太子爷,有人说这事儿是张相在背后捣鬼,您要不要和他谈谈?”
沈叶笑了笑道:“这事儿应该不是张相做的。”
“这个老狐狸不会这么孤注一掷,把自己的全部家当押在这一把上。”
“不过现在,就算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他再说不是他,估计也没人信。”
“和他谈这件事情,往后放放吧。”
周宝出去之后,不到半刻钟的功夫,隆科多就心急火燎地来到了沈叶的书房。
隆科多之所以来得这么快,不是他跑得快,而是周宝去找他的时候,他早就来到紫禁城外候着了。
这隆大人明显是心里发虚,单等着被太子爷传唤呢!
“臣隆科多,见过太子爷!”
隆科多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明显的不安!
也难怪他害怕,那些朝臣罢朝不上值的表面理由,说是为吕柏舟讨公道。
说吕柏舟是被步军统领衙门屈打而死!
他虽然是乾熙帝的心腹,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也怕被当成“弃子”给扔出去。
而此时他不能找乾熙帝商量,就只能找沈叶。
沈叶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隆科多大人不用多礼。”
“周宝,给隆大人上茶。”
周宝答应一声,手脚麻利地把茶水放在了隆科多的旁边。
不过隆科多并不敢坐下,而是规规矩矩的问:“太子爷招臣过来有何吩咐?”
“现在有人开始不上朝,这件事儿你知道吗?”沈叶一边喝茶,一边随口问道。
这事儿隆科多当然知道,他还怕这件事情牵涉到他头上。
“太子爷,臣听说了。”
“怕这些人闹出什么乱子,臣已经让步军统领衙门的衙役加强了巡查。”
“一旦发现问题,随时处理。”
沈叶点头道:“隆科多,这些人的目的,你懂我也懂。”
“他们是冲着咱俩来的!”
“如果我出了事儿,那你的事儿肯定更大。”
说到这里,沈叶突然凑近了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道:“舅舅,你说,要是咱俩一起掉河里,父皇是救我还是救你?”
隆科多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问出了这么“调皮”的问题。
他被这个灵魂拷问给整不会了!
他很想朝着太子说一声,你和我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
但是看着沈叶一脸认真,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太子爷,您是国之储君,陛下的嫡子,陛下自然是以您为重。”
“而微臣只是一个臣子,怎么能够和太子爷比?”
“别说一个隆科多,就是一百个隆科多,在陛下的眼中,也没有您一根汗毛重要啊!”
这话隆科多越说越顺嘴,只不过他越说,觉得自己越是有些心虚。
他看向沈叶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凝重。
沈叶笑了笑,又问:“隆科多,你觉得这些人是想让父皇废掉我的太子之位呢?还是会等父皇处理了吕柏舟的事情之后,就见好就收?”
如果说刚刚,隆科多心里多少还有些底气,那么此时再听到沈叶的话,顿时心头一紧!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了哭腔,冲着沈叶道:“太子爷,吕柏舟的事,臣可是……臣可是忠诚不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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