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富走了过去“小娘子,公子我不乏,就是向小娘子问个路。”
那女人一听,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
她探头左右望了望
“奴家还以为来了个大买卖……哎,三天没有开张了……那些死鬼都跑去集庆捧那骚蹄子的臭脚了么?”
陈小富“咳咳,小娘子……”
“给钱!问路二十个铜板!”
陈小富从袖袋中一摸,最小的碎银都是二两银子。
他将这银子递了过去“本公子就是想问问这甘源县的县衙怎么走。”
这女人看着这锭银子眼睛顿时一亮,她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来,伸手取过了这锭银子揣入了袖袋中,又抬手一指
“前边,左转,走到头再右转就能看见了。”
说完这话,她又堆起了笑冲陈小富眨了眨眼“公子……奴家、奴家的花活其实挺多的,公子如此大方,让奴家好好侍候公子一场可好?”
陈小富一把抓住李凤梧的手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
他回头问了一嘴“集庆哪个骚蹄子这么有名?她是谁呀?”
女人撇了撇嘴转身入门
“还能是谁?”
“当然是秦淮河上新来的如烟姑娘!”
她又转身看向了陈小富
“公子,您就别想见到如烟姑娘了,奴家听说呀……想见如烟姑娘的人排队都排到三个月之后了!”
“门槛费都涨到了五百两银子!”
“还有许多的大人物!”
“公子虽然生得漂亮,但在人家如烟姑娘的眼里……漂亮又不能当饭吃!终究是要看身份地位和银子的!”
“公子是不是嫌弃奴家年老色衰?”
“要不……奴家给两位公子介绍介绍咱甘源县庆红院的姑娘?”
“可不一定就逊色于如烟哦,人家也会吹拉弹唱,比如烟姑娘更懂得善解人衣……如何?”
陈小富拽着李凤梧落荒而逃。
集庆秦淮风月闻名天下。
对此,陈小富在帝京蓟城的时候就已有听说过。
帝京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蓟城花魁稳三年,秦淮姑娘红三月。
意思就是蓟城楼子里的姑娘若夺得花魁,她基本能连续三年坐稳花魁的位置。
但秦淮河上那些楼子那些画舫里的姑娘,花魁这个位置想要坐稳三年简直是白日做梦!
她们能红三个月就很不错了。
集庆虽是旧都,但它是而今是江南道道府所在之处,亦是整个江南甚至是整个大周的商业中心。
这里,是真正的商贾云集。
这里,亦有前朝的许多勋贵。
这里还有着比帝京还要多的文人才子!
有钱的人聚在了一起。
有才的人也聚在了一起。
自然而然,这个地方青楼这个行业就会繁荣昌盛。
青楼很多,生意很好,大周各地,甚至是其他国家的有才有貌的吃这一碗饭的姑娘便会涌来。
这就造成了秦淮河畔风月场里有铁打的楼子流水的姑娘这么个现象。
这里云集了最有才华最有相貌还最善解人意的姑娘,要想夺得花魁,难度自然大增。
更遑论稳坐三年花魁的位置了。
用陈小富的理解就是一个字——卷!
这个如烟姑娘,想必就是新捧出来的,毕竟在帝京时候陈小富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去了集庆,老鬼的事办好之后要不要去秦淮河看看?”
二人向甘源县县衙走去,李凤梧颇为好奇的问了这么一句。
“来都来了,咱们到时去瞧瞧。”
李凤梧沉吟三息“好!”
……
……
甘源县的晚上还算是热闹。
已是戌时,陈小富二人走出了那条僻静的巷子,便来到了繁华之处。
这条街巷颇为宽阔,两旁的铺子皆无一打烊。
四月的江南哪怕是这样的夜里也没有丝毫的寒意,许多姑娘甚至已换上了夏日的裙装。
街巷里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这才是江南该有的景象。
一路而行,耳畔听来最多的话语居然都是关于他陈小富的!
大周陈爵爷送老鬼灵柩至甘源县,夜宿龙门客栈这件事,已经在甘源县传遍。
这件事在甘源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陈小富护送老鬼灵柩出帝京这件事并没有任何隐瞒。
事实上这一路而来途径的所有城镇的官员都得到了消息,他们早早的等候,就为了见这位陈爵爷一面。
可这位陈爵爷打尖也好住店也罢,那是一个都没有见!
有帝京传来消息,说陈爵爷此行集庆并非公事,仅仅就是完成老鬼的遗愿将老鬼葬在金陵山里罢了。
说老鬼的死对陈爵爷的打击颇大,陈爵爷没有心情会见一路的官员。
这令某些官员大失所望,也令某些官员们松了一口气。
“接待陈爵爷这样身份尊贵的主儿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甘源县县令杜怀生一捋短须,看了看对面的师爷,视线落在了那师爷身后半步的一个戴着面巾的女子脸上。
这女子身材高挑,双眼有神,只是那黑色的面巾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看不出究竟漂不漂亮。
他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对他那师爷又道
“这可是咱们大周的一尊真神啊!”
“听说他在千丈原力挽狂澜,竟然凭着一百多个人,硬是宰了三个神将!”
“即便是如霍征这样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也重伤在他的手下,而今不知所踪……”
“魏国那位战神也败在了他的手上!”
“他粉碎了安知鱼十几年布下的局,在最危急的关头救了女皇一命!”
“他亲自送老鬼的灵柩来集庆……内务司显然也掌握在了他的手里!”
“女皇对他似乎并不顾忌,这是多大的信任?”
杜怀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徐徐放下了茶盏,极为感慨的又道“如此看来,陈爵爷定会上位了……他才十七八岁……这一步估计要登天,恐怕会位极人臣!”
“有他执掌朝廷,咱们大周朝,恐怕真会变个模样了。”
那师爷躬身一礼,赞同道“东家所言不假。”
“不过这是个好事,就凭户部这刚下达的税改文书看来,这位陈爵爷虽年轻,却有不逊于曾经的那位苏八斗苏丞相的治世之才。”
“这税改文书来的太及时了!”
“可以预见咱们大周的商业定会更上一层楼……潘成林对咱们江南道的商业造成的巨大的伤害,想必也能因为这一新政的到来得以治愈。”
“商人们应该能重振信心,再次开门营业。”
“礼部也送来了文书,说今岁秋要加一场恩科……这恩科取中的学子怎样也要放到一县历练一些日子。”
他又拱了拱手“东家,左右二相的人肯定会被连根拔出,朝廷必然缺人,东家在甘源县呆了十二年了!”
“这甘源县在东家的治理下也很是不错,依属下看来,东家离再上一步已经不远了!”
杜怀生哈哈大笑
“你这老家伙也来打趣本官。”
“想什么呢?这官场上的事复杂着呢!”
杜怀生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他一声叹息,又道
“这当官啊,绝大多数时候并不是凭本事,凭的是上面有没有人提携!”
“如本官这样没有背景的人……一县县令就已经到头了。”
“至于知府……”
他摆了摆手“我给你讲呀,这至少需要在吏部有关系才行!”
“所以当官这个活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吧,它也复杂。”
“如果就是简简单单的当个县令,我只需要将本县治理好,让本县的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让本县的商人们能够放心经商,让本县的学子们能安心于学业即可。”
“得一县百姓之爱戴,不被他们背后指着我的脊背骂娘,这便算是当了个好官了。”
说着这话,他自嘲一笑
“可百姓心里的好官却并不一定就是上官心里的好官啊!”
“你知道上官需要的好官是怎样的么?”
“是按时奉上两敬,还不能少。”
“是所治之地无大事,不能给上官添麻烦。”
“是随时要去上官的府上卖卖笑,讨一个脸熟,混成上官的心腹……按照上官的意图去做许多违心的事。”
“这便是所谓的讨官要官。”
杜怀生端起茶来呷了一口,很是感慨的又道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若是将有限的精力用在了讨好上官揣摩上官之上,哪里还有精力去体察民情为民解忧?”
“所以,要当官,要向一步一步往上爬当更大的官,它是极为复杂的!”
“这个时候所看的就不是能力了!”
“是家世、是背景、是财力、是……阿谀奉承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本事。”
“你知道这些东西我一无所有。”
“甚至因为河南道灾民之事将田知府都给得罪的死死的。”
“哎……我能够在这县令的位置上混到告老就很不错了,指不定哪一天被上面弄个帽子盖下来打入大狱,到时候你可多长个心眼跑路,莫要受了我的牵连才好!”
杜怀生的这席话很是消极,但苗师爷却知道这就是事实。
他沉吟片刻,说道“东家,若陈爵爷真执掌朝廷,恐怕会不一样。”
杜怀生微微一笑,他没有去与苗师爷辩驳,放下茶盏,他望向了夜空,淡淡的说了两句
“或许吧!”
“毕竟年少,难免气傲。”
“年少则刚愎自用,气傲则独断专行……你我看看就好。”
【三千字大章,今天就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