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历十六年十一月三十，</br>午时初。</br>入帝京仅仅三天的小陈大人再砸了左相府的大门，这一次他还杀了左相府的那位二品诰命夫人！</br>这个消息迅速在帝京传扬开来。</br>老鬼知道了。</br>女皇陛下也知道了。</br>老鬼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愉快的喝了三杯酒。</br>女皇陛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沉默了足足三盏茶的时间！</br>“魏奴儿，”</br>魏奴儿躬身一礼：“老奴在！”</br>“朕赐他黄罗盖伞是不是错了？”</br>这话的意思是，陈小富借着她的恩赐做出了出格之事。</br>第一次陈小富砸了左相府的门，她并没有追究，甚至还将潘不负留在了御书房。</br>左相潘不负需要敲打，陈小富此举正和她意。</br>可这又来一次，还杀了潘不负的妻子……</br>如果任由他这样肆无忌惮的砸门杀人，他是不是会变得比老鬼更可怕？</br>魏奴儿沉吟三息：</br>“陛下，事出有因……”</br>说着这话，他上前三步，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躬身递给了女皇：</br>“这便是小陈大人这两日里所拜访过的那些人的名字……其中有半数拒绝了他的邀请，余下有十八人愿意进监察院……”</br>女皇接过这张纸一看，眉间微微一蹙。</br>里面的许多名字她有点印象，比如上将军常欢的孙子常春，也比如长乐五年的那位状元姜为峰，还比如凤历四年因受贿罪入狱的刑部郎中王墨，凤历五年因贪墨罪入狱的户部郎中罗临等等。</br>“这王墨和罗临放出来了？”</br>“回皇上，这二人于凤历十二年放出来的。”</br>“……即安怎么找了这样的人？”</br>“这个……”</br>魏公公又躬身一礼，“陛下，老奴斗胆，这二人入狱，许有别的原因。”</br>女皇一愣，凤眼微微一眯，她没有细问。</br>她问的是：“这是老鬼给他的？”</br>“回皇上，这是陈临渊在临安时候给他的。”</br>“陛下，监察院这个衙门新立，小陈大人首要的就是需要一帮信得过还好使唤的人……”</br>魏奴儿抬眼看了看女皇的脸色，又低声说道：</br>“陛下既然给予了小陈大人自己挑选监察院人选的权力，老奴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他用什么人，使出什么手段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br>“监察院真的能整顿吏治，顺便还能给陛下弄一些银子，这就达到陛下的目的了。”</br>似乎是银子二字触动了女皇的心，她眉间舒展开来看向了魏奴儿：</br>“即安二砸左相府莫非与这名单有关系？”</br>“回陛下，老奴也仅仅是听说，说……烟雨阁的手里也有这样一份名单，说烟雨阁正意图将这名单里的人全给……全给杀了。”</br>女皇又吃了一惊：</br>“潘不负的手段？”</br>“这个……尚无真凭实据，老奴不敢乱言。”</br>她坐直了身子，明白了陈小富二砸左相府的缘由：</br>“即安的官服做好了没有？”</br>“回皇上，已经做好。”</br>“你给他送去，带一句话给他……事不过三！”</br>魏奴儿躬身领命：“老奴遵旨！”</br>“你再去一趟左相府，也给潘不负带一句话……事不过三！”</br>都是同样的一句话。</br>都是同样的意思。</br>但真的就一样么？</br>这二位，真的能做到事不过三么？</br>……</br>……</br>凤历十六年十二月初一。</br>寅时。</br>狗不叫鸡未鸣，窗外漆黑一片！</br>花溪小院已亮起了灯笼几盏。</br>陈小富起了床。</br>是被安小薇从梦中叫醒的！</br>这牛马……真特么的不好当！</br>今天陈小富就要入宫了，昨儿个晚上安小薇没有回安府，她也住在了花溪小院。</br>同房是不可能的！</br>安小薇被刻在骨子里的传统就注定了二人未成婚之前陈小富啥也别想！</br>陈小富其实根本就不敢去想！</br>那该死的大威天龙神功……也不知道冷道士的耳朵会不会痒，陈小富每每看见安小薇那动人模样就要在心里骂冷道士几句。</br>主院西厢房的灯早已亮起。</br>安小薇早早就起了床，这花溪小院的下人只有杨三妹和杨二郎，安小薇昨儿个带了三个丫鬟过来。</br>她已去过了前院，已吩咐了杨三妹和她的那三个丫鬟做早饭。</br>她站在陈小富的面前，取了那一身皂色描金绣雉的崭新官服给陈小富穿在了身上，叮嘱道：</br>“你这人呀，你要记住你是天下第一才子，你不是江湖草莽更不是山野悍匪！”</br>“朝中文武百官都是要面子的人！”</br>“说话做事多三思，文雅一点不好么？”</br>“许多时候呀，别去逞那一时的快意，就像左相府的门，至于去砸第二次么？”</br>“虽然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可你也莫要让我太担心，”</br>将那银鱼符挂在了陈小富的腰间，安小薇左右看了看，伸手理了理领子，又道：</br>“官场毕竟是不一样的。”</br>“帝京与临安也是不一样的。”</br>“你瞧瞧历朝历代那些大官，个个都是圆滑之辈……你是见过那位两朝元老钱士林钱首辅的，人家那官当得多稳。”</br>“他亲自杀过一个人没？”</br>“人家就算是要杀人，那也是借刀杀人！”</br>“哪怕面对他的政敌，他也从来都没有发过怒，爷爷说他连脸都没有黑一下！”</br>“他的政敌被砍了脑袋的，被下了大狱的，被流放千里的……恐怕那些人到死都不一定知道是钱士林出的手。”</br>“所以呀，官场上真正厉害的是暗地里的手段，而不是你这样的热血与冲动！”</br>陈小富一脸笑意的听着，他没有反驳安小薇一句——</br>安小薇的观点对么？</br>是对的。</br>这是为官之道，其实数千年来也没有真正变过。</br>只是他不愿意那样去当官罢了。</br>“你有没有听我说呢？”</br>“听着呢。”</br>“听着就好，可别左耳朵进右耳朵出……”</br>安小薇后退一步，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穿着官服的陈小富，双眼弯成了月牙儿。</br>那一身皂色官服将陈小富衬托的更好看了！</br>“走吧，去用饭……今儿个第一次朝会可别迟到了。”</br>陈小富一把将安小薇拥入了怀中。</br>有人唠叨、有人担忧，有人牵挂这才是家。</br>花溪小院没有花溪别院那么热闹，来到了这里已有四天了，陈小富第一次感受到了这里也是家。</br>安小薇的脸埋在陈小富的怀里，这一刻她的心里依旧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欢喜。</br>不是欢喜于陈小富当了官。</br>而是欢喜于这怀中的温暖。</br>此处无声。</br>此处无声胜有声！</br>相拥片刻，陈小富牵着安小薇的手下了楼。</br>李凤梧站在院子里，他看着二人牵手下楼。</br>院子里灯笼的光线不太明亮，陈小富并没有看见李凤梧那双漂亮的眼里有一抹……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