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然芊红灭魏,当有上中下三策可选。”
论及此事,白芊红那俏丽生光的容颜上掠过一丝别样的风情,脑海中闪烁诸般舆图、信息之用,自从学成出现在楚国以后,对于诸夏诸般事,一直都在用心的去琢磨。
大人为秦国彻侯,自己之才当有施展之所在。
“哦,三策可选?”
“说来听听?”
周清面上掠过一丝诧异,芊红……还真是给自己惊喜,寻常之人,一策难得,而今三策,实在是……惊讶,目光看将过去,饶有好奇。
“直接大军压过去不就行了,还上中下三策!”
对于白芊红这般之言,焰灵姬轻哼一声,很是看不惯。
兵戈之事,不就是两方军力的强大与否相互碰触,目下而看,秦国绝对是优势的,那么,灭魏自然不在话下,还上中下三策。
故弄玄虚。
“哈哈哈,你啊。”
周清摇头大笑。
“魏国,国力不若赵国,但超越韩国,其国又不像赵国那般混乱,如今魏王新继位,大将军嚣魏牟统帅军权,新练成的魏武卒有一定战力。”
“故而,魏国庙堂断然不会轻易投降的,攻魏,必须以兵戈之战交之,芊红之上策,乃是以大军之力从巨鹿之地、颍川之地、西华之地击之,逐步蚕食魏国之地,期时兵困大梁,魏国必然举降。”
白芊红秀手执马缰,指点面前虚空,恍若魏国舆图,而今之力,秦国兵力超越魏国多矣,最为稳妥之策自然是强压围困。
此策所忧者,不过齐国和楚国。
但楚国现在的内患未除,大司马项燕整顿诸多军团未成,加持南阳一地十万军拦阻,不为问题,齐国那里,有秦国上卿顿弱在。
亦是不存在存在,是所谓,外患不显。
“可行,但非二十万大军不可。”
周清闻之,略有思忖,可行性极大,只是需要动用相当的大军,果然采取此策,那么,三川郡、颍川郡、九原、南阳等地的大军要调遣不少。
“上策所行煌煌兵战,中策与下策堪为奇谋,以王贲将才,所行之策,怕是现在此两策。”
以秦国现今国力,若要攻灭魏国,并不难,故而白芊红很有这个信心,可若是以五万精兵攻魏,还要取得灭国大战,那么,非得有奇谋了。
“芊红知晓王贲所行奇谋?”
周清再次诧异。
“大人不也知晓?”
白芊红美眸微微眯起,大人之才,亦是不逊色自己,只是不甚理会凡俗要务罢了,能够问道自己这个问题,那么,本身已然对此问题有相当答案。
“说说看?”
周清讶然。
“数万之兵,所行之策,当为直中魏国核心大梁城之策,数十年来,曾有苏代之言,水战灭魏,亦是有信陵君之策,水战灭魏,当得大用。”
“魏惠王之时,魏国雄霸天下,富甲诸夏,当年为了稳固新都城,曾花费重金打造王城与城墙,外城墙高十三丈,墙体厚十丈,内夯土而外包石条,王城更不必说,坚固更甚城墙。”
“以寻常的飞石、强弩、攻城器械难以为之,故而非有直接掘开大河与鸿沟之水,强压水战,攻灭魏国,此为水战之法,奈何此法极亦令庶民伤亡,当为中策。”
道路之上,行人不多,驾驭身下马匹徐徐行进,白芊红将中策也徐徐道出。
此策非自己所提,而是数十年来的兵家先人所提起,且……几乎没有破解的可能性,只要水战,魏国必然灭亡,想要避开此劫。
除非四周有强大的兵力威慑,再加上三晋一体无忧。
如今,那些种种都已经不复存在。
“欲要水战,秦国须得提前做好诸般应对之策,兵战灭魏,而非灭民。”
这一策,是岁月长河中王贲所使用之法,不出意外,应该也是王贲接下来使用之法,周清翻阅诸般藏书,芊红所言的确如此。
苏代、信陵君魏无忌尽皆有此语落下,
“师兄,此策好像你与鬼谷子所言的晋阳之战!”
对于秦国如何灭魏,青衫少女并不上心,不过听着师兄和那女子所言,倒是有点意思,而且细细听之这一策,还真有些熟悉。
“晋阳之战!”
“晓梦,你却是用心聆听了,的确如此,不过此策须得极佳的地利,诸夏间能够施行此策的地方可不多。”
周清点点头,的确有些像三家灭智伯瑶之后的晋阳之战,那一战,智伯瑶身死,晋国彻底不存,三家分晋,战国由此而出。
“下策呢?”
晓梦面上也是一笑,不得不说,诸夏间那些诸侯国之间的纷争挺有意思的,可惜……他们所走的都不是正道,纵然君临天下。
可能长生否?
更不可能妙悟天道妙理,道悟极乐。
上策,强兵压阵,围困大梁城!
中策,水战灭魏。
下策?
似乎已经全部用出了。
“下策,自然奇兵临大梁城,以护国学宫内研制的军械器物,破开大梁城城墙,直接击溃魏国中枢,大人,护国学宫现在应该有这个能力!”
于大人身边的这位青衫少女,连日来,也是知晓其身份,乃是大人天宗的同门师妹,为天宗北冥子亲传弟子,身份地位非凡。
迎着那少女看过来的好奇目光,浅浅一笑,将下策娓娓道出。
下策虽好,可此刻而用,有些太早,魏国……还不够这个资格,否则,以山东诸国的能力,容易使得护国学宫内诸般器物流出,令秦国最后一个大敌受益。
关键之物,自然要用在关键之事上。
“护国学宫!”
“它……的确有那个能力。”
数年来,护国学宫内的东西出产很多,但一直都控制在护国学宫之内,仅仅是王兄与些许近臣了解,至于更多的,便是只有大祭酒与王兄了。
先前灭韩、灭赵,都没有动用护国学宫之力,那是因为不需要。
若然真的动用护国学宫之力,魏国坚固无比,更甚咸阳城的大梁城自然也不在话题,可……那还不是时候,齐国、楚国才是要患。
“三策尽皆可用。”
“芊红,你若是男儿身,怕是大秦又要多上一位上将军了。”
听闻芊红所语三策,周清再次颔首。
三晋一体,韩国与赵国不存,那就注定魏国不可能长久,直面秦国兵锋,以魏国这几年修养的国力,决然不可能做到。
芊红之才,自己一直都没有怀疑过,而今三策,就算是中枢那里,也不过如此,只可惜……芊红的来历与身份注定其难以在军中有所作为。
非为女子的缘故,而是秦中形势复杂,凭空的一人难以掺和进去,纵然是自己,也只能够借助王兄之力,调遣兵将。
若是没有自己的助力,芊红在秦国之路,当艰难无比。
“有大人在,秦国自当有芊红挥洒之所。”
白芊红笑语嫣然,对此不以为意,如今诸夏即将归一,真正的鬼谷弟子尚且如此,何况自己乎?况且,跟在大人身边,也足以施展所学了。
“它日攻齐……,本侯这个上将军的位置,你为之。”
周清也是一笑,颔首以对。
“多谢大人。”
白芊红欢喜。
“在那之前,你也当协助本侯料理四郡要务,在攻齐之前,本侯要奠就四郡一体发展的根基,接下来也不轻松。”
周清单手在身下的马匹头上点动,旋即,速度扬起,身侧三骑快速跟随,前来的时候从南郡江陵出,直入楚国鬼谷之地。
而今却是要行进另外一条路,数日后,南下入江水,乘商船溯源而进,直入南郡与云梦大泽相交之所在,那里,此刻亦是一处繁闹之地。
由着中枢而出的李斯、姚贾二人相迎,燕国使者一行人很是安稳的从上党行入河内,行入关外,行入函谷关,行入关中所在。
一路行进,韩申在马车之内,遍观秦国关内,宽阔的驰道两旁,村野遍布,春日大起,春耕正如火如荼一般的展开,田亩之上,尽皆劳作之人。
道路两旁,亦是有些大量有序迎送燕国特使的妇幼老儒,整洁宽阔的官道,被密如蛛网的郑国渠的支渠毛渠分隔成无数绿色方格的田畴。
“秦国之强大,不无道理。”
宋如意瞥了一眼,轻言落下。
“唉。”
韩申轻叹一声。
秦国之暴政、暴虐传荡山东诸国久矣,自己见之也不甚多,于眼前景象,亦是不自觉令心间深处的印象变换一二。
宋兄之语,自己也是认同,目下诸国,秦国最强,从关中一隅可得之全貌,起码他们从燕国一路西行,唯有秦国所治所在最为安稳。
“赵国之路,秦国郡府诸般文书落下,颇有将赵国往昔风华彻底湮灭之举,文字、语言、祭祀……诸般按照崭新的规程。”
“诚如是,五十年后,赵人何在?”
对秦国施政刚有所改观,又念及在赵国所见种种,完全是一种不仅仅将赵国从诸夏舆图上抹去,更是要将赵人从诸夏中抹去。
一两代之后,赵人不存,诸夏更是没有半点赵国的痕迹,不亦悲乎?
赵国这般?
韩国其非如此?
果然燕国被秦国攻灭,更是如此!
大周平王东迁以来,诸国并起,楚人尚武擅歌,秦人勇猛不畏死,赵人游侠仗义,韩人礼仪风华,魏人商贾横行,齐人……
诸国各有风华,诸国各有特色,诸国各有独到之处,以秦国现在施行之策,岂不是诸夏一般无二,岂不是只存在秦人一种?
那该是一种何等恐怖的景象?
“秦国行法家,百年前,卫鞅的齐俗论便是如此,风俗不一,言行不一,其心不一。”
“秦王嬴政笃信法家,韩非之策,亦是如此。”
宋如意又如何看不到?
但心间深处,对于那些自己并不在意,一个人的品行是秦国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那种恣意快哉、仗剑行走诸夏的感觉自己很喜欢。
可秦国不允许。
所以,宋如意觉得这很不好。
韩申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待在马车之中。
“这里便是骊山,传闻秦王嬴政的陵寝便是在这里,人……还真不少。”
一日过后,驰道路过骊山,宋如意倒是饶有兴趣的看向远处,那里有许多人劳作,木材、石料……成车的运送骊山深处。
忽而未几,眉目为之一挑。
“秦法太过于苛刻了,儒家有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些人……太过了。”
宋如意很是的摇摇头,眼眸深处,直接浮现一群群没有鼻子的赭衣刑徒,在远处的山坡上艰难的劳作,看着很是令人同情、心酸。
“这就是秦法!”
“秦人不觉无鼻之丑!”
韩申沉声道,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先前曾有些动摇的内心快速的为之平静下来,这或许才是秦法的真正面目,暴政、杀戮……
纵然强大无比,韩申也是蔑视的,自己所行之时……再无半点动摇,更添三分坚定。
骊山这里,已然临近咸阳,看着那群黔首、劓刑的劳作之人,韩申心中不忍,喝道一声,直接以玄功之力,封闭六识,闭目苦修。
不再看那些令他生出尴尬的盛景,不再听那些热烈木讷而又倍显真诚的喧嚣呼喊,一直到车驾行入咸阳,行入使者之馆,直到宋如意送走李斯一行人。
韩申才徐徐从马车上走下。
“韩兄,今晚秦国相邦熊启要在馆中为我等举行洗尘之礼,你觉如何?”
宋如意还是第一次来到秦国咸阳,来到这里的国馆,一切都是很好奇的样子,听着刚才李斯等留下之人言语,很是希冀的看向韩申。
此行重任,乃是谋秦。
无论功成,他们怕是都难以走出咸阳宫了,在那之前,宋如意觉得自然要将世间的一切之物享受一番,秦酒、秦女……自己还没有享受过。
果然如此,赴死无碍。
“你去吧。”
韩申摇摇头,并无那般心思,摆摆手,走向远处。
“这……,韩兄,何必呢?”
宋如意叹息一声,见状,也不在多说什么。
韩兄如此,但诸般礼仪自己还要前去的,否则,便是要惹人生疑了。
是夜,韩申没有出现,副使宋如意代韩申出行礼仪,一见秦国诸般重臣,当然,相邦熊启并未出现,前来者,不过秦国廷尉、丞相而已。
“三四之月,正是咸阳之外游玩之时,诸般胜景甚多,郊野上,柳絮飞雪更是如此,期时,使者诸人可有意乎?”
不大的厅殿之内,诸人相对而坐,一番精致编排的舞曲、酒宴之后,李斯笑语,看向宋如意,大王已经有王令下达,对待燕国使者,一切礼仪为上。
当然,这也是应该做的。
“丞相说笑了,我等奉王命而来,岂敢耽搁正事乎。”
宋如意摇头大笑。
左右而观秦国重臣,倒是不显盛气凌人之样,令宋如意觉得很满意,不然,自己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将死之时,宋如意并不惧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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