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驾后宫,自然早有宫人知会,秦王政刚行至昭德宫内,迎面便是一道颇为灵巧的身影小跑近前,而后直接扑在秦王政的怀中。
“哈哈,阳滋,今日怎么会这般高兴?”
看着被搂在怀中的阳滋,秦王政也是不由的轻轻一笑,先前心中的冷漠都被带走了许多,瞅着小家伙红润白皙的脸庞,朗声而问。
同时向着宫内走去。
“母亲同意阳滋跟随东君大人学习阴阳术了,明日,我便可以学习阴阳术了,是那种……很好看的阴阳术。”
小阳滋身穿一件皮裘锦袍,听着父王的声音,连忙回应着,要和父王一同分享自己的喜悦,先前自己原本想要跟随武真侯学习武道。
可是母亲不许,后来变为阴阳家的东君大人,如今母亲终于答应了,太好了,小脑袋深处,畅想着自己学习阴阳术后的奇妙手段,更是希冀不已。
“哈哈哈,阴阳术可不仅仅好看,既然你母亲同意你向东君学习阴阳术,那就用心学习。”
秦王政为之颔首,身为大秦公主,学习阴阳术并没有什么,想来东君焱妃会把握好度的,踏步之间,便是来到宫内里间,迎面便是一股温润甜香之气。
“妾身见过大王。”
公孙丽在身侧左右两位侍女的搀扶下,雍容华贵的福身一礼,如今腹中孩儿已经不小了,行动之间,颇有些麻烦。
“丽儿无需如此,快些榻上躺着。”
秦王政缓缓放下怀中的阳滋,而后快步近前,撇开那两位侍女,亲自将公孙丽搀扶至里间软榻之上,其内,更为暖和,一个个小火炉燃着火焰,烧的是香木,并不难闻。
“近日来,寡人忙于政务,也未有多次前来,天明如今课业如何?”
从旁侧的侍女手中接过茶水,轻抿一口,放了过去,看着丽儿那一脸恬静如初的模样,秦王政心中颇为安稳,笑意而言。
“儒家伏念先生不愧是当代儒家掌门,学贯百家,天明颇有进益。”
“多谢大王。”
公孙丽只好躺靠在软榻之上,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熊皮毯,柔顺的秀发披散在脖颈之间,浑身上下散发着怀孕妇人的独特风情。
脆音而落,对着秦王政深深颔首。
“有进益便好,原本寡人是想要天明跟随扶苏一同前往中央学宫的,奈何怕丽儿多想,便是相召儒家伏念入咸阳。”
“既然丽儿满意,那就让伏念在咸阳多停留一些时间。”
秦王政缓缓一笑,丽儿虽在自己身边多年,可是心间深处仍旧未曾全部向自己打开,秦王政也不强求,如今有阳滋在,再加上接下来的孩儿,也不在奢求。
“大王,今日可是有烦心政事?”
能够在儒家伏念掌门身下接受教导,公孙丽自然很是满意,对于大王此举也是欢喜的,美眸看向此刻正在里间来回跑动的阳滋,微微一笑。
而后,话锋一转,看向大王,待在一起多年,对于身边人,公孙丽也有了解的。
“都是一些小事罢了。”
“寡人还等着丽儿为寡人诞下一位公子,期时,只要丽儿愿意,寡人当赐封丽儿为大秦王后之尊。”
秦王政摆摆手,那些事情虽闹心,虽令自己寒心,可事情并不大。
可……如今的咸阳之内,能够为自己真正为之信赖和信任的又少了不少,看着面前的公孙丽,秦王政双手不自觉的握住那连心的所在。
后宫之内,之所以如此,就在于没有一位真正贤德之人给予教导,而丽儿无疑是最为合适的,尽管自己不想要立下王后,但只要丽儿愿意,那些规矩不算什么。
“大王,如何又提起此事?”
“丽儿此生于愿足矣,有天明、阳滋,还有他在身边,其余诸般,丽儿不需要,相对于丽儿,楚夫人出身楚国,身份尊贵,数月来,听大王赞叹不少。”
“如此,其人更可为王后。”
公孙丽摇摇头,王后之位虽然好,可是自己不需要,自己所愿,只要孩儿安康无忧一生就足够了,若然大王真的要立下王后,楚夫人是更好的选择。
无论是身份,还是对于大秦的助力,还是其它……
“出身楚国,就一定意味着尊贵吗?”
“在寡人眼中,丽儿才是诸夏最为尊贵的女子,它日大秦一天下,丽儿当与寡人共享无尽尊荣。”
对于丽儿口中所言的楚夫人,秦王政不可置否,简单一语,单手落在丽儿的小腹之上,缓缓抚摸着,那里孕育着一个崭新的生命。
“妾身无用,不能为大王分忧。”
“以往武真侯还在咸阳之时,还可以与大王畅谈甚欢,大王,陇西那里的事情武真侯还没有落下吗?”
听得出大王口中别样的深沉压抑之意,公孙丽颇为怜惜的坐立在软榻之上,数年来,大王是自己唯一的男人,也是自己接下来自己一生唯一的男人。
他,不仅是大秦的王。
也是自己的丈夫!
诸夏间,能够令大王烦心的事情不多,以往武真侯还在咸阳的时候,常常与大王在兴乐宫宴饮深夜,可是武真侯前往陇西之后,那般之事几乎没有了。
自己虽也知道不少事情,可是……却无力相助,身为枕边人的直觉,大王此刻绝对遇到了烦心之事,可……自己又不知道是什么。
双手紧紧握住大王的双手,如论如何,就算是为了孩子,大王也一定要振作起来。
自己与武真侯之间虽有恩怨,可是……大王终究还是最为信赖武真侯的。
“武真侯已经率领大秦二十万铁骑,出大河以西,灭千乘之国,拓土千余里,新建大秦河西两郡,如今该返回陇西了。”
“那里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彻底安稳,有武真侯坐镇在那里,寡人心中安稳,可惜武真侯志向并不在朝堂,否则,寡人必将相邦之位落于其身。”
如今,父王十多年前就已经薨逝,母亲去岁薨逝,祖太后也已经薨逝,父王留下的子嗣中,也只有王弟还在,可是……王室宝册之上,却已经不存。
后宫之内,咸阳上下,秦王政只觉孤家寡人,如果没有丽儿在身边,没有王弟还在自己身边支持着自己,在陪伴着自己,秦王政想不到现在自己是一个什么模样。
孤家寡人!
可惜……王弟志向不在庙堂,这一点自己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好在现在李斯表现的足够自己满意,冯去疾、冯劫、尉缭子、王绾、郑国……也是不错。
秦王政有预感,也许在大秦一天下之后,就是王弟离开咸阳之时。
那个时候,诸夏之大,自己就真的为寡人了。
感受着被丽儿握住的双手,秦王政徐徐而言,王弟行事,自己一直是放心的,而且也一直没有让自己失望,听得出丽儿的关怀之语,心中暖意绽放。
脑海中闪烁近日来收拢的信息,心间深处,却是无尽杀伐之意叠出。
有些事情,自己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是他们自己没有把握住,即如此,那就只能够自己承担最后的结果了。
胡风酒肆!
此为赵国邯郸之内颇为有名之所在,追朔往昔,乃是赵国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北胡在邯郸开设的胡人店铺,缘由武灵王缘故,此酒肆倒也做大的很快。
其内乃是有着最为纯正的胡人风情,更有美妙的胡女任意品尝,更有专攻华贵之人所用的穹庐,诸般列国大商富贾汇聚于此。
近岁以来,上卿顿弱便是在这里与秦国使馆来回而动,缘由秦赵交战,顿弱也是挪移到胡风酒肆之内了,挥洒大量的钱财之物,交好邯郸之内的诸多重臣。
一丝一缕地撬动着赵国的河山根基,成箱成袋地挥洒着秦国的金钱财货,而今,眼见赵国这座巍巍大山根基松动,顿弱只觉只要在最要害的穴位猛刺一针,这座大山便会轰隆隆崩塌沉陷了。
“烨烨雷电,不宁不令。哀今之人,胡憯莫成!”
待在停留许久的雅间之内,脑海中翻滚赵国如今的形势,顿弱面上满是欢喜,口中轻语不绝,如今为深冬,窗外在飘动漫天白雪。
今日自己就要在赵国这个巨人的身上,刺上最后一下,关键之人——郭开。
对于郭开,顿弱并不陌生,如果没有此人,怕是赵国如今还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早在赵国孝成王岁月,此人便是在长平之战,罢黜廉颇的份上,为秦国所用。
之后之事,就更加多了。
其人虽奸佞,却于政事熟练,数年来,赵王迁不理朝政,但整个赵国运转如初,其人要说贪财,也不至于,赵国的府库之内,任由其掠夺。
根据顿弱的分析,怕也就是权谋两个字吸引对方了。
毕竟,对方想要美女、财物、权力,都轻而易举。
近年来,秦国在郭开身上花费的钱财不少,当然,每一次都花的很有成效,一桩桩事迹列在顿弱眼中,那郭开实实在在是一个毁灭赵国的乱国大奸。
论政务之才,绝对不逊色秦廷中枢之人,论诗书之言,当属也是为赵王迁老师一般的存在,如此正派正行之能才,偏成巨奸毁国之行,宁非天意亡赵哉!
顿弱感叹不已。
在雅间之内,又等待了一炷香时间,顿弱在一位专人的引领下,行入胡风酒肆的另一处区域,那里更为一个雅间所在,却是区域大了许多。
如厅内,眼眸深处,直接浮现上首条案后的诸般,一位须发灰白的老者静静端坐在条案后,旁侧两位自容俱佳的胡女随伺。
如此,也不为顿弱惊愕,实在是在条案之后,还有一位浑身上下着赤红艳丽裙衫的妩媚男子,正一脸娇媚的坐在老者怀中,素手兰花,持酒樽,一饮妖娆。
“哈哈,顿弱何其惊诧哉?”
郭开郭开坦然抚摸着俊美男子的长发,平静地笑着。
“上卿之行非常人所为,顿弱难解。”
隐约间,能够猜出那俊美男子的身份,近前一步一礼,摇头而落。
“哦,名家顿弱,也有难解之处?”
郭开更为开怀大笑。
“上卿所语,今日当客奇行,乃有意为之?”
顿弱自顾自坐在右侧的条案后。
“你觉如何?”
郭开神秘一笑。
“果然顿弱不能解惑,上卿觉今日之事不成?”
顿弱眉头一挑。
“不愧名家真士。”
郭开赞叹道。
“诚如此,若然顿弱明悟上卿之意,则可与顿弱合谋?”
顿弱哑然。
“若然愚钝之人,焉得与我合谋?”
郭开饶有深意的看向顿弱。
“上卿奇行,意在告我:上卿非无人欲,只在所欲非常人也!”
数息之后,顿弱拱手一礼。
“哈哈,顿弱知老夫之心,当得一谋。”
语落,郭开单手抬起那俊美南下的颔下,令其退下。
那俊美男子顺从的起身,而后正欲离去之时,忽而抓住旁侧的一位妖艳胡女,拖至旁侧木屏之后,随即,便是一阵奇异的响声传来,丝丝入耳。
顿弱不以为意。
郭开神色如初。
“其为老夫男妾,为老夫之子,更为赵王家令韩仓。”
郭开自顾斟酒,自饮道。
“这……,赵王家令韩仓之名顿弱闻之,今日一观,果然不同。”
顿弱深深压住心间深处的翻滚,身为赵王家令,可是在郭开眼中,竟是那般如奴隶之人,实在是令顿弱对赵国升起一股别样的同情。
“今日之谋,顿弱当问上卿,若要去李牧,须得如何?”
没有在韩仓的事情上多做停留,尽管旁侧木屏之后,仍有声响传来,可……那些都已经不能动摇顿弱之心,今日,自己有要事。
“秦赵交战,大将军李牧领兵抗秦,老夫何得援手?”
郭开又是奇异一笑。
“果然如此,上卿何必约秦?”
“自立为赵王岂不上佳?”
顿弱也是一笑,郭开是一个聪明人,如今的赵国是一个什么模样,他比自己更清楚,如今李牧抛开朝野,独自一人抗秦,绝无可能功成。
因为郭开不可能让李牧成功,否则,李牧成功之日,便是自己身死之时。
“若无秦国,老夫早为赵王!”
郭开轻哼一声。
“上卿知秦国不可抗衡,尚算有明。”
顿弱拱手举盏一礼。
“赵国当亡,秦国当兴,老夫比谁都清楚。”
郭开狠狠一言。
“既然如此,上卿与秦联手倒赵,正得其宜,何言独力成事?”
顿弱浅浅一笑。
“若要老夫为秦建功,自有老夫所求。”
做任何事情,都要有代价的,以往收秦人之物,办秦人之事。
如今也是一样,所不同的便是每一件事情的价值与众不同。
“上卿但说无妨。”
不出顿弱的预料,郭开定然要开出自己的条件。
而自己也已经准备好了条件。
“赵国社稷尽在老夫。”
豁然间,郭开猛然从条案后起身,沉声喝道。
“无论是赵王,无论是太后,都是老夫掌心玩物而已。”
“老夫生逢乱世,不能独掌赵国,却也要以赵国换得个安心名头,以慰老夫生平弄权也。”
“老夫若将赵国奉于胡人匈奴,足可为一方单于,拥地百千里而奴隶牛羊成群。老夫所不明者,奉赵于秦,秦将何以待老夫?”
郭开自傲一语,数十年的等待,如今自己堪为赵国真正之主,区区赵王迁如何被自己放在眼中,如今大势,李牧不能够成功抗秦,而自己也要谋求身后之路。
无论如何,秦国也得承诺自己,而且公布诸夏的承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