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暖阳高照,花木掩映,廊榭俨然。
咸阳宫,仁礼之堂,为近月来入宫得儒家掌门伏念所居之所,位于咸阳宫西侧一隅,颇为清静,地虽不大,也算得上一处小宫殿。
数月来,除却扶苏以外,其余岁数皆足够的公子、公主汇聚于此,接受伏念所教导。
当然,对于伏念所教导的内容,每隔三五日,秦王政手中便会有备份,一览具体内容,若有不合,既当王命落下。
而那伏念明显不是寻常之人,数月来,一应诸般教导,无论文武,尽皆有独到之处,倒是令秦王政逐渐的欣赏起来。
仁礼之堂每隔半个时辰,便会有半柱香的休整时间,那些学生都是年幼的公子、公主,不可与成人相比,堂前为演武之场,旁侧则是两处花木清香扩散的园林。
碧绿的草地之上,一群年幼的孩童正在其间不住玩耍,或是挥动手中的木剑、木刀,或是在品味宫人送来的精致点心。
脆音缓缓,此起彼伏,颇为欢悦的样子。
不远处的蜿蜒长廊上,公孙丽静坐其上,数年的宫中生活沉淀,浑身上下颇有端庄雍容的风姿,面带微笑,看着不远处诸多孩子玩耍。
天明与阳滋也在那里,此刻,天明正在挥动手中的墨家至尊武器,变换形体,一招一式,颇有些威能,阳滋这个小丫头则是在一旁拍手叫好。
“父王!”
秦王政前来仁礼之堂,并未让人率先知会,一行人行至演武场之所,顿时被眼尖的阳滋率先看到,顿时一张小脸上满是欢喜。
连忙呼喊一声,整个人小跑着冲上前去。
“哈哈,阳滋,今日可有胡闹之举?”
看到阳滋这个小丫头,秦王政心中残余的一丝愤怒之意也逐渐消散,看着小跑近前的阳滋,不由得张开双臂,等待小丫头近前。
“父王!”
“……”
伴随着阳滋的一声呼喊,远处草地、花园处的诸多公子、公主也是纷纷将目光看过去,果然是父王亲至,连忙的,一个个小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欲要近前行礼。
砰!
忽而,阳滋小丫头小跑的身形陡然一滞,整个人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突然的扑倒在地,一道略有轻响的声音传出。
顿时,那一直近身随伺小丫头身侧的两位宫人侍女神色骤变,慌忙近前,将小公主搀扶起来,入眼处,二人神色更是煞白无比。
却是小公主一张粉嫩的面上,一张完美的容颜上,此刻白皙的额头冒出鲜血,正在向外扩散,小丫头一时间也懵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阳滋!”
秦王政也是面上一变,连忙也是脚步紧走两步上前,看着小丫头放声哭泣的模样,怜惜的将小丫头抱在怀中,悄声安慰着。
瞥着此刻正跪立在地上的两位宫人,眉目紧皱,实在是无用,连公主都护持不了。
“拉下去,打入永巷!”
头颅微转,看向身侧的少府令赵高。
“大王饶命!”
“大王饶命!”
“……”
那两位随身随伺小公主的宫人为之恐惧,本就惊惧苍白的面上,更是不住的以头抢地、求饶之音不绝,一时间,整个演武场四周陷入无言的寂静。
少府令赵高可没有管那么多,挥手间,一侧便是有卫士出列,欲要将那两个倒霉的宫人打入永巷,不出意外,想要出来是不可能了。
“妾身见过大王。”
远处的公孙丽,也是一袭浅粉色的锦衣裙衫近前,屈身一礼,看着此刻仍旧在小声哭泣的阳滋,又看着那两个倒霉的宫人,也是无奈。
看着丽儿,秦王政点点头,拂袖擦去小丫头额头的血迹,还好,只是破损了一些表面,虽还有碍,但宫中名药甚多,该不会留下疤痕的。
“大王,就饶了她们两个吧,数月来,待在阳滋身边,也算是有功,近日有错,发配别处就是了。”
公孙丽看着那仍旧以头抢地,不住求饶的两位宫人,挥手间,让那两位兵士待在一侧,近前轻语,单手轻抚着小腹。
“近来宫中多有一些异心之人。”
“寡人以为,也该对后宫给予整顿一二了。”
“既然有丽儿求情,那就免去一死,仍打入永巷。”
咸阳后宫之内,有人吃里扒外,欲要祸乱大秦,欲要扰乱大秦一天下的步伐,这是秦王政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忍受的。
眼前这二人的罪虽小,可不予惩处,如何震慑后宫诸人。
于此,公孙丽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可是……想了想,轻叹一声,没有多言,能够保存一丝性命,也足够了。
“父王,天明有一语。”
公孙丽身形矗立不动,那两位兵士见状,便是要近前将那两位宫人拉走,打入永巷,虽死罪免除,但一番苦头还是少不了的。
但正当其实,又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传出,两位兵士见状,相视一眼,又是不好下手的。
那人是大王颇为宠爱的丽夫人之子,为天明公子,大王也是甚爱之。
“哦,有何语?”
秦王政怀抱着小阳滋,看着近前的天明,神情微微一动,随意询问着。
“天明想问父王,何为仁者?”
身披锦袍,发丝成髻,踏步近前,拱手一礼。
“仁者?”
听到天明问询自己这个问题,秦王政面上哑然,一双丹凤之眸忽闪,看向此刻正从远处仁礼之堂徐徐走进的儒家伏念。
“仁者爱人。”
“以仁礼相爱,皆可为仁者。”
秦王政饶有笑意的回应着。
“即如此,何为爱人呢?”
天明闻此,又是一问。
“爱人者。”
“爱护秦娟,庇佑人臣,福荫百姓,宽宥罪错!”
秦王政再次应道。
“即如此,父王如今欲要一天下大势,匡合诸夏,一合于秦,是否也该爱诸夏诸人?”
小天明面上不由的笑意闪烁。
“哈哈哈,倒是难为你了,绕着一圈,却是落在此处。”
“是否要让父王免除这二人得处罚?”
秦王政沉吟数息,朗声大笑。
“父王明鉴。”
小天明嘿嘿一笑,微微颔首。
“这些话是伏念先生交于你的?”
秦王政又问。
“是伏念先生教与天明的。”
天明没有迟疑,应声而道。
“天明,学的很好!”
“看在你勤修苦学的份上,今日这二人就不予惩处了,不过……下不为例。”
秦王政落下最终之言。
“多谢父王!”
“多谢大王!”
小天明兴奋的一礼落下。
公孙丽闻此,也是开心一笑,看着小天明,面上不由的浮现一丝骄傲。
“天明,今日伏念先生可有教导新的东西?”
秦王政仍旧怀抱着阳滋,如今丽儿怀有身孕,不适合如此,瞥着徐徐近前的远处伏念,又是一语落下。
“父王,今日伏念先生所教为儒家理国之篇,苏代之章!”
小天明点点头,应声回之。
“可知苏代何人?”
闻此,秦王政眉头一挑。
“纵横之人。”
小天明点点头。
“可有所得?”
秦王政好奇的看过去。
鬼谷纵横之人,数百年来,一直都名扬诸夏的,他们的身上各有千秋特质,但也有鬼谷共同的特质,以儒家的地位,倒也可以一论纵横。
“引得武真侯一言自古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小天明想了想,一礼语落。
“哦,缘何有此体悟?”
秦王政笑言,王弟那一语,近年来,朝中重臣的文书之上,多有显现。
“昔者赵国伐燕,苏代前往游说燕惠王今者臣来,过易水,蚌方出曝,而鹬啄其肉,蚌合而箝其喙。”
“鹬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即有死蚌。蚌亦谓鹬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即有死鹬。两者不肯相舍,渔者得而并擒之。今赵且伐燕,燕、赵久相攻,以敝大众,臣恐强秦之为渔父也。故愿王之熟计之也。”
“燕惠王听之,是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一谋全局,止两国之兵,令大秦不得其利!”
小天明略有思衬,便是脆音落下,述说今日所学。
“哦,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看来天明学业真的有大进步,即如此,天明,如今秦赵交战,你以为谁人可为渔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