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之妙虽好,但秦王政并不偏听,如今一天下大势尚未开启,探寻此事,一则兴趣,一则期待,冠礼亲政数年来,已然有些喜欢上手中的一切。
倘若真的可以长生,不是一件坏事,所幸不过浪费些许人力、物力,而且有王弟在侧,东君此言是否可行,自己更是有参考。
目光扫视过去,静待王弟回应,若然王弟不同意,自己倒是要思忖些许。
“苍星东镇,蜃龙浮沉,扶桑玄引,三界之门!”
“玄清以为,东君此言,不无不可。然,此事欲要行之,怕是还得多年准备,无论是七只苍龙宝盒,还是蜃龙大舟,都需要颇大的人力与物力。”
东海海域之上有什么,是否有仙山,周清自然清楚,但原有的岁月长河中,那艘大舟,一去不复返,为大秦带来的只有消耗。
如今,有所投入,自然要有所回报,或许东海之动没有海域仙山,但有东西却是肯定的,能够获得金银财物也是肯定的。
这般,如何不可为!
拱手一礼,对着秦王政颔首以对。
“武真君所言甚是。”
“而今大秦正处于紧要时刻,怕是不能够骤然投入人力、物力于其上,东君阁下当为寡人呈上更详细书,以待后谋。”
秦王政亦是点头而应,如今不过得了一些兆言,诸般东西都未曾齐备,贸然行之,决然不妥,但却可提前做些准备。
“东君明晓!”
能够得了大王这般的回应,已然出乎东君的意料,而武真君也没有反对,也是有些令自己惊讶,说实话,对于东海海域是否有仙山,自己也不肯定。
但……这是东皇阁下的命令,以武真君的智慧,既然对方认同,莫不是他知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如同东皇阁下一般。
“诸般事毕,东君暂行告退!”
随即,焱妃并未在兴乐宫停留,出言之,阴阳道礼。
“可。”
秦王政应之。
焱妃转身离开兴乐宫。
“大王政务繁多,玄清亦当告退也。”
此行入宫,便是为了回禀蜀山之事,而今,事情早已了结,左右而观,昌平君等人的案前,仍旧有不少的政务书需要处理。
拱手一礼,欲要离去。
“哈哈,不着急,今日寡人特相召昌平君入宫,而且此刻王翦应该也在路上了。”
“多日之前,寡人曾有书于你,不知武真君可有意乎?”
秦王政摇摇头,朗声而笑,近来昭德宫内立即有怀身孕,自当心悦,而且上将军桓齮也从赵国归来,也是时候再次谋略赵国了。
老秦人在战场上吃了亏,自然要在战场上找回来。踱步厅殿之内,左右看了一眼,归于正题,罗消息,王弟今日归来,是故自己便是相召昌平君、王翦等入宫,以谋大事。
“大王之言,是要再次出兵攻赵?”
周清自是明白,点点头。
“不错,而今五年之期快至,虽大军未可全力东出,但也是应该让关东六国时刻处于大秦的兵锋威慑之下,漳水平阳一战,蒙武军胜,但上党桓齮之兵,却大败。”
“威势不显,是故,寡人欲要再次出兵,攻打赵国,夺其城,掠其地,令关东六国生出畏惧我大秦之心。期时,大军东出,当事半功倍。”
兵力多出于关外大营,鲜少蓝田大营,既是为了威慑关东六国,也是为了一炼兵锋,更重要的一点为赵国内部,此刻正处于权力纷争。
赵王迁与前太子嘉两虎相斗,臣武将均战战栗栗。商君有言:战者,本于政胜。赵国如此,焉得能够在战争中取得胜利?
此时不攻打赵国?何时能够有此良机!
“秦国势强,赵国孱弱,此刻攻赵,自然合乎道理。”
“不过,大王欲要令玄清也领兵,是否有些不妥?”
攻打赵国自是不成问题,但自己可是没有领兵打过仗,凭空降落在大军之中,还真是有些不适应,左右看了一眼,昌平君、李斯等并无异色,看来已然知晓了。
“有何不妥?”
“先前,孙子曾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稷下学宫论战,寡人可是有闻,能够折服兵家传人,武真君于兵事自然知晓。”
“而且武真君当初与寡人论兵事,其中一语,寡人可是记得相当清楚。为将者,不通天,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
“武真君,可知天?”
稷下学宫论战百家,王弟以一己之力折服百家,兵家亦是在其内,若言王弟不通兵事,决然不可能,轻缓言之,脑海中不由浮现一语。
再行思忖,王弟自谦多矣。
“略知!”
周清答曰。
“武真君,可知地利?”
秦王政再问。
“略知!”
周清答曰。
“武真君,可知奇门?”
秦王政再问。
“略知!”
此行蜀山,得《太乙》残卷,说来,还真有所得。
“武真君,可知阴阳?”
秦王政再问。
“略知!”
乾坤阴阳,乃本命修行之法,自然明悟。
“武真君,可知阵图?”
秦王政再问。
“略知!”
周清答曰。
“武真君,可知兵形势?”
秦王政再问。
“略知!”
兵家所传有兵权谋、兵阴阳、兵技巧、兵形势,自己通读百家,也算是知晓。
“哈哈哈,如此,有何不能为将。”
“况且,此行攻赵,寡人欲要以蒙武为中军主帅,王翦为右军之将,武真君当为左军之将,三军齐聚,大军开拨,纵然李牧、廉颇齐聚,又能如何?”
上次一战,赵国已然损失十万以上的兵力,秦国虽也有损伤,但不过为上将军桓齮的五万大军,此次攻赵,不知道赵国还能够有多少军士可以出动。
只消能够将赵国的实力进一步削弱,那么,日后所谋当更为容易。而且此次欲要令王弟入军中领兵,不仅仅是为了给王弟军功,更是有长远之谋。
先王薨逝,军中以上将军蒙骜一脉势大,近年来自己虽扶持王翦做大,保持军中的平衡之道,但可惜的是,军中高位并无王族中人。
纵然有老一辈的王族军将,也都太老了,不堪大用,遍数身边诸人,王弟颇为合适,而且以王弟的身份,足以在军中压制那些人。
至于此行领兵攻赵,有蒙武、王翦所谋,大局可定,王弟纵是仅仅一游,也可收得功劳。如此,便是有了在军中扎根的可能性。
那,便是自己希望看到的!
“大王如此之言,玄清自当遵从。”
“不知何时出兵?”
此次领兵,周清倒是没有特别抗拒,况且,还能够锤炼己身与芊红,也算是历练吧,拱手一礼,应声而落。
“诸般准备而毕,估计待一个月后了。”
“一个月的时间,想来武真君也可将学宫之时整出大概,将作少府直接听从你命,改造信学宫与长信学宫。”
给予王弟的那份书之上,提及两件事,一则为学宫之事,一则为出兵攻赵之事,大事而定,大军开动,当有相当长的准备时间。
如此,学宫之事便可入手,对于王弟书所言的学宫之事,秦王政也是颇为期待,若然如王弟所描述那般,将来当为大秦国之重器也。
“诺。”
“于此事,既然玄清主导,那么,副手韩非当协助之,大王以为何?”
看来,接下来在咸阳又不得空闲了,接下口令,又是一礼。既然王兄已经准备开启学宫,那么,韩非的事也该彻底告一段落了。
“可!”
秦王政沉吟数息,深深的呼吸一口气,语落。
“九公子,看来,你入秦的目标达成了。”
“身虽入秦国,却不为秦国设一谋一策,不过,以你的才智,也应该知道,如今的天下大势,无论你是否愿意相信,它都会向着那个终点行进的!”
出兴乐宫,身侧虽没有了东君焱妃,但亦是多了一人,紫衣贵服,眉目俊逸。只可惜,神色总是有些浅浅的低沉与沉默。
看着一队队咸阳宫内巡逻的兵士走过,周清轻道一声。
韩非当初从小圣贤庄归来,选择了韩国,那就注定会有如今的局面,其人有天下之才,也有天下之心,但终究血脉家国牵挂太深。
不过,自己也为其找了一个好去处,这一次,无论他是否愿意,他都必须出力,因为,这一次,他若是反抗了,那么,将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天下必一于秦,六国必亡于己。”
“晋阳之战,战国而起,诸国皆有变法,唯有秦国之变法最为彻底,唯有商君之法才是真真正正的富国强民之法。”
“学宫之谋,武真君的那份书秦王已经翻阅不亚于百遍,真可做到,当为秦国万事之谋,韩非不解,武真君乃道家天宗之人,超凡脱俗。”
“先前,韩非只觉,于武真君而言,秦国不过是修道途中,稍有疲惫而歇息的一片绿荫,现在看来非如此,武真君可否明示韩非?”
这一次离开兴乐宫,怕是自己早也不可能入其内了,韩非心中虽舒缓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心间极深处,下一刻,都骤然又生出无尽的苦涩之感。
轻叹一声,停下身形,转过身形,再次深深看向兴乐宫所在,那里,有着自己的知音,法行天下,为自己夙愿,躬身深深一礼,复归原样。
看着行在前方的周清,脑海中滚过即将大谋的学宫之事,灵光涌动的双眸深处,复杂之色闪过,武真君虽鲜少理会秦廷政事,但一举一动,都有莫大的影响。
于此,韩非不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