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道家天宗玄清子大师,数年前,诸夏便有传闻,道家玄清论元始,开天辟地盘古生,久闻其名,未得相见,倒是颇为遗憾。”
“东君阁下和大师并列宫廷护法这般长的时间,不知玄清子大师是一位什么样的高人?”
对于玄清子,燕丹倒是知晓,甚至在其还未入咸阳宫的时候,远在燕国之时就曾听闻,其所著的《开天辟地》、《龙汉劫》……流传列国。
看上去颇为有趣,而且通熟易懂,流传于诸夏民众区域,令道家的声名大盛,而今的道家和四五年前的道家之名,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若是想要离开秦国,非有秦国内的大人物相助,如今秦王政冠礼亲政,信侯吕不韦势力渐衰,想要寻求突破口,还是得从秦王政身边下手。
对于阴阳家的东君焱妃,感觉不出对方的具体情绪,若是能够通过她,结交玄清子大师,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道家玄清子!”
“此人身为道家天宗的弟子,自然于诸般事务超脱于外,除却护持秦王以外,并无外界深交,而且,更是在闲暇之时,为秦王献上彻底攻灭关东列国的计策。”
“推崇匡诸侯,一天下!”
静静的跪坐在条案之前,东君焱妃一双隐现淡淡暗金色玄光的美眸扫视了燕丹一眼,占星律大成,世间的一切都可以随心所欲的推演。
如燕丹的谋划,更是一眼看到深处,结交玄清子,也不外乎想要玄清子助力自己逃出秦国,而以自己对玄清子的了解。
若是玄清子知晓了燕丹的计划,到时候,别说逃出去,就是一身性命也难以保全。
“匡诸侯,一天下。”
“东君阁下是阴阳家的高人,而阴阳家在五百年前虽然也属于道家,但实则为周王室的祭司,左丘明曾曰;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周朝以宗法定天下,分封拱卫天子,阴阳家入秦廷,难道也要助力秦国匡诸侯,一天下,灭分封,列郡县不成?”
作为当年王嫡系的分封之国,对于数百年前的宫廷隐秘之事,了解的很清楚,春秋以来,战国林立,许多人只是了解五百年前阴阳家从道家分离出去。
却不了解为何阴阳家从道家分离出去,而这些在燕国的典藏室之中,记载的很清楚,八百年来,或许也只有燕国也有这般的底蕴。
秦国自平王东迁以后,才开始为诸侯,至今不过四五百年的国祚,三晋之地还在原先晋国的时候,也许底蕴远远超越燕国,毕竟晋国的先祖乃是周成王之弟。
然而,三家分晋,一切都乱了,韩赵魏所得已经寥寥无几,底蕴甚是浅薄,南方的楚国更是蛮夷之地,历来是周天子的征伐之所。
吕氏齐国或许也有一定的底蕴,但田氏代齐以后,同样的底蕴不存,国内乱象频生,如今的战国之内,未有燕国,才是真正传承的神圣血脉。
就算是要匡诸侯,一天下,燕国也是最有正统性,阴阳家当年受周朝调遣,而今入秦国,令燕丹心中惊怒不已,言语平缓,但含义深沉。
“天机大事,不可逆改!”
“阴阳家传承上古,岁月比周朝还要漫长,从未效忠过所谓的周朝,平王东迁以后,大周气数下沉,十年前,信候更是亲手终结大周龙脉。”
“儒家荀况有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是秦国一天下,还是其它分封之国一天下,对阴阳家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阴阳家只会依附于最强大的存在,三代以来,一直如此,周朝建立以来,一直执掌祭司之位,为持续自己的传承,也正是因为此,才接触到苍龙七宿的秘密。
迎着燕丹看过来的目光,东君焱妃神色未改,纵览整个诸夏,列国沉浮不断,衰亡不绝,是大周一天下,还是大秦一天下,根本不重要。
天道运转有序,但人力仍旧可以作为,所以这也是为何会有三代,为何会有春秋、战国的原因,这一点,阴阳家早就看透,道家天宗自然也是看透。
“阴阳家擅长占星律,不知东君阁下可否为燕国推演一二,我燕国是否还有机会?”
一番话,令那神情气度不俗的燕丹为之沉默,这一点,却合阴阳家的秉性,数百年来,燕国一直承天子之意,坐镇边疆,以防商朝余孽侵扰。
十年之前,大周正统被秦国剿灭,一时间,燕国之内,为之哀嚎,战国以来,纵然燕国有心匡诸侯,一天下,也不过如当初的桓公霸业一般。
而现在的秦国不仅仅是要桓公霸业,更是要定鼎天下,真正的一天下,天下之大,唯有秦国永存,其余分封之国湮灭。
“有!”
“任何分封之国都有机会,天机运转,从未真正的圆满,从未真正的绝对!”
这一点,东君焱妃回应的很是决绝,闲暇无事,自然也纵览诸天星辰轨迹,占卜战国七雄,如自己所言,列国都有机会,但也仅仅是机会。
如果没有抓住,结果就是沦亡,在数年之后,燕国的确还有机会,但那也是最后一次机会,抓住了,有重振霸业的机会。
“当真?”
“东君阁下可否详述一二?
对于东君焱妃而言无所谓之语,听在燕丹耳边,却是陡然间为之兴奋起来,以对方的地位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向自己撒谎。
原来在天机之中,燕国还有机会的,列国也都还有机会的,如今之势,秦国独霸,也仅仅是独霸,孤苦困扰之心为之蠢蠢欲动,既然燕国还有机会,那么自己更是要尽力的逃出秦国。
神情为之欢悦,溢于言表,感此,燕丹连忙再次起身,亲手为东君焱妃斟酒,遵循最为严格的周礼,数十个呼吸之后,燕丹再次对着焱妃深深一礼。
只可惜,礼数之下,这一次却没有迎来任何回应。
燕丹奇异,抬起头看向东君焱妃,只见对方那堪称绝艳倾城的容貌上平静之色如旧,纯净的美眸为之暗金色光华涌动,纤细的双手交叉在小腹之前,一动不动。
四目相对,燕丹惭愧之色一闪,或许这次自己问的的确有点多了,然而……,随即,燕丹那俊朗的面容之上似乎想起了什么。
想要逃离秦国,非有绝佳的帮手不可,而直到现在,整个咸阳之内,也只有阴阳家的东君焱妃自己最为娴熟,心思转动,打量着风华绝代的东君焱妃,又是一道灵光升起。
“盖聂先生,刚成君蔡泽的书你也曾一观,不知何解?”
一池如镜,两水如带,柳絮如烟,松柏成海,背依南山,遥望北阪,渭水南岸乃是风物天成,于是也渐渐成了老秦人游春踏青的胜境。
然因是秦国王室的苑囿,农工百业终究不能涉足这片亘古荒莽之地。为此,自从孝公变法以来,崇尚商道的六国商旅无不歆慕兰池灞柳,纷纷上书秦廷,欲要应允在此开设百工作坊与商铺酒肆。
昔年昭襄先王岁月,刚成君蔡泽为相邦时,也曾经提出“渭南开禁,兴建沟洫,拓展农田,以为山东移民垦荒之地”的方略。
然其时正逢秦昭襄王晚年守成以对六国,诸事不愿大兴,山东商旅的上书与蔡泽的拓展方略都做了泥牛入海。今日,秦王政不知有何兴趣,一马当先,其后鬼谷盖聂、中郎将李信、护国法师周清相随。
其内还多了一位年轻的将军,乃是近来颇受嬴政重视的将才,出身蒙氏一族,名曰蒙恬,平定嫪毐之乱,蒙恬立下大功,晋升咸阳令兼领咸阳将军。
此次秦王出行,自当相随,率领百人队,一路南下,直逼渭水南岸。原本,渭水南岸之地乃是王室所有,但自从信候吕不韦摄政以后,未几,便是在其附近,建造信学宫。
信学宫内有信候吕不韦赡养的门客,也有关东列国的百家才士,先前的《吕氏春秋》之书,便是从这里而出,耗费百家传承之精华。
“大兴华,广招贤良,修书立说,化秦法戾气!”
“刚成君此言方略无差别,大王亲政数月,内事逐渐明朗,一天下大势不可逆,故而刚成君此言为老成谋国,为一天下之后的秦国打下根基。”
官道之上,任随身下的马匹行走,身着玄衣素袍的秦王政遥望渭水,那里人群汇聚,好不热闹,左侧的鬼谷盖聂闻声,先是神情一怔,而后纵马持剑一礼。
刚成君作为昭襄先王岁月的臣子,所思所谋自然有其道理,其书令之言虽然看似尖锐,但秦国却不能忽视,思忖一二,回应之。
“哈哈哈,刚成君所谓化秦法之戾气,实乃是六国之偏见也,商君变法以来,历代先王均有新郑,所图谋者,均补足秦法之缺失,以此壮大秦法之根基。”
“近来听闻信候多在信学宫修订《吕氏春秋》之书,不如听听其所言如何?”
听鬼谷盖聂之语,年轻的秦王政朗朗大笑,法制乃是秦国之根基,近十年来,秦法是否有缺陷,自己很明确,刚成君之言为方略无差,但归宿太过偏颇。
数月以来,大权在握,信候吕不韦多不出早朝,于此,秦廷上下倒也无人言语,秦王政更是没有催促。一时间,在平嫪毐之乱立下大功的昌平君熊启倒是炙手可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