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是小瞧自己!
自己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被母亲强按在凳子上打理发髻,阳滋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尤其……铜镜中,母亲又开始为自己弄那些千篇一律的发髻了。
还小看自己!
自己行走诸夏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认识一些人的,也见过许多许多人的。
母亲。
哼!
母亲当年行走江湖,还没有自己现在的年岁大呢,不也认识一些人,不也认识一些朋友!
四方居!
四方居怎么了?
四方居现在的营生相当不错,在诸郡之地都开了不少,当初想着多一些花财货的地方。
四方居如今都已经回本了,都已经开始赚钱了。
就知道小瞧自己!
白了母亲一眼,实在是不想要说的,母亲……,算了,瞧在高儿弟弟的份上,还是说吧。
苍璩!
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在诸夏间的名声差了一些,那……不重要。
既然叔父都有赞誉过那人,其人……当不会如诸子百家传言的那般,杨朱一脉的道理,自己也了解不少。
苍璩。
无论才学,无论修行,都是诸夏一等的。
天明兄长难为,那就只有找另外的人,母亲要找谁……自己不知道,自觉苍璩不错的。
再不济,也比他身边的胡亥强吧?
母亲不太喜欢胡亥,换一个?
换一个苍璩?
苍璩能够同鬼谷传人争锋多年而不落下风,也可见他的本事,而且,这一次关中拦阻逍遥子和鬼谷卫庄,还是有功的。
很不错!
「苍璩?」
「嗯?」
「苍璩!」
「你……你很熟悉苍璩吗?和他交情很深吗?」
「苍璩,诸子百家之言,其人桀骜不驯,行事多肆意妄为,一举一动,皆随心所欲。」
「诸子百家不知多少人身死其手,声名多狼藉。」
「你……,我还当你推荐一位……一位特殊之人呢,苍璩不妥,苍璩不妥!」
「……」
「其人或许有些才能,也许不弱,他和你叔父有旧,我知晓一些的,大可能还是因雅湖小筑的缘故。」
「苍璩声名太差了。」
「若是待在高儿身边,对他的名声不好。」
「若是换成诸夏间的其他才学才智之人,还不错,如儒家的一些高人,如伏念先生那些人。」
「当年,你天明兄长就曾受教于伏念先生身前。」
「如中央学宫的一些才智之人,也是不错的,兵家、名家、法家……在中央学宫的传人都有不少。」
「你……又不认识他们。」
「母亲我也不认识他们。」
「你啊……,就好好玩你的就行了,一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苍璩之人,你离他远些。」
「……」
苍璩!
小丫头要推荐的人是他?
小丫头认识苍璩,这……也有可能,魔宗苍璩和雅湖小筑交情不浅,雅湖小筑和郡侯又相连不浅。
苍璩?
单论其人,自己是不太喜欢的。
也是不入心的。
若言其人的才学、才智、修行……,和盖先生他们相比,的确不逊色,可……其人性情太差了一些。
杨朱一脉。
魔宗之人。
多随心所欲,多肆意妄为,多不择手段,多没有规矩,那样的人待在高儿身边?
自己的高儿?
……
想一想那个场景,心头便是不住颤动,旋即摇摇头,轻轻点了一下小丫头的脑袋。
小丫头将她自己的事情弄好就行了,现在……还轮不到小丫头替高儿的事情筹谋。
自己还在呢。
自己固然无力,却也会尽可能帮衬一下高儿,让高儿接下来的路轻松一些。
「……」
「母亲,你……你不喜欢苍璩?」
「苍璩的才学、才能都还是没的说的,连叔父都夸赞过的人,不会差的。」
「至于苍璩的品性之类,那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母亲,你还总说您当年在诸夏行走过江湖,诸子百家那样针对苍璩,苍璩不仅没有大碍,反而将魔宗弄出如今的阵势,岂非苍璩的本事?」
「还有,母亲你对杨朱一脉有偏见!」
「道化阴阳,万物皆有其道。」
「诸子百家的道是道,杨朱一脉的道也是道,百多年前,杨朱的道也是大兴过的,足见他的才学。」
「只是,相对于诸子百家其他的道理,相对无情冷酷许多,杨朱的道本就源自于道家。」
「道家所修天道,天地不仁,万物如一,母亲,杨朱一脉的道比诸子百家许多人的道都强。」
「您还对苍璩有偏见!」
「这样说的话,秦国百年来的一位位大才之人,多是一些品性无常的小人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高儿弟弟接下来若是外出磨砺,有那样的人在身边,可以省却很多很多事情。」
「……」
母亲这是对苍璩有偏见。
母亲还是觉其余诸子百家都是好的,他们若都是好的,怎么会有如今的结果?
如果都是好的,父皇怎么会处理他们?
儒家!
儒家也是一样。
杨朱一脉的道,听上去有些不太好,实则……是真正有力的大道,不然,也不会支撑苍璩走到这一步,更不会支撑苍璩一己之力对抗鬼谷两位传人!
苍璩他待在高儿弟弟身边,会有损高儿弟弟的名声?
这又是从哪里说的,真正做决定的是高儿弟弟,而非苍璩,至于手段无常,只要结果不错,不就形了?
有苍璩在高儿弟弟身边,别的自己不敢说。
起码。
高儿弟弟应对诸般事的手段会提升许多许多。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自己还是读过兵书的,高儿弟弟也该学一些那样的手段本领。
母亲。
竟然还看不上苍璩?
嗯。
不喜欢苍璩?
母亲真以为苍璩是容易请来的?
「苍璩!」
「不妥,不妥,也许……你个小丫头说的有些道理,但……苍璩还是不太合适。」
「苍璩行事,多小人行径,非煌煌正道,待在高儿身边,岂非要将高儿带坏?」
「你个小丫头才多大,才认识多少人,才知道多少人。「
「你叔父夸赞苍璩,那是你叔父的境界高,足以驾驭苍璩,任由苍璩的道理如何,都能为所用。」
「你觉你高儿弟弟可以驾驭苍璩?」
「若然反过来为苍璩影响,就不妙了!」
「……」
公孙丽再次摇摇头。
小丫头的道理现在是越来越多了,固然苍璩的才学、
本领、手段……都没的说。
还是觉苍璩待在高儿身边不妥当。
高儿不是郡侯。
高儿才开始历练没有多久,如果遇到苍璩那样的人在身边,对他影响不好,不只是名气,还有其它……。
如盖先生那样的人待在高儿身边,就不一样。
惜哉。
陛下没有那般意思,盖先生也没有那般意思,苍璩之人,太邪性了,不妥当。
小丫头想的太少了。
太想当然了。
「母亲,天有乾坤,日有光暗,道也是一样的。」
「好吧,我不说了。」
「……」
母亲还摇头?
自己还想摇头呢!
母亲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自己说了一个,母亲还不同意,还觉苍璩不好。
母亲对苍璩有偏见。
一些事情,母亲不同意,自己也是无法。
真觉苍璩帮衬一下高儿不错的。
「难为你有这个心思。」
「苍璩,就算了。」
公孙丽手上动作不绝,一个合乎礼仪制式的发式出现,苍璩……不适合高儿。
天明的路,自己难以决断。
他现在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日子,召水那丫头……自己很喜欢。
尽管身份有些小碍,陛下都早早不放在心里了,可……燕丹的确是因苍璩之故,才被抓的,才身陷咸阳国狱的。
最后。
身死咸阳。
此外。
苍璩在诸夏间得罪的人太多太多,而陛下接下来要派遣高儿前往山东之地,对高儿而言……苍璩更非好的选择。
「……」
「发髻差不多了吧?」
「母亲,我可以走了吧?」
母亲不同意就算了,真要让自己推荐其他人,好像也非容易找到,儒家伏念掌门那样的人?
中央学宫的一些人?
自己也不认识。
那就不提那件事了,高儿的事情,父皇自有安排,说不定母亲和自己都白费心思。
摒弃那些杂念,复归铜镜里的人儿,又是一道难看的发髻,哼,待会自己出咸阳宫,就将它散掉,自己梳一个。
「着什么急?」
「你……。」
「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咸阳宫待着?」
「非要整日里东跑西跑的?」
「月裳都跟着你学坏了。」
「……」
公孙丽也不在语落那个话题,和小丫头说那些做什么,小丫头自己还有一堆事情要解决的。
不自觉,有些头大。
高儿的事情萦绕心间各处,端量铜镜中的明丽女子,自己的小丫头早早长大了。
咸阳城内,别家的小丫头如她这般年岁,子嗣都诞下了,小丫头……至今还是一个人。
真是愁人!
小丫头模样不错,性情……也还不错的,陛下……也太放纵这个小丫头了。
就该直接为她指一家姻亲之事。
然!
身为她的母亲,又想要小丫头找一位身心皆合的良人,小丫头……整日里跑来跑去,也没有跑出来一个人。
真是忍不住又要揍她一顿。
阳滋的终身大事还在。
高儿的繁琐之事又来了。
月裳和泰儿又要慢慢长大了。
……
瞧着小丫头迫不及待要跑出咸
阳宫的模样,公孙离伸手捏了一下小丫头的耳垂,咸阳宫不好吗?
非要出去!
「母亲!」
「我……,我呆在咸阳宫也没啥事啊。」
「师尊还在叔父府上呢,跟着师尊,我还能好好修行呢。」
「母亲,我现在的修行可是日日进益的,早晚化神大圆满,而后就可以踏足玄关之境了。」
「到时候,我也是一个高手了。」
「……」
「月裳。」
「母亲,一岁四时,月裳难得出宫,让她玩一会儿吧,太学的学业很简单的。」
母亲又开始动手了,是不想让自己出宫了?
母亲又想要反悔了?
阳滋哀叹一声,自己怎么就有这么一位母亲呢?
真是……真是自己的福气!
「还高手!」
「越是顶尖的高手,越是危险!」
「……」
「太学的学业既然很简单,为何你当初学的不怎么样?」
「你现在性子这般野,就是母亲当初对你太宽容了,现在后悔也有些晚了。」
「月裳,母亲就是对你们太好了!」
「……」
后宫诸般事,公孙丽自忖处理的还不错,解决的也合乎礼仪、法理、情理,唯有跟前的小丫头。
「月裳,想要跟着阳滋一块出去玩,晚上回来必须补上十篇大字!」
「小丫头,你也不用笑,晚上回来……将母亲近来心力编纂的《女则》抄录一卷!一卷抄录五遍!」
「从今日开始,想要出去玩,必须付出一些代价。」
「……」
「抄不完,字写的乱七八糟,想要再出去玩,就不用想了,不仅不用想了,还要挨揍!」
「……」
就是对她们太宽容了,再加上陛下的缘故,自己也隐隐约放纵了一些,亡羊补牢,不为晚。
说不定就有改了。
若是什么都不做,那才是真正的有改不可能。
将小丫头的发式弄好,再次捏了一下小丫头的耳朵,当初就是打的太少,就是揍的太少。
「啊!」
「母亲,十篇大字?」
「十篇?」
「一篇都要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十篇……至少两个时辰才能写完,母亲,你说笑吧?」
「……」
不耽搁母亲和阳滋姐姐说悄悄话,月裳在旁边摆弄一些小玩意,是少府时不时送来的。
但!
刚才母亲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自己也能听到了,而且……听得很详细,自己……想要出去玩,回来之后,必须十篇大字?
还是规规矩矩的十篇大字,不能是那种胡乱写的十篇?
母亲说笑吧?
十篇?
真要将十篇大字写完,晚上自己也不用睡了,直接写一个通宵了,第二日也不用起来了?
母亲说笑的吧?
月裳忍不住小跑近前,瞪大一双澄澈明眸,深深的、不可置信的看向母亲。
「一卷《女则》!」
「五遍!」
「母亲,您……您说笑的吧?」
「……」
发式弄好了,现在可以走了?
嗯?
母亲说什么?
晚上回来,还要写《女则》?抄录一卷?抄五遍?
自己没有听错吧?
就算自己写字写的快,没有一个时
辰,也完全是弄不下来的,阳滋从凳子上起身,很是不满的看过去。
「说笑?」
「你们两个试试就知道母亲是否说笑了。」
「一个个小丫头,母亲还治不了你们,你们父皇每日批阅政令文书都到三更时分。」
「让你们两个写写字,就这般抱怨?」
「真是好日子过多了。」
「当年母亲行走江湖的时候,有时候每日只吃一顿饭,吃的还都是很干很凉的东西。」
「作为公主,还是你们父皇宠爱的公主,如果写字写的丑巴巴的,母亲编的《女则》你们也不会,你们……别想了。」
「想要出去,就早点出去。」
「夜里,子正之前……必须将东西交上来,不然,禁足咸阳宫!」
「……」
一个个小丫头,还制不了她们?
瞧着两个小丫头此刻还想要讨价还价的模样,公孙丽直接将后续之事全部吩咐了。
陛下对她们宽容。
自己!
当更加严苛些,按照小丫头刚才说的道理,这才是真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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