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逍遥方才虽有猜测。
禅红妆究竟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但也没想到,她能主动到这种地步。
这种元神的接触,虽然不是肉身的那种。
但因为是元神之力沟通,所以也很是刻骨铭心。
...
君逍遥踏入第十八层地狱的刹那,整座大墓仿佛活了过来。石壁上浮现出无数哀嚎面孔,皆是历代被“葬”吞噬的灵魂残影,它们扭曲着、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呐喊。空气凝如黑铁,每一寸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锋。
他站在那尊裂开的葬王碑前,目光冷峻如霜。
那只从碑缝中伸出的漆黑之手还在抽搐,金枪贯穿其掌心,圣体之力如熔岩般顺着枪身灌入,将黑气一寸寸焚化。可就在这时,碑面裂缝猛然扩大,一声低沉冷笑自地底深处传来:
> “你以为……斩了一具傀儡,就能触及本源?”
轰!
整块石碑炸裂成灰,一道高达千丈的虚影冲天而起!它形似人影,却无五官,通体由亿万怨念凝聚而成,每一道纹路都是生灵临死前的绝望嘶吼。它的胸口处,赫然浮现出一个旋转的黑洞,宛如轮回之眼。
“你是‘葬’的新容器。”君逍遥淡淡道,脚步未动,“比之前的更完整,也更愚蠢。”
“愚蠢的是你!”那虚影咆哮,“我乃九域怨念所聚,万劫不灭!只要人心尚存恐惧与贪欲,我便永生不息!你封印不了命运,镇压不住黑暗,更杀不死‘葬’本身!”
话音落下,虚影双臂展开,十八层地狱顿时翻转乾坤。时间倒流,空间折叠,百年前战族血祭的画面重现眼前;千年前云族先祖背叛盟约的真相浮现空中;甚至就连君逍遥幼年觉醒圣体时,母亲为护他而死的那一幕,也被强行拉出记忆长河!
“看啊!”虚影狞笑,“你所谓正义,不过是选择性遗忘的历史。你所守护的一切,终将在轮回中腐朽!既然如此??何不加入我们?成为永恒的一部分!”
金色涟漪自君逍遥体内扩散,那些幻象在他面前崩解。他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无波澜。
“你说得对。”他低声道,“历史确实会被篡改,记忆也会模糊,人心的确容易堕落。”
他抬起右手,掌心“断”字印记熠熠生辉。
“但正因如此,才需要有人一次次站出来,去纠正、去重写、去点燃新的火种。”
“我不是为了永恒而战。”
“我是为了??此刻值得守护的人而战。”
轰!!!
圣体真意全面爆发,背后巨人虚影再现,手持断裂古碑,脚踏十八层地狱,一拳轰向那千丈怨念之躯!
天地为之震荡,法则寸断!
两股力量碰撞之处,形成一片真空黑洞,吞噬万物。整个东荒大地剧烈晃动,山川移位,江河逆流。远在万里之外的天启阁大殿内,那尊雕像猛然睁眼,金光直射苍穹!
战斗持续了七日七夜。
第一日,怨念化身万千幻影,演绎百世悲欢,妄图动摇君逍遥道心。他曾见玉绯烟再度出现在眼前,含笑问他:“若救我不再是你的执念,你还愿意走下去吗?”他也曾看到林铭跪伏于血泊之中,质问:“你照亮天下,却从未回头看我一眼,这公平吗?”
但他只是摇头,继续出拳。
第二日,虚空降下心魔劫雷,每一击都对应他过往一次抉择的遗憾。母亲之死、未能阻止的屠城、错信之人带来的灾难……种种悔恨化作实质枷锁缠绕四肢。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鲜血浸透白衣。
可他仍前行。
第三日,十八层地狱彻底苏醒,每一层都走出一位昔日强者残魂??战牧野、灰袍老者、甚至包括那枚破碎令牌中的意识碎片。他们联手布下“葬神阵”,欲将君逍遥炼化为新一任葬王载体。
君逍遥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空中书写《圣体经》残篇,借天地共鸣破局。
第四日,他的肉身濒临崩溃,七十二处大穴尽碎,唯有心脏仍在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喷涌金焰,燃烧生命本源。
第五日,玉绯烟的灵光自识海浮现,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够了……”她轻声说,“你已经做到了所有人期望之事。”
“还差一步。”他咳着血笑道,“我答应过自己,要亲手埋葬‘葬’。”
第六日,他斩断自身一条手臂,将其炼成钥匙,插入那轮回之眼中。刹那间,无数记忆洪流倒灌而入??
他看到了真正的起源。
在时间尚未命名之时,有一存在诞生于混沌尽头,名为“始葬”。它并非邪恶,亦非正义,只是规则本身:万物必归于尘土,一切终将消亡。它是终结的象征,是轮回闭环的最后一环。
可后来,某些强者不愿接受死亡,以亿万生灵魂魄为祭,试图逆转轮回,超脱宿命。他们的执念污染了“始葬”,使其扭曲异化,变成了如今这以痛苦滋养自身的邪祟意志。
而“葬王”,不过是最接近它的一具皮囊。
“所以……”君逍遥喃喃,“你们不是最初的恶,而是被人心之贪所腐蚀的秩序?”
轮回之眼中传来低语:
> “吾本自然,却被强求永生者拖入深渊。”
> “他们想不死,便让我成了死亡的化身。”
> “他们惧终结,便让我成了灾厄本身。”
君逍遥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
“那么这一战,不只是为了斩你。”
“更是为了……还你清白。”
第七日黎明,他仅剩半具身躯,左腿、右臂、半边胸膛皆已化作飞灰。可在那残破之躯中,一颗纯粹的金心熊熊燃烧,照亮整个地狱。
他举起最后一根手指,点向那轮回之眼。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余波。
只有一道极细的金线,轻轻划过虚空。
如同剪断一根丝线。
“断。”
一字落下,万籁俱寂。
轮回之眼骤然停滞,随后缓缓闭合,化作一枚晶莹剔透的白色种子,落入君逍遥掌心。
那千丈怨念之躯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叹息,竟不再反抗,任由金焰将其焚尽。
十八层地狱开始崩塌,一层接一层消失于虚无之中。那些被困千年的灵魂终于得以安息,化作点点星光,飘向未知彼岸。
而在外界,天地异象频发。
昆仑墟的老者猛然抬头,手中鱼竿折断,却仰天大笑:“成了!他真的做到了!”
北原雪岭,林铭正在与一头被黑气侵蚀的远古凶兽搏杀,忽然察觉到空气中某种变化。他收剑而立,望向东方,眼神复杂。
“不是封印……也不是毁灭。”他低声呢喃,“他是……修正了什么。”
南疆祭坛,西漠佛国,东海孤岛……所有被“葬”污染之地,黑气如潮水般退去。人们从梦魇中醒来,发现自己多年顽疾竟不药而愈,心中长久压抑的阴霾也悄然散去。
而在天阙古城,云画心站在当年帝路开启之处,手中金符再次震动,浮现新字:
> **“不必等我。”**
> **“光明已在人间。”**
她泪流满面,却笑着跪下,深深叩首。
数月后,九域迎来前所未有的安宁。
天启阁并未解散,反而转型为传道之门,教授《光明诀》予凡人修行,教他们如何守住内心微光。许多曾被黑气附体者,在弟子引导下重获清明,甚至有人因此觉醒特殊体质,踏上修途。
战族经历内乱后,新一代少主主动登门向君家请罪,并宣布废除血祭旧律,改为“护族守则”。他们在边境立碑,上书:“昔年执迷,酿成浩劫。今愿以百年赎罪,换一族新生。”
云族则开启秘典,公开记载万年来与“葬”对抗的历史,警示后人。
就连一向封闭的昆仑墟,也破例招收外门弟子,其中不乏出身贫寒却心志坚定之辈。
世界正在改变。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未曾归来的名字。
直到某一夜,星月无光,乌云蔽日。
一座偏远山村突遭黑雾围困,村民再度陷入梦魇,墙壁上重新浮现“葬”字符文。正当众人绝望之际,一道金光自天外降临,化作一人影。
他身穿朴素麻衣,面容憔悴,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如初。
村民们认不出他是谁,只觉心头安定。
他走入村中,一手按地,金光蔓延,驱散黑雾。又以指尖蘸血,在祠堂墙上写下一行小字:
> “若黑暗再来,请记得呼喊这个名字。”
>
> **“君逍遥。”**
做完这些,他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淡去,仿佛随时会消散于风中。
有孩童追上去问:“叔叔,你还会回来吗?”
他停下脚步,回头一笑。
“当我必须回来的时候。”
三年过去,那人再未现身。
但越来越多的地方出现了类似的金光痕迹??或是山洞壁上的刻字,或是废庙梁间的符印,又或是一柄插在坟头的无名短剑,剑柄缠着一道金丝。
人们开始相信,他从未真正离开。
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行走在黑夜之间,游荡于边界之地,默默修补那些被“葬”撕裂的裂缝。
某日,林铭来到一处荒原,发现地上有一串足迹,前半段属于人类,后半段却化作兽爪,最终又恢复为人形。
他知道,这是君逍遥在与体内残留黑气抗争的证明。
他在原地静坐三日,终于开口:
“你说你不为任何人而战,可你的每一步,都在为我们开辟道路。”
“我不知该感激,还是不甘。”
“但这一次……”
他拔出冰剑,斩断一缕长发,抛入风中。
“我愿追随你的背影,哪怕永远追不上。”
与此同时,昆仑墟老者寿元将尽,临终前召集众弟子。
“我死后,不必立碑,不必建冢。”他说,“只需在崖边放一根无钩鱼竿。”
“若有朝一日,天地再陷危局,那根竿子自会钓来救世之人。”
他闭目而逝,嘴角含笑。
而在虚空夹缝深处,君逍遥盘坐于浮石之上,周身七十二道金链早已断裂,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由九域信仰凝聚而成的光环,环绕其身,缓缓转动。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白色的“始葬之种”,轻声道:
“我没有消灭你。”
“我把你……种下了。”
下一瞬,光芒绽放,种子没入他心口,与圣体本源融为一体。
从此,他不再是单纯的荒古圣体。
他是终结的继承者,是轮回的守门人。
他是??
**断葬者**。
当夜,九域星空齐闪,仿佛群星为之加冕。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百姓们在月下点燃灯火,摆上清水与白花,祭拜那位不曾归来、却始终存在的英雄。
歌声悄然响起,传遍山野:
> “金光照夜路,孤影踏寒霜。”
> “不求万人知,但使鬼神惶。”
> “一念断因果,再回首已忘。”
> “世间若有光,必定是你来过一趟。”
多年以后,史书记载:
> **“帝路崩,葬门闭,圣体重临凡尘三十七次,皆于危难之际现身,救万民于水火。”**
> **“然其名不在册,其身不居庙,行踪如风,去留无迹。”**
> **“世人谓之:无形之盾,无名之光。”**
而最年轻的学童入学第一课,便是背诵一句话:
> **“当你选择善良的那一刻,你就成为了君逍遥。”**
风停了,云散了。
可那条逆命之路,依旧延伸向远方。
只要还有人在黑暗中伸手,就一定会有人握住。
因为光,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它是千万人心中的火苗,代代相传,永不熄灭。